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此去肯定是不易,但淑珍也沒想到能艱難到這個程度。
不過是告訴二嫂一聲自己的動向,省得她見自己不在家胡思亂想干着急的。結果一告訴,就給自己告訴出個腿部掛件啥的,淑珍也是滿滿無奈的。
誠然,她是理解並感激二嫂這一片的關愛之心。
但有些事情,有些人終究是要她獨自面對的。帶着二嫂少不得被那狗腿二人組給夾槍帶棒地各種奚落不說,有二嫂在,她有很多事情也是不好發揮。為了勸阻這要幫着她敲邊鼓,看着她不受欺負,更有心思防備她再做傻事兒的二嫂,淑珍也是磨破了嘴皮子。
要不是正巧睡渴了起來喝水的二哥解圍,淑珍都不知道要跟這個固執二嫂墨跡到啥時候呢!
有個處處不放心的嫂子,也是個甜蜜的負擔。
淑珍滿滿感嘆地走出家門時,蘇紅英還十足擔心地看着門外:「他爹,就讓他姑一個人這麼出去?那林遠志兩口子可不是啥省油的燈,還有村里那些個三姑六婆的,還不得……」
「行了,我知道你這是對淑珍好,惦記她。可她有一句話說對了,以後的日子長着呢,有些事她總得學着自己面對。要是點閒言碎語都扛不住,以後的日子可得咋過?」劉守義猛灌了半瓢水,無限憐惜地看着自家小妹漸漸走遠的背影。
「唉,可……
這被指指點點的日子不好過啊!
都怪那個殺千刀的陳世美,為了富貴就拋妻棄子的。早晚有他臨了沒依沒靠,腸子都悔青了的那一天!」蘇紅英嘆氣,一千一萬次地罵着戴衛國,再度表達了對他竹籃打水一場空壞事干多了得報應的期盼。
「得了,可別提那個糟心玩意兒了,那就是小妹說的人渣。為他費那個唾沫幹啥?指不定哪下子組織送他去前線,五行缺德、命里沒福的玩意兒就把自己給交代了呢!」見自家老娘們眼睛瞪得跟溜溜燈似的看着自己,明顯被向來只崇尚拳腳的他突然耍起嘴皮子來給驚到的樣子。劉守義臉色一紅,剛想說自己不是那嚼舌頭根子的三姑六婆,就是忒給妹子抱屈了才忍不住罵那人渣幾句。誰叫山高人渣遠,他實在是鞭長莫及呢?
卻不料他都還沒開口呢,自家老娘們就鄭重其事地搖頭:「他爹你說的這可不對,就那缺德帶冒煙的死也是晴天遇雷、下雨天着火、走道撞車的命。就是僥倖死在前線上,那也絕對是被己方當叛徒給突突了的待遇!天老爺有眼着呢,哪能讓那拋妻棄子的敗德玩意風光了去?」
這小嗑兒嘮得硬實!
簡直完美地說出了咱一家子對戴衛國那王八蛋的祝福!
劉守義在心裏給自家媳婦鼓掌,面上卻再度教育了她謹言慎行的重要性。蘇紅英笑着點頭,對自家老爺們這隻准州官放火不叫百姓點燈的干法沒有半點兒意見。
親兩口子麼,哪有那麼多的計較?
而且自己上來脾氣後是有些不管不顧,孩子他爹也是為了她好!
當年劉承慶狠怕自家倆兒子跟村里人相處忒多,露出點蛛絲馬跡地叫人給察覺了去,選地蓋草房的時候就特特挑在了最村頭的地方。離着位於村中央的林家多了沒有,二里地還是半點不含糊的。正經走了一陣,淑珍才看着林家被板障子圍得利利索索的菜園子,和菜園子裏三間一面青房子前面面露鄙夷的戴紅花。
「喲,我當是誰呢?這不我衛國嫂子麼!哦不,聽說我衛國哥已經找到了志同道合的革命伴侶,跟你這個封建糟粕離婚了。這樣的話,我再叫你衛國嫂子可就不大合適了!對不住,我的錯,劉家姐姐該不會跟我一般見識的吧?」本來就不小的嗓門刻意誇大,生怕旁人聽不見似的。嘴裏說着道歉的嗑兒,可臉上哪有一星半點兒的歉意呢!
倒是之為她這一嗓子,招來了許多個好信賣呆兒的。
這時節穀子、小麥都已經收完,苞米、黃豆、高粱又都追了肥掛了鋤,正是難得幾天消閒的時候。正村當間的地方本就熱鬧,戴紅花這一嗓子喊完看熱鬧的可就更多了。
畢竟這年節離婚跟話本子裏的事兒似的,只聽說有這麼一說法,哪見幾個活生生被離婚的了?
偏她們劉家哥仨出了倆離婚的,可不就妥妥的話題中心麼!
要不是礙着劉守義那個混不吝一言不合就動手的,說不得一幫子賣呆兒不怕事大的三姑六婆們昨兒就開始登堂入室了。哪能像現在這麼克制?
眼瞅着大傢伙跟看西洋景似的看着她,人群中還有那曾眼氣過她能麻雀變鳳凰成首長夫人的大姑娘小媳婦撇嘴鄙夷。說着不知道她咋臉這麼大,都成糟粕了還敢出來拋頭露面也不嫌棄丟人的話。
這要是擱在前世,淑珍妥妥哇地一聲哭個天昏地暗。就是不趕緊地回去再尋一遍死,也妥妥從今往後都再也不往人多的場合走了。
而現在麼,她只是嘴角輕勾玩味一笑:「不怪不怪,紅花妹子你都說了你不是故意的不是?伸手還不打笑臉人呢,何況你都道歉了呢!劉姐姐我可不是那得理不讓人的,再說咱倆這交情,我還不知道你就是那破車嘴愛嘚嘚實際上人卻是再好不過的性子?
那啥,我也不跟你客套,今兒我來是想要你家妹夫幫着開封介紹信的。我這身子不大好,想讓我大哥陪着往h市走一趟瞧瞧。也就是動動筆,蓋個戳的事兒,你家妹夫不會不幫忙吧?」
不幫,肯定特麼的不幫!
別說是省城了,你特麼的這輩子都別想離了劉家村這塊兒巴掌地四下攪風攪雨了!
戴紅花臉賽鍋底,心中憤怒叫囂。面上卻不敢露出絲毫,畢竟劉家那擁軍進步家庭的牌牌掛着呢,還有烈士遺屬的名頭頂着。就是地主,人家也是紅色的,不是她們當家的一個小小的生產隊長可以隨意拿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