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虛月明知故問道:「呂真人,您老人家這是做甚麼呢?」
蕭影並不急於答她,功力到處,對方身上騰騰冒出黑氣,這時催逼出來的黑霧已然將兩人籠罩在內。零點看書www.yibigЕ.com
只聽蕭影的聲音自黑霧中透了出來:「眼前一無辦法,只能以此法子替他們療毒。」
門前黑壓壓的人眾聞聽此言,感激的感激,驚訝的驚訝,佩服的佩服,人人臉上露出了不可思議的神情,暗下均道:「呂真人真乃得道仙人,非但不計前嫌,還大耗功力,給敵人療毒!」
約莫一炷香功夫,那人體內逼散出來的霧氣,慢慢由黑轉白。再過一會兒,白霧消失,繼而有蒸氣裊裊升騰,周身毛孔周圍佈滿了瑩瑩汗珠。
蕭影這才收回掌力,閉目養神。
眾人瞧他額頭冒出了汗水,面有疲態,知這番療毒,所耗功力實在不少。單就一人,便已令他大傷真元,這幾百條人命,怎可一一救得?
方才那人體內毒素盡去,頓感身輕氣爽,轉過臉來,撲地拜道:「大恩不言謝。呂真人活命之恩無以報答,唯有日後行走江湖,一心向善,懲奸除惡,以感呂真人再世之德。」面目凜然,着實是條爽朗漢子。
時間迫促,蕭影未等對方完,睜開眼睛,微微一笑,便又給另一名漢子驅毒。
盧焯義的叫喊聲越來越悽慘,這時人已迷迷糊糊,聽得蕭影救活一人,腦子立時便清醒了一大半,忍住疼痛,強顏歡笑道:「呂洞賓,你可真是愚不可及,愚不可及……」
一口氣接不上來,粗聲喘了幾下,他繼續道:「這兒幾百人,似你這般慢條斯理地療將下去,只怕治不得幾人,他們一齊都去見閻王爺爺了。你免不得要……要駕鶴西……西……」臉上肌肉抽動,卻仍然強顏歡笑,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想是他呼吸困難,表情出來了,那聲嘿嘿冷笑硬是沒蹦出口來。
又一口喘息過後,他方又道:「不妨告你,他們明日天一亮,便會像蒼蠅蚊子、臭蟲蜂蟻喝了農藥一般,死成黑↗↗↗↗,m.︾.co●m……黑……壓壓……壓壓……一片……」到這裏,扭曲着臉,再也不上一個字。
約莫又過半個時辰,蕭影替第二人療毒完畢,他的頭已是蒸氣繚繞,額頭大汗淋漓,全不似醫治第一人時只冒汗珠。
白若雪擔心他再醫治下去,早晚要真氣耗竭而亡,勸道:「呂真人不可再強行運功醫治,倘若……倘若你有個山高水低,耶律楚南再行派人大舉攻到,天山派遭了滅之災事,其趁勢大舉東往南下,吞併各大武林門派,泱泱中原百姓安危事大!」
她此刻心裏又是焦急,又是感動,完眼裏珠淚便滾落下來。
蕭影聽她得有道理,暗自揣度道:「若雪得沒錯,我每醫治一人,都要耗去大量真氣時日,這般到得天亮,在他們毒性發作之前,便算不間斷地給他們行功治療,那也救不活幾人。不過眼下並無別的法子,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多救活一人,便多造了七級浮屠,功德也不。至於我這條命……」
猛地又想起自己服食過「千蟲萬蠱齧骨丸」,一年發作之期已不久遠,又在前不久給朱瑤在參湯里熬下一粒,喝進肚去。只是後一粒藥效期短,時間已過,仍不見發作,不知為何?
想起藥兒,不免又想起朱瑤:「她既一路設計,一心只為騙取驚鴻簪,那她的話,可是半句也做不得真。她在參湯里下藥,會否便是與耶律楚南合謀而為?要是這樣,不定哪天毒性突然發作,我命休矣!她用起心思來,真假難辨,直到現下,我也摸不准她的心思……」
心裏一犯疑,不免將朱瑤成惡毒無比,竟至胡思亂想起來。
見他盤膝打坐,呆呆出神,白若雪只道他聽了自己勸,幡然醒悟,不再費力傷神,給那些人醫治。
豈想旁邊有人接了她方才的話頭,道:「是啊是啊,咱們平日殺人放火,無惡不作,直了只是些品質低劣的壞蛋流氓,配不上呂真人勞心勞力,大耗仙氣,給咱們驅毒。」
另一人道:「呂真人還是留些氣力,好生保全天山派吧。得能看到中原生靈太平,百姓平安喜樂,我等死也瞑目了。」
再一人道:「都怪我等鼠目寸光,見錢眼開,哪想到耶律楚南狼子野心,一肚子壞水,意圖吞併整個中原。」
他們這一開口,攪擾了蕭影神思,他一個回神,又替第三人療起毒來。
虛月本想勸一番,但見他執意而為,再勸亦徒勞,便只在一旁搖頭嘆氣。
待得第三人去了毒,此刻已近子夜,整座山天寒地凍,院落門口的地上異常濕漉,朔風又緊,非但中毒眾人挨冷受凍不過,便連極是耐寒的天山弟子,也感冰冷徹骨。
虛月命眾弟子解開中毒者受封穴道,由天山弟子將他們一一扶進院內,將他們安置在議事大殿。便連人事不知的盧焯義,也給抬進了殿內。
在蕭影竭盡全力醫治下,得到天明,也不過去了二十餘人體內之毒。
這些人是在兩日前清晨用早飯時中的毒,按照盧焯義所的兩日之期算,毒性發作轉眼將屆。有些怕死之人,便在這時放聲悲號。
他們大都接近晚年,家中有父母妻兒,想到馬上便要身死異鄉,赴那黃泉,皆感心下淒涼。心中放不下家裏的老老,臨死又無處遺言托書,只得一邊流淚,一邊自言自語,遙寄哀思,向家人禱告暗祝,權以永訣。
蕭影折騰了一夜,功力幾欲耗竭,第二十二人餘毒去盡,到第二十三人時,內力吐出,已然平緩殆滯,真氣到得對方體內,竟至反彈回沖。
且盧焯義給這些人下的「黑面兩日歸」,兩日之內毒性慢慢發效出來,愈至後來,毒性愈為猛烈。這時兩日之期屆滿,毒性肆虐,加之蕭影現下真力已成強弩之末,便似一個身子骨虛弱之人,抵抗力自然極差。
此時他的真力非但不能克毒,反給對方體內的劇毒所趁,回衝過來,貫進體內,白裏透紅的一張臉,霎時間變成漆黑如炭,整個人向後便倒。
虛月見狀,大驚失色,連忙扶住道:「為了這幫歹人,呂真人何苦自傷尊體。這可怎生是好……」話未完,眼淚便涌眶而下。
蕭影修了《涅磐真經》之後,本已百毒不侵。怎奈憊夜行功,無異於和同等高手比拼十餘個時辰的內力,便是內功深湛如海,總有瀉盡之時。
而他之所以百毒不侵,除了依照《涅磐真經》修煉之後,會在身內自行啟動抗毒以外,實也與內功深淺有着莫大關聯。內功深厚之人,百毒不侵,那是自然而然之事。
此時他體內的功力,所留不過一成,如何與抗突如其來的劇毒?
白若雪之前料想「呂洞賓」乃是仙人,法力無邊,世間之事無所不能,這時見他居然中毒暈厥,便如摩天大廈,一朝崩塌,必定是去如山倒,不可挽回。念着他與師祖婆婆的恩情,同時有感於他視死如歸、捨己救人崇高品格,不禁也是淚下如絲。
蕭影一暈之後,隨之醒轉,狂噴一口黑血於地,竭力撐持着一口氣,道:「我不是呂真人,我是……我是……」
忽然聞到一股刺鼻的氣味飄進鼻中,眼前影影綽綽,所見物事俱是模模糊糊,緊接着聞得一聲縱聲長笑,隨後有人道:「天山派一幫大道士婆娘聽了,你們已中『十面霾伏』劇毒,若非得我解藥,休想活過明日去。只要你等乖乖聽話,放下手中長劍,向我投誠,答應為耶律王爺效命,日後榮華富貴,享之不盡,金銀財寶,用之不竭……」洋洋灑灑,得一大通。
蕭影先前整個人幾無知覺,料定自己必死無疑。不想自嗅得那股刺鼻氣味之後,慢慢恢復了意識,眼前忽又大明。晨曦自窗戶透了進來,先前模糊不清的人影,這時看得真真切切。
他暗暗驚喜:「難道在臨死之時,《涅磐真經》突發神效,救我一命?」
但他向殿內微一環顧,立知心裏所想,殊為過臆。
只見中了劇毒,適才群將要死之人,紛自清醒過來,臉上露出劫後逢生的喜悅,齊向他圍了上來。
蕭影大惑不解,不知他們圍攏上來,為之若何?該不是對自己群起而攻才好!一提真氣,所剩無幾,這時便算對方任意上前一人,也足可將自己殺死。
正在他惶惑無措之時,對方一眾紛紛雙腿一曲,拜在地上,齊聲道:「呂真人仙姿神范,法力無邊,舉手投足間,便救回我等性命,恩同再造。我等今日留着這條命,日後為呂真人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蕭影原想,他們平日在江湖中無惡不作,這時圍將上來,絕無善意。何想他們非但一無惡意,自己並無多大功勞與他們,他們卻向自己感天謝地,屈膝下跪。更想不到自己些許微薄之力,竟也換得對方改過從善,不惜以死相報。真可謂是投之以桃,報之以李。心想邪門歪道之中,江湖豪士有之,何曾儘是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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