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影想到此處,不覺心下悵然,長長嘆了口氣。
幽情妖姬聽得這聲嘆,只道他是在嘆息當年的心愿,未得如願以償,柔聲安慰道:「呂大哥,你又何需將當年那件事耿懷在心。當年李飛煙救了你一家老的性命……」
蕭影陡聞這話,不由心頭大震,驚詫道:「你也識得李飛煙前輩?」
幽情妖姬聞言一愕,只道「呂洞賓」在與自己開玩笑,面色嬌嗔道:「難道你不識得,倒是反來問奴家!」
殿中眾人陡見幽情妖姬露出這副嬌嗔情態,都覺大倒門牙,但想她現下思緒回到了與呂洞賓相識之初的少女時代,心中甜蜜,有此舉動實屬正常。
蕭影生怕露出破綻,不便再什麼。
幽情妖姬接着道:「那李飛煙是你的恩人,也是妾身的仇敵,這事你是知道的。我當年既是前去杏花村替父報仇,豈有不識仇家的理兒。若非這個因由,咱倆也不會結下……結下……」到這兒,便即紅了臉,話也梗在喉里。
她原想「結下一生孽緣」,可眼下得與呂洞賓片刻溫存,哪怕脈脈不得語,遙相佇望,心中已感無限甜蜜,這「孽緣」兩個字,用來形容多年來經受的苦楚,倒是恰如其分,此情此景,卻是不好出口。要改口兩人之間結下友誼吧,那又未免將這層關係看得淺了。是「結下情緣」,此話未嘗不可,但在大庭廣眾之下,可要羞煞人。是以梗住不。
呂洞賓、幽情妖姬與李飛煙之間究竟有何糾葛?蕭影既得李飛煙重託尋其後人,又對他感懷於心,自然盼着幽情妖姬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個明白。
過了一會兒,只聽幽情妖姬悠然道:「李飛煙救了你一家老,可我爹爹跟二叔三叔,卻在當年追剿李飛煙之時喪生。爹爹跟兩位叔父,當年是宮中大內高手。唐明皇愛好美色,奪人之妻,又要將李飛煙趕盡殺絕,原是不該。我爹爹與兩位叔叔同情李飛煙的遭遇,陽奉陰違,明着追剿,實則暗中保護於他。沒想到李飛煙全然沒心沒肺,不分青紅4444,m.≈.c$om皂白,就將爹爹和叔父都殺死……」
蕭影耳中聽着,心下卻道:「只怕你爹爹跟兩個叔父,未必懷了好意,明着保護,實則別有用心,耍那陰謀詭計,奪取驚鴻簪。」
不過又想,前情往事,已成過眼雲煙,眼下自己只是憑心猜測,過往忠奸,倒也無需再去理會。李飛煙前輩在遺書中,他與楊玉環生前育有一女,名叫李曲。只不知後來呂洞賓、幽情妖姬同時找上門去,一個報恩,一個報仇,李曲有無逃過一劫?
蕭影將些無關緊要的事兒,也聽了進去,這時總算聽幽情妖姬道:「呂大哥,當年我第一眼見到你,便從心裏喜歡上了你。似你當年那等品貌武功,世間女人有誰不喜歡,除非她是個瞎子!但我急於報父仇,你又從中作梗,阻我報仇,那是非和你打上一架不可。怪只怪當時我管不住自己的一顆心,在你好言相勸下,咱倆最後罷手言和。我與你俠侶江湖,日子過得好不逍遙快活。
到這裏,她稍事停頓又道:「這時偏生李曲又給仇家纏上了,傳來信息。她爹李飛煙於你呂家有再世之恩,你早便留下話來,要她遇有難事,盡可召喚,定當全力以赴。一接到信息,咱倆馬不停蹄,直奔杏花村而去,結果她卻沒了蹤影。她是逃難到了別處,或是為仇家所殺,從此更無音信。有負恩情,你長自嘆氣不已,只怕你當年也在心裏懷疑,那仇家是我暗中派去之人。你心裏有嫌隙,對我冷臉相向,我心裏有氣,便不時與你賭氣爭吵,致使你負氣而走。後來你結識了殘月、無恨兩個女人,我更加氣不過,揚言要殺了她們。為那兩個女人,咱倆此後沒少打架。」
她瞥眼見四圍耳目眾多,再將前情瑣事將出來,委實不合時宜。再這些往事,面前的呂洞賓同為知曉,何必又,便道:「好啦,這些事情,不提也罷。我心裏知道,你畢生心愿,便是再行找到李飛煙的女兒李曲,妥善安置其一家老。呂大哥,只需你從此跟我情歸於好,對我千依百順,我便將李曲的下落告訴於你。你道如何?」
蕭影一聽,面色驚喜道:「好啊,她人在哪兒?」
一時興奮,倒忘了自己並非真的呂洞賓,只是自己與呂洞賓同為一個目的,均要找那李飛煙的後人,一個完成托簪之願,一個了卻再世恩情。
此刻驚喜過了頭,口不擇言,真要將這個大自己幾十歲的幽情妖姬帶在身邊,會否露出破綻且不,她若有何親昵舉動,一來自己受之不住,二來實也對不住呂洞賓。幽情妖姬好歹也是呂洞賓的老相好,其年歲又是大了自己三倍還不止,豈可為了完成心中願望,便不擇手段,糊裏糊塗答應了她?
不過,軟的不成,硬的倒是可以一試。待將她生擒活捉,逼其出李曲的下落,她壞事做盡,這招以毒攻毒,盡可使得,對不住呂真人之處,那也管不了這許多。為人行事,只需在情在理,秉公而決,也不算忤逆了長輩。
然而,眼下最要緊之事,還須想個法子,先將此間中毒之人保住性命。
只聽幽情妖姬言語之中,不無挑逗地接嘴道:「這便告訴你,你還不一溜煙去得快了?妾身追你不上,只怕這一分離,非得到了九泉之下,那時才得見你一面。再你是神仙,萬世不滅;奴家亦非凡婦俗女,在旁人眼中,我與妖精一個樣兒。既是妖孽,只怕終有遭那天譴的一日,長生不老之,不過是一句妄言。放你走路,咱倆便是世世代代,再無相見之期。此恨綿綿,恕妾身難從君命!」
蕭影道:「嗯,此事容後再。現下天山派、花間派,還有眾多武林前輩英雄,身中『十面霾伏』之毒,你可有醫治他們的法門?」
幽情妖姬雙眼向天山派眾人掃視一圈兒,忽地明眸一翻,皓齒一露,哈哈笑道:「殘月這賤婢妖媚艷絕,武功也是出神入化,一生何等春風得意。想不到她的徒子徒孫這般窩囊,區區一個『毒手醫仙』,便搞得你們半死不活。照我看啊,你們一個個趁早死了的好,免得給我看着心煩!」
略一停頓,她接着道「『十面霾伏』這樣的毒藥,太過稀鬆平常,要解其毒,不過舉手之勞。可我幽情妖姬這一生,只慣做壞事,為什麼要救你們!」
蕭影心下暗罵:「眼前近千人性命攸關,你卻置若罔聞,不管不顧,視人命如草芥。你心地這般歹毒,難怪呂洞賓真人當年棄你不顧!」
他心裏這麼想,也不知對方是否言出真心,軟語相商道:「毒性不知何時發作,你且先行救過他們。怎樣?」
白若雪早就氣不過幽情妖姬左一聲「賤婢」,右一聲「騷狐狸」,不積口德地辱罵師祖婆婆,這時又見幽情妖姬刻意刁難,不忿道:「死有什麼可怕,何要你這毒婦相救?似你這樣毒辣的女人,世間若有哪個男人看上,那他必定是個瞎子!」
幽情妖姬將一生不幸,盡數怪到殘月、無恨二女身上,心中仇恨,積來已久。在她看來,這樣的仇恨,實比殺父之仇,更令自己沒齒難忘,因此早就懷了剷平天山派之心。
殘月一死,她便數次來犯,怎奈上山之路多有險阻,天山派又料得先機,戒備森嚴,數番鎩羽而歸。
此番上山,道上一無阻攔,天山派又人人中毒在身,斬殺起來,那還不像切白菜一般,殊不費事。好不容易逮到這個趁火打劫的機會,豈能白白錯過?
只是礙着「情郎」在側,一經動手,他斷然不會袖手旁觀,心中自忖萬萬不是呂洞賓敵手,倒是不好下手,而且太過心狠手辣,免不得更增呂洞賓怨憎。還不如以此為籌碼,換得「情郎」同歸幽情谷,願得他一人之心,這個滔天仇恨,不報也罷。
白若雪這句話,可是中了幽情妖姬心中要害。
一來幽情妖姬由這句話中找到了口實;二來她為情所困,癲狂半生的一顆心,陡然再受刺激,便是一發不可收拾。
乍聞此話,幽情妖姬面色頓然大變,衣袂鼓風,銀髮亂舞,如鬼似魅般,倏乎間右爪探前,直朝白若雪門按落。
白若雪武功原與幽情妖姬天淵有別,身上又自中了「十面霾伏」之毒,此刻哪會有絲毫反抗餘地?
她只覺眼前一花,幽情妖姬的爪風,猶如狂風掃落葉般席捲而來,微微將頭一避,全然不知自己已到生死邊緣。
再次回頭看時,見眼前站着兩人,一個自然便是幽情妖姬,另一個卻是呂洞賓。
不用,幽情妖姬方才料無虛發的一爪,那便是蕭影出手擋了下來,如此白若雪方得倖免。白若雪從虛月等人萬分驚駭的眼神里,也將事情猜了個大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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