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已經靠近岸邊,老譚在甲板上對着岸上大聲喊:快上船!
卓燕率先抱着卓弘急忙便向船邊走去,但李翰章遠遠看過來,突然快步而至攔住了她的去路,卓燕驚得後退了一步,警惕的看着他,卓弘仍舊在掙扎,我要找我娘,我要找我娘!
李翰章突然注意到了卓弘和他懷裏的布包,卓燕有意識的用手擋了一下,這個動作讓原本抱有懷疑態度的李翰章更加肯定了想法,突然,卓弘從卓燕懷裏掙脫了,掉在地上,他抱着包裹向父親跑去,李翰章急忙去追,卓燕拼命的阻攔並對卓弘大喊:弘兒,回來,去船上,卓弘置若罔聞!
幾個官兵跳上了船,要去抓老譚,徐仲與幾個兄弟急忙去保護!
卓燕根本不是李翰章的對手,李翰章瘋狂的擊退卓燕的阻攔,朝着卓弘奔過去,長劍一揮,毫不留情的對着卓弘弱小的身體一劍揮去,不遠處的卓仕林看到了這一幕失聲的對兒子喊,弘兒,小心後面,他語出之時已經用自己的劍來當,但悲劇還是發生了,卓弘回過頭的一瞬,李翰章的劍尖從他額上划過,留下一道血痕,卓弘尖叫了一聲跌在地上,鮮血頓時湧出,與此同時,武藤義的寶劍已經刺出,但是卓士林卻半路收手,分神去看自己的兒子,武藤義的寶劍從卓仕林的後背刺了下去,武藤義沒有料到卓仕林會中途收手去救自己的兒子,他錯愕的看着自己的劍,他並沒有想傷害他!卓仕林單膝跪地,用疼惜的目光去看自己倒地受傷年幼的兒子,眼前的一幕讓年幼的卓弘忘記了額頭上的疼痛,遠處傳來卓燕撕心裂肺的喊聲,哥!
梁玉已經奔過來,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步伐也變得沉重,可是那幾個身着漢裝的日本武士立刻過來上前拉住她,不讓她向自己的丈夫兒子靠近,卓仕林不知哪來的力氣扔了手裏的劍,驚人的上前抱起卓弘就向船邊走去,他邁着艱難的步子,身後留下一道長長的血痕,卓弘在父親懷裏不哭也不喊,表情完全呆滯了,額頭上的血一滴一滴滲出,小臉不再光滑!
卓燕衝過來對李翰章大聲而憤怒的喊,狗賊,我和你拼了,李翰章三招兩式便擺脫了卓燕,他朝卓仕林喊道:把拳譜留下!同時他的劍再次刺向卓仕林,兇殘的劍再一次刺進卓仕林的後背,這一劍更加兇狠而猛烈,劍尖從他的胸口裸露,一股鮮血濺出,濺在弘兒的臉上和他懷裏的白布包上,他似乎想喊出來,可是卻發不出任何聲音,他望着父親身後,李翰章諍獰的面孔,兇狠的表情,弱小的心靈已經留下烙印,卓仕林仍舊站在原地,用喻意難明的表情看着兒子,突然他用最後一絲力氣在卓弘肩膀上狠狠地咬了一口,對他說,活下去!然後他一步跨到岸邊,幾乎是把兒子扔在了船上,然後他的身體幕然倒下,徐仲在船上悲憤的喊,仕林!
老譚急忙抱起卓弘,也老淚縱橫……
梁玉再也控制不住,奔到丈夫身邊,抱起他餘溫尚存的身體,失聲痛哭,仕林……
武藤義走到她身邊,不待他開口,她忽然站起身一把搶過他手裏的寶劍,一劍刺進武藤義的胸前,她的目光雖然狠厲失望,但仍舊手下留情,刺得不深!武藤義坦然面對她的目光,卻沒有任何痛楚的表情,他知道,這一劍,是他欠她的!
忽然,她發出一聲淒楚的大笑,抽回寶劍,然後對船上的徐仲喊:弘兒交給你了,要保護他,還有,不要讓他再學武功,永遠都不要了,言罷,她一劍刺進腹中,卓弘在目睹父親被殺之後又在一次親見母親自殺……
這場殘酷的殺戮也許很快就被人遺忘,對無關痛癢的人來說,這也許只是一場官府剿滅叛黨的戰爭,然而對親身經歷的人們確實承載了切膚之痛,唯一的倖存者,僥倖逃脫者,徐仲和卓燕,以及受了驚嚇一言不發的小卓弘此刻正在船艙里,卓弘的額頭已被匆忙包紮,血跡還在滲透,卓弘的目光仿佛凝固了,年幼的稚嫩的小臉,仍有驚恐未退,卓燕抱着弘兒不停地哭喊,弘兒,你說句話啊,你快跟姑姑說說話,你疼嗎,你告訴姑姑,你疼嗎?徐仲在一旁似乎也在等待卓弘的回答,但他就是一言不發,眼光依舊呆滯,卓燕無力的喊,老天啊,這究竟是為什麼,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們?
徐仲含淚握住卓燕的手,悲傷的說,大哥的仇,咱們一定要報!一定要這個昏庸朝廷連本帶利還回來!
深夜,一股寒風籠罩了湖面,明月宛如鑲嵌在天邊的明珠,照亮晦暗不明的前方,老譚的船仍舊在湖面上漂泊,海風掀動着船簾,船身在晃動,發出吱吱的響動,在靜謐的湖面聲音格外刺耳,卓燕與徐仲相對而坐,悲傷之情溢於言表,卓燕懷裏抱着已經熟睡的弘兒,口裏念叨着,可憐的弘兒,他才五歲,就要承受失去父母的痛苦,徐仲埋怨起自己,都怪我太沒用了,我保護不了大哥,也保護不了大嫂!
卓燕抬起頭勸他,仲哥,你別這麼說,我們誰也不想發生今天這樣的事,要怪也只能怪這個朝廷,還有那個李翰章,我發誓,我遲早要殺了他,遲早要推翻這個朝廷!
許久,卓燕又問,我們現在怎麼辦啊?
徐仲嘆着氣說,我剛剛已經和老譚商量過了我們的船明天一早在白沙鎮靠岸,然後咱們從白沙鎮取道去廣州!咱們的行動已經失敗,李翰章已經上報朝廷,朝廷肯定在四處通緝我們,廣州那一來山高皇帝遠,不易被發現,應該可以讓咱們暫時安身,二來,我們也可以藉助地利之便,重振旗鼓!再說弘兒還這么小又受了傷,一定要給他找個安全的地方,這孩子一定嚇壞了,我真擔心他這一生都會留下陰影,卓燕又道:可是我們在那裏舉目無親,要怎麼生存呢?徐仲道:我倒是聽大哥說過,他在廣州有一個同門師兄叫肖敬同,不過已經很多年沒來往了,也不知道還能不能找到他?卓燕失落的垂下頭,是啊,人海茫茫,去哪裏找呢?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徐仲蒼涼的說道!
卓燕與卓弘漸漸入睡,一天的奔波逃命,他們實在沒有力氣支撐!
徐仲徑直走出船艙,站在船尾慨嘆,這個昏庸的朝廷也不知何時才能土崩瓦解,何時才能天下太平啊!
這是一個艷陽高照的清晨,徐仲三人揮別了船夫老譚,在白沙鎮登岸,卓弘仍舊蜷縮在徐仲懷裏,臉上沒表情,卓燕緊張的抱着那個布包,布包已經被一層淺黃色綢布包裹,不難看出那是老譚撕下了船簾,為了遮擋白包裹上的跡!
白沙鎮是南京末渭一個相對繁華的小鎮,但徐二人仲卻無心賞街景,他們警惕的環顧四周,注意着風聲,步履匆匆,他們注意到離他們不遠處的一面破舊的牆壁上貼了一張告示,許多百姓紛紛圍觀,喋論紛紛,有人問,這是什麼呀,有沒有認字的給念念,一個書生模樣的人上前念道:「今有復興會亂黨猖狂,犯上作亂,經圍剿,匪首卓仕林現已伏法斃命,另有其妹卓燕,其同門師弟徐仲在逃,其二人攜一四五歲男童,男童前額受傷,如有知悉其下落者,將其抓獲者必有重賞!「清光緒元年江蘇省簽發」幾個百姓小聲議論,又有人鬧革命了,另一個又說,這朝廷只會對付自己人,有本事朝洋人使去啊!別說了,當心把你也當亂黨抓起來,唉!
想不到消息傳得這麼快,卓燕嘆,我們必須立刻去廣州,但願消息還沒傳到哪裏,徐仲嚴肅的說,卓燕看了看懷中的卓弘,問他:弘兒,你餓不餓啊?弘兒依舊默不作聲,卓燕急了,就朝他喊,弘兒,你說話啊?你別嚇姑姑好不好?徐仲急忙說,燕子,你別急,弘兒可能嚇壞了,我們去找點吃的吧!
徐仲在一個隱蔽少人的巷子裏找到了一個路邊攤子,蒸籠里不時散發出包子的肉香,香煙繚繞,他們坐了下來,對夥計說:夥計,來一盤包子,快一點,夥計應聲去拿包子,好嘞!這時,夥計無意間看到了弘兒以及他被包紮的頭,他回過身去對另一位夥計低聲說了幾句什麼,另一個不斷的點頭,同時目光怪異的掃視過徐仲幾人,然後轉身離去,卓燕注意到了這一幕,他輕輕的拉了一下徐仲的衣服說:仲哥,咱們走吧,徐仲似乎也意識到不尋常,於是起身就走,夥計急忙過來阻攔,哎,幾位客官,包子來了,您別走啊,徐仲回了一句,我們不吃了,夥計乾脆過來攔在他們面前糾纏,咱們這的包子遠近馳名,您還是吃了再走吧,卓燕一把推開他沒好氣的說了句,讓開!
卓燕話音方落,就看到一群官兵從街角處湧來,徐仲拉起卓燕轉身就逃,官兵大呼:站住,你們逃不掉了……
徐仲三人一路穿街過巷,排除萬難,極力的奔逃,終於逃無可逃,他們鑽進了一條死胡同……
二人屏氣凝神,小心翼翼的躲在一堆廢墟之後,聽見官兵已經在附近開始搜查,卓燕見情況不妙,就把懷裏的拳譜交給徐中,然後對他含淚交代:仲哥,弘兒跟拳譜交給你了,我去引開官兵,你一定要照顧好弘兒!燕子,要去也是我去!卓燕垂下頭,眼眶微紅,仲哥,我們卓家欠你的已經夠多了!她再看弘兒一眼,就不顧徐仲的阻攔沖了出去,然後故意造成響動,分散官兵的視線,官兵看見她急忙追了過去!燕子!你回來!徐仲阻止不及,又不敢大聲喊她,只能悲憤的看着她!
燕子!徐仲流下憤恨的淚水,他知道卓燕這一去意味着什麼,而今他卻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她送死,唯一能做的,便是抱緊卓弘,他是卓家,也是復興會最後的希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