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影起初得知朱瑤如此絕情,心中怒濤狂浪,翻跌拍打,直攪得他死去活來。 ..¥f,可一但靜下心來細細一想,此事既已成局,朱瑤心有他屬,自己便是折磨而死,她又豈會顧盼一眼,掛在心上?人生大事,何止盡在一個「情」字上面,忠孝仁義,那也殊為要緊。
眼下群狼虎視,賊子誤國,自己為國為民,當盡力所能及之忠;為人子女,背負血海深仇不報,是為不孝;眼前惡霸橫行,袖手不除,是為不仁;白若雪置身虎狼之群,不管不顧,義當何為?
想到這些,他對朱瑤雖說情深似海,在這時對方也只不過海市蜃樓,摸不着,只能放在心裏想想。一生無情無愛,亦有許多大事去做,何必又卡死在「情」字這一關上?
心中思慮透徹,便也收起兒女情長,一心一意,專心對敵。
適才白若雪話未盡言,他豈能猜不透?當下道:「蕭影豈是死腦筋,區區一個情字,便能打垮我麼?他們愛怎麼說便怎麼說,我現下沒事,你只顧依法沖脈便是。」
白若雪聞言,眉頭舒開,心道:「蕭大哥畢竟不同凡響,哪能是一灘軟泥窩囊廢!」
「呂洞賓」聽蕭白二人一問一答,局勢儼然對自己一方大為不利,心想:「我一心想用『情』字這把利劍殺死蕭影,這時盡皆化為泡影不說,還更助長了他的求生慾念。這蕭影當真是刀槍不入麼?待得白姑娘穴道解開,這可要大難臨頭了,這會兒勉力支撐,又有什麼用?」
言思及此,他便即開口道:「蕭影,我內力相當,再行比拼下去,只會兩敗俱傷,倒不如兩下撤掌罷斗,你道怎樣?」
未等蕭影答話,幽情妖姬雙眉倒豎,氣道:「老鬼,你怕死是不是,想趁機溜走,拿老娘當擋箭牌麼?」
「呂洞賓」心下一窘,好言道:「小倩,咱們同生共死,一同進退,我怎會舍下你,一個兒溜走呢。」
幽情妖姬不客氣道:「你這老兒,說話倒是漂亮,你屁股沒撅起,老娘便知要拉什麼屎!你若是真的賓哥,算我白等你一輩子了。」說完嘆了一口氣。
「呂洞賓」道:「小倩,咱們年輕氣盛之時,自然充得英雄,耍狠使霸,我自也是豪氣干雲,英雄了得。可這老胳膊老腿的,骨頭也快散架了似的,哎喲,可真是頂受不住啦。我瞧這小子邪門兒得緊,你先頂得一下,待我去拎那寶劍回來,這才受用……」
蕭影聽來,又是好氣又是好笑。
幽情妖姬怒道:「給我頂住,這時撤掌,你不要命了麼?我瞧莫掌門也快到啦,你再堅持得下,那便成了。」
「呂洞賓」心生畏懼,一時口不擇言,這時當真要撤掌,卻也是白白送命,左右不是辦法,只得硬撐一刻是一刻。
他左顧右盼,不見莫問天的身影,心下焦躁不安,又道:「小倩,我兒是怕了蕭影啦,咱們約好在這一帶阻截,怎地這會子連個人影都見不着!」
幽情妖姬道:「姓莫的哪回不拖拖拉拉,往往都是事後來撿便宜……」
話猶未盡,霍地聽得一個男子聲音道:「哪個在背後說我壞話?幽情仙子,這你說的就不大對了,姓莫的辦事,往往踩着正點兒來,老夫打嘴仗不如你等厲害,所以嘛這口水戰,便不來湊這個熱鬧啦,哈哈!」
說完人已站在數丈開外,身後跟了莫溪言。
莫問天更不多言,撿起適才給蕭影震飛的寶劍,朝蕭影大踏步走來。
蕭影心下慘然:「終究是人算不如天算,莫問天在這個節骨眼上現身,果真是掐在正點子上了。今日命休矣!」
「呂洞賓」大喜過望,連聲催促道:「莫掌門,快,快,先結果了他!」
幽情妖姬卻道:「這姓白的小妞兒穴道也快解開啦,她在咱們背後,大是禍害,先殺她!」
莫溪言大聲道:「不,不能殺她!」
這幾日上,他像丟了魂兒似的,總盼着白若雪憶起當日之好,又與蕭影天限無緣,偷偷回來找自己,便是逃到天涯海角,他也隨了她去。
只把眼睛望穿了秋水,總不得她的倩影。昨夜聽爹爹與幽呂等人商議,說蕭影必定前來幽情谷搭救姐姐,到這一帶阻截,斷然不會有失。因此上巴巴的跟了來,盼能見白若雪一眼。
這一見她人,早便喜出望外,飛奔過去,嘴上一連串的關切詢問,只是不敢便解開她身上的穴道。蕭影命在頃刻,萬一穴道一解,她奮不顧身,撲去相救蕭影,這可糟糕透頂。
白若雪道:「別婆婆媽媽問這問那啦,快點瞧着蕭大哥,若他死了,我也……我也……」不由急得珠淚滾下。
莫溪言瞧着她,又是心痛又起醋意,終不願拂了她的心意,走到爹爹面前,說道:「爹,咱們將他捉住,先不殺他吧?」
莫問天板起老臉,斥道:「讓開,你懂什麼!」
莫溪言眼眶一紅,道:「爹……」
莫問天道:「別在此礙手礙腳!」
莫溪言道:「白師妹死了,我也不活了!」
莫問天怒道:「要死要活的,比個女兒家還不爭氣!情情愛愛這東西,難道比性命還要緊麼?再說了,你爹殺的又不是她。」
莫溪言道:「爹,你只知道爭權奪……」
話說一半,莫問天怒不可抑,朝兒子劈頭蓋臉便道:「混賬東西,你如今翅膀硬了,敢在老子面前造次!」
莫溪言哪敢多言,眼眶一熱,淚水就流了下來。
見兒子給自己罵得低頭一個勁兒流淚,莫問天語氣稍緩,說道:「言兒啊,你要知道,身體髮膚受之父母,男子漢大丈夫,豈可妄言輕生。你爹不准你死,你敢死!」最後這句仍是疾言厲色。
見兒子仍是面現不服之色,頓一頓,他又道:「似白若雪這等水性楊花的女人,先就跟這個姓崔的膿包有一腿,後才跟了你,現下又跟這姓蕭的小子鬼混,你敢要她,老子還怕了她呢,沒得敗壞莫家門風!」
白若雪聞言大怒,反唇相譏道:「姓莫的,你嘴上放乾淨點!你怕我敗壞莫家門風,我還怕你丟我白家臉面呢。你賣國求榮,誰要是跟你莫家沾上一點邊,都要給人說成不要臉的賣國賊。事已至此,你要殺便殺,少在這裏污言穢語!」
莫問天板着面孔道:「小輩大膽!似你這等女人,老夫見得多了,動不動便一哭二鬧三上吊,尋死覓活,到了臨頭,還不是求爺爺告奶奶的。」
轉頭對莫溪言道:「言兒,對付這樣的女人,得拿出男子漢氣概來,只管打罵折辱,休當她人」
白若雪冷笑道:「你莫家的家風,不過如此。幸虧我白若雪多長了隻眼睛,沒嫁進你莫家,不然便像你兒子一樣,哪有半點人格尊嚴!」
莫問天道:「老夫也不來跟你打嘴仗。你既要跟了這姓蕭的小子去,那又何必多說,待得黃泉路上,你們再行罵老夫不遲!」
說完舉劍平胸,劍葉一抖,嗡嗡作響,奮臂斜刺而前。
卻聽「呂洞賓」大叫一聲道:「慢着,慢着,我說莫掌門,你惱羞成怒不打緊,這寶劍可是鋒銳無比,你偏着點兒刺,偏着點兒刺。似你這樣沒頭沒腦刺來,非把我也刺穿個窟窿不可!」
莫問天一怔,氣道:「什麼叫『惱羞成怒』『沒頭沒腦』?你罵我劍上半點造詣也沒有嗎?老夫就這般刺來,你戳穿不!」說完挺劍又刺。
上寒光逼人,端是一把寶劍,這等寶劍自己從未使過,會否連盟友也一起刺了,心下殊無把握。他嘴上不饒人,這一劍出來,可是平緩了許多。
劍尖尚離蕭影后背三尺,陡見一人自地上急躍而起,飛身直朝劍上撲來,心想這白姑娘當真性兒剛烈,真箇不要命了?也好,一併送你歸西!
疾劍要往前送,又見一人斜身插了進來,擋在白若雪身前,不是別人,正是自己的兒子莫溪言。
他不禁大駭,劍尖甫及兒子胸口,猛地引力回收,總算見機得快,這一劍沒刺進兒子胸口,心下突突直跳:「好險,好險,只差一點兒,這殺子罪名便落下了,還要我這白髮人送黑髮人……」這麼下意識一思量,便要出口喝退兒子。
霍地一聲悶雷也似的大響,只見莫溪言向前一個猛撲,莫問天又一大駭,急收寶劍,責備道:「你不要命了麼,這麼鋒利的寶劍……」
話說一半,陡見兒子哇的一聲,嘴上鮮血狂飆,撲地便倒。
中寶劍並未傷及愛兒,他竟是這般重傷倒地,莫問天兀在心中不明所以,耳中嗡的一聲,眼前地動山搖。
這當口上,哪還顧得自身會否腦充血而死,拋下寶劍,翻起兒子已是氣息奄奄。一時間老淚縱橫,不住嘴只是問:「言兒,言兒,你怎麼了,你怎麼了?是誰下的毒手,你告訴爹爹,爹爹給你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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