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北風呼嘯,第二天早起瞅着這天兒也陰沉沉隨時狂風暴雪般。
生怕這冷的天把媳婦給凍出來個好歹,寧建設和連山這倆疼媳婦款兒的妹夫大舅哥就不免齊齊打起了退堂鼓。
左右海子現在趕着隊上的大車,以後機會多着。
啥時候去不行呢?
沒得非得趕這破天頭去遭罪!
連月本來就對產檢這項花錢事兒不那麼熱衷,能答應去一趟都是受了自家男人的攛掇。別改天了,就把這項給直接省略了她都半點意見沒有。
鄉下媳婦生孩子,哪個不是有了就揣着,到月去叫接生婆子?
有那苛待媳婦的人家,連拿上幾個雞蛋叫那有經驗的接生婆子給摸摸胎位都不肯。更別是開證明介紹信,嘚嘚嗖嗖的往市里上醫院了!
這也就是分了賣鹿錢、賣蘑菇木耳挖藥材的今年正經沒少進錢。
不然就知道自家男人是滿滿一片關心,連月也保准騷包倆字兒噴他臉上。考慮都不帶考慮半分的,更別拽着嫂子一起了。
四個人裏面有仨反悔的了,無奈的淑珍只好亮明了堅持牌:「既然都打好招呼了,那就一起過去吧。坐在車上,多穿點兒,再鋪個棉被啥的,能有多冷呢?天陰也不一定就下雪,反而天氣不好醫院裏的人肯定也不多。不用排出多老遠的隊去,大夫也能認真仔細點兒。」
這麼,好像也對哦!
但是寧建設還是決定和連月改天,還勸淑珍不如也再想想。到底懷着孕呢,不方便打針不方便吃藥的。不多加點心,萬一給凍感冒了可咋整?
淑珍心中淚流滿面:這麼冷的天兒,我也不想啊!但是事關叔子的生死前途的,我也不能因為怕感冒而裝憨不是!
叔嫂感情啥的扔一邊,光是連海現在這趕大車的活計,就是因為她們幾家都養了蚯蚓、養了雞、養了木耳。打量着以後隔三差五地往收購站賣東西方便,她才特意威脅了戴紅花一把,把劉三給擠下去換叔子連海趕的大車。
把人給整到那個位置了,又明知道即將到來的危險而怕天冷感冒發燒啥的袖手旁觀。光是想想,淑珍都覺得過不了自己的那一關。
隱情什麼的不能,那對於姑子女婿的好意勸告,淑珍也只能笑而不語,保持着倔強、打定主意絕不改的形象了。
反正對於犯擰這事兒,兩輩子以來自家男人就從來沒贏過她。這把,應該也不例外才是。
沒見那都悶不吭聲地開始把他以前和現在的鋪蓋都整理好,要帶着給她擱在車上保暖抗風了麼?
既然連月兩口子不去的,淑珍也就順道把家裏這攤子都交給了他們。細細交代了蚓棚子裏的保暖、大三十隻野雞家雞的餵養、撿蛋等問題後。
連海也就趕着隊上的牛車過來了,為防止姐姐和恩人嫂子被凍着。這車上早就鋪上了厚厚一層茅草,茅草上面還擱着一床破舊的棉被。
最可喜是連海也不知道在哪兒淘騰了個破破舊舊,打了不少補丁的帆布舊帳篷。
是知道她們家給蚯蚓搭暖棚子的時候剩下了幾根竹劈子,正好拿幾根往車上好好綁綁,把帳篷往上面一罩。車裏再鋪上褥子、棉被啥的,保準兒凍不着他嫂子和他姐。
兄弟這麼靠譜兒,樂得連山直欣慰地拍他肩膀,一個勁兒誇他細心有想法兒更有能耐。
被誇到不行的連海傻笑:「嘿嘿,這沒啥,沒啥。主要能好使,讓嫂子和我姐少遭點罪就成。」
「何止是一點兒啊,簡直就隔絕了一切的寒風!海子你真是太周到了,嫂子必須得謝謝你。」淑珍樂,瞅着即將搭好的帳篷伸大拇指給連海積極點讚:「既然這保暖的問題都解決了,月和建設你們倆是不是也不用改天了?」
「可,家裏……」寧建設倒是想着一起的,可剛剛答應了要給大舅哥看家,立馬反悔啥的也不太好啊。
「沒啥可不可的,本來就訂好了讓大哥幫忙看家的。等你們過來了不去,我這才臨時改了主意。現在月跟我做伴的話,就保持原先的安排唄。喏,我大哥這不就過來了?」淑珍笑着開口,打斷了寧建設的遲疑。正着看着自家大哥劉守仁已經過來了,忙又擺手跟他打招呼。
既然接替的人選已經過來了,寧建設自然也就不再糾結。
連月更是樂呵呵地直接上了車,直還是跟着嫂子一起搭伴兒好。倆人一起,幹啥心裏都有底。
有了帳篷這個防風神器在,又有連海鋪的茅草破棉被。連山又把自己新的舊的兩條褥子都鋪在車上,拿他的被給淑珍和連月蓋上。另一條舊棉被則是披到專注趕車,不能一起進到帳篷里的連海身上。
忙忙活活了好一陣兒,才算終於把一切都答對利索。
連海隔着帳篷喊了句坐穩了,我這就趕車走了。也不等帳篷里的幾個答應,牛車就晃晃悠悠地往村口奔,找一起的孫會計會和。
因為連海比預定的時間早出發了半個時不止,就是在大哥連山家裏好一陣的耽擱,事實上的他也是沒超出了預定時間。
可就是這樣,向來除了林遠志和更上一級的領導外,就沒等過誰的孫會計也是好大的不樂意。
陰陽怪氣地很是刺撓了兩句,連海顧及着這貨算工分、分糧食的時候都能插上一手。生怕改明兒一個不心被使了壞啥的,也就裝自己聽不懂他那話里的二三四五六來。
只憨憨地笑了兩聲,是這大冷天的出車不易,難免就多做了點兒準備工作。
「出車不易,我看你是公家活不耽誤,私家好也賣着,兩下子都要兼顧着不容易吧!」孫會計冷哼,看着那牛車搭起的帳篷來就好一陣的厭煩。
「啥叫私家好?孫會計這話得可就讓人聽不懂了!我和姑子連月懷着革命火種,想要上醫院好好檢查下。對自己,也對革命的下一代負責。大隊長都開了證明、介紹信,立場鮮明地表示了支持。孫會計你在這兒含沙射影的是幾個意思?
莫非,你那凡事都以大隊長馬首是瞻的態度就是糊弄人的?!」眼瞅着叔子要被扣帽子,淑珍也就顧不得那許多。直接從帳篷門的位置探出腦袋來,就那麼清冷冷地看着孫會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