待得醒來,她遍體冰冷,卻是躺身雪地之中,月光灑地,周圍連個人影也沒有。想到野狼的凶戾,不由打了個寒噤,但隨之想起蕭影性命攸關,一時懼意盡去,拖着酸軟的身子,尋路欲回小屋,卻哪裏找得到回去的路徑?
瞎亂找尋半夜,直至天明,人已累倒在雪地之中,四圍寒霧襲來,心中一片淒涼。
她在雪地中一連找尋數日,拼了一顆必死之心,偶遇狼群來襲,竟也渾然不懼,掌劈腳踢,打得它們不是橫屍就地,便是折足斷腿,帶傷灰溜溜逃走。
功夫不負有心人,農院小築總是找到了。
她掀開紗帳,不見蕭影的屍首,連日來擔着的一顆心,登即寬慰許多。
找不到蕭影,她無依無靠,心想天山是自己從小長大的地方,回去看看,或可容足,好過流落荒野。當即便往托木爾峰而來。
令她喜出望外的是,非但天山派撥亂反正,崔赫這一惡徒終於伏罪,而且自己日思夜想的蕭影,亦是身在殿中。眼前這一幕,宛然夢中,當真叫人好不暢懷。一時間情不自禁,哪裏顧得千百雙眼睛在側,撲身上前,投在蕭影懷中,嗚嗚哭泣,心中悲喜無限。
蕭影再無顧忌,環臂抱住她小腰,輕聲道:「若雪,真是你麼?」
白若雪抬起頭來,雙眸瞧着他,使勁點了點頭,道:「蕭大哥,原來你沒事,真是太好啦!」
話方說完,聽得旁邊有個聲音道:「他當然沒事,他怎會有事。你們小倆口再這般卿卿我我下去,咱們可就要有大事啦!」
白若雪聞言猛然醒覺,放開蕭影,縮回身子,轉頭去看地上。
眼見數百中毒之人橫七豎八仍躺地上,蕭影又急了起來,正不知如何替他們醫治,卻見白若雪轉眼過來,朝他抿嘴一笑,說道:「看把你急成這樣。呵呵!」
蕭影見她笑得燦爛,一時不解,心想:「咱倆這些同門中毒都快死了,虧你還笑得出來!」然而念着她此前獻身相救之恩,這話卻不便出口,只道:「你……你……」心中好不氣沮。
白若雪伸手入懷,拿出一隻瓷瓶兒,拔開瓶蓋,將一些藥丸倒在蕭影手中,說道:「咱們快些給他們解毒。」
蕭影怔道:「這是解藥?你從何處得來?」
白若雪道:「先不跟你說啦,救人要緊。」說完矮身拿了一粒藥丸,塞在身畔之人嘴裏。
蕭影不敢慢了手腳,和她一起穿梭於人叢之中,忙活了大半夜,總算藥丸夠用,眾人盡皆去了毒。
劫後餘生,人人俱都喜不自勝,對蕭影和白若雪,自然更加感激於心。
這時天山、花間兩派中人,盡數起身立於殿中,唯有莫問天及其門人躺身地上。
蕭影走到莫問天身前,見他雙目緊閉,一動不動,眼角滲出鮮血,兩條血線掛到嘴邊,嘴裏亦含滿血漬。探他鼻息,已然斷氣。
這一陣子好忙,誰都不知莫問天何是歸天。
蕭影心想,這也算是莫問天自己作孽,用毒針暗算於人,反而害了卿卿性命,倒也怨不得旁人。
當下他解開雪山派幾名弟子的穴道,天山派弟子人人對他們憤怒於心,定是不肯饒其性命。
蕭影好說歹說,好一番勸解,這才將他們大棒逐下山去。
白若雪領着幾個同門師姐妹,將花間派歇宿之所細細安排妥帖,親自給蕭影鋪了床被,又說了一會話,這才回房就寢。
蕭影銘感白若雪雪夜捨身相救,此刻已將她妻子般看待,眼看她如此體貼周到,心裏並未覺着有何不妥。心想自己當盡男人的責任,一生絕不相負,該當對她百般呵護,萬般疼愛,往後她鋪床疊被,卻也是為**子的職責。
他又如何想到,當夜並非白若雪獻身相救自己。
次日,天山派大宴賓客,白若雪忙裏忙外,率領門人招呼花間派各人飲酒用飯,儼然一派之主。
眾門人之前對她多所誤會,心裏好生愧疚,又承她活命之恩,有感於已故掌門白聖師尊之德,自是對她千聽百順,但有所使,無不一一遵辦。
托木爾峰之上,人人臉上掛滿笑容,一派融樂景象。
天山派門人弟子,無不將蕭影當成准女婿看待,席間談論,有意無意提及兩人之事,盡皆開懷,津津樂道。
眾人每每提及兩人之事,眼見蕭影和白若雪總是笑而不答,心裏更加有了底氣,竟有人當着如塵之面,將兩人的婚事提到嘴上。
如塵心中雖有對呂宛兒護短之意,但見蕭影對白若雪頗生愛憐,卻也不好當面回絕,心想只需蕭影不娶朱瑤為妻,自己便不便插手左右他的婚姻大事,只道:「咱們江湖兒女,不吃官家那一套,婚姻大事,全憑兩情相悅,做師父的……我也不好替他做主。」
她昔日將蕭影逐出師門,一則諸多誤會,二則全因朱瑤之故。現下誤會得解,朱瑤亦遠嫁塞北遼國,心裏再無隔閡,自然盼着蕭影得能重歸師門,最後這句「做師父的……我也不好替他做主」,本欲說「做師父的也不好替他做主」,話到嘴邊,立覺心中對蕭影有愧,這時怎可自居他的師父。
蕭影在旁邊跟人說笑,卻將如塵的說話聽在耳內,知她言語不順,是為內心尷尬,連忙走過來道:「師父,徒兒不孝,此番累你吃了壞人的苦頭!」
如塵心下高興,眉頭舒開,溫言道:「影兒,是師父對不住你,盼你不記恨師父才好。」
兩人這一搭上話,一個口稱「師父」,一個親切地叫了這聲「影兒」,明擺着蕭影又重歸花間派門下,眾人無不拍手歡慶。
當下師徒二人各敘前情,蕭影將幽情谷發生之事,大略說給如塵聽了,亦未對旁席之人有所隱瞞。
待得說到呂宛兒一節,蕭影只輕聲在如塵耳邊說知,生怕知道的人多了,令宛兒心中不快。
如塵皺着眉頭聽完,似是不敢相信,輕聲在蕭影耳邊道:「你說宛兒她是幽情妖姬借了空之腹所生,實則她是呂真人與幽情妖姬的女兒?」
蕭影點頭稱是。
如塵輕聲嘆道:「唉,宛兒她人真可憐!師父原是盼着你倆蒂結良緣,只不知你心中想法如何?」
蕭影不便將白若雪獻身相救之事宣之於口,只道:「宛兒對我好,我是知道的,但現下我只想娶若雪為妻,一輩子對她好。」
如塵嘆惜道:「你既心有所屬,未免不是一件好事,為師也不希望你跟呂真人一樣,心有彷徨,誰都不肯得罪,既害苦了三個女子,也害得自己一生孤孤單單。只盼宛兒知明事理,別象幽情妖姬一樣,因愛成恨,與你為難才好。」
當下兩相一商議,正好兩派之人匯集天山,擇日不如撞日,定於翌日為蕭影與白若雪舉辦婚禮。
對於這門婚事,白若雪自是含羞不答;蕭影心下微感遺憾,但覺有恩不報,而且不負責任,枉為男兒,便也點頭答應。
月兒高懸,托木爾峰上一日歡飲,此刻亦靜了下來。
明日便要與白若雪完婚,蕭影睡在床上,輾轉難眠,便連自己亦不知心下是高興,還是難過。
他起床披衣出來,在月下慢步獨思,想到朱瑤,不免心下嘆氣。
正自悵然間,突聽身後腳步聲響,猛一回頭,見是白若雪。
兩相一照面,都道:「你還不睡麼?」面上均是會心一笑。
白若雪道:「你在想什麼?」
蕭影道:「我在想,昨日那觀音現身,瞧來非有惡意,怎地她說的話卻不靈驗?」
白若雪訝異道:「觀音現身?」
蕭影道:「是啊,便在你來之前。」
白若雪道:「這世間真有觀音菩薩普度萬靈麼?」
蕭影搖首沉吟道:「我也不知道。瞧昨夜那情形,確有八九分象是真的。她撒下那甘露,雖未靈驗,指不定也是她冥冥之中引你而來,解救咱們兩派眾人。對啦,你那解藥……你那解藥是誰送給你的?」
白若雪道:「這藥兒自打我跟莫溪言師兄相識,他便給了我,說什麼不但能解清風拂面嬌之毒,解其他毒藥,也大有靈效。他……他給我防身之用。」
聽白若雪提及莫溪言,蕭影心裏仍自十分愧疚。記得他臨死之時,將白若雪託付給自己,讓自己照顧於她。如今自己與她的婚事已定,倒也了卻他的臨終囑託,心下便即寬慰不少。
他道:「你怎又知道兩派人中的是清風拂面嬌?」
白若雪微微一笑,說道:「你那個樣子大聲喝問雪山弟子,便是山下之人,可也聽進去啦。當時我便在門外,我又不是聾子,呵呵!」
蕭影哦了一聲,說道:「風高夜涼,你這幾日裏定是吃了不少苦,咱們回去吧。」
白若雪見他言語間,眼神滿含愛憐之意,心懷一暢,便將近日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兒,在與他肩並肩回房的路上,一一說給他聽。其間雖說飽含酸澀,此刻說來,反覺心下甜蜜,只似那時的苦,全為此刻的溫馨而備。
兩人邊說邊回房,各自安歇,不在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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