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喜有些奇怪地看着林宗耀,「哥,你似乎對我們這位父親……不太信任?」
林宗耀一僵,到底還是承認道:「是的,我不信任他。」
那樣的一個人,又讓他怎樣去信任呢?
「歡喜你不知道,他這個人有多麼……在外人眼裏,父親大概是一個非常完美的人。名牌大學畢業,見多識廣,為人謙和有禮,善待妻子兒女,在生意場上更是無往不利。任何的困難在他面前都能夠迎刃而解,之前那場內亂,像我們這樣的人家幾乎都被踩進了泥里。家裏的舊交有的被折磨死,有的受不了自殺了,有的活了下來卻形容悽慘妻離子散,但是我們家……父親對這場浩劫早就有所預料,他走的每一步都像是算計好的,不偏不倚,看似狼狽卻從容。人說英雄遲暮,很多從過去十年中活下來的人,多多少少都會喪失了鬥志,但是父親卻是例外。他跟十年前一樣,依舊野心勃勃,精準地看準了時機,不過數年又創建了一份家業。」
他輕聲道:「這樣的一個人,我有時候覺得,他面對我時的溫情,也都是計劃好的,是因為有需要才去做的。」
歡喜聽了有些怔愣,總覺得這個哥哥好像有些心理陰影。
「對了,他如今是做什麼的?」歡喜轉移話題問道。
林宗耀道:「他的人脈很廣,通過一些老友打通了貨源,在z省開了好幾家電器商店,如今生意很好,稱得上是日進斗金。不過他的目標應該是開廠,畢竟他本來就是學的工業機械,年輕時還想辦法偷渡到日本人那裏偷師學藝了,相關的經驗更是豐富。」
歡喜驚呆了,他沒想到這位血緣上的父親居然這樣……彪悍。
除了這個詞,她也不知道該怎麼形容了。
林奕修並不知道這邊兒子是怎樣編排他的,到了b市,他第一時間就去拜訪了幾位老友,然後才找上門來。
歡喜預想了很多林奕修的樣子,但說實話,跟現實差別都有些大。
在她的預想中,自己會看到一個儒雅有風度的帥老頭,但是事實上……
眼前這個人根本就不像是年近六十的老人,不知道還以為這人只有四十左右呢。
而且,這人的風姿也好的讓人驚異,眉眼從容氣息平和,哪怕眼角的魚尾紋非常明顯,也不過是為他添加了兩分雍容。
加上那俊美風流的容貌,簡直不能更有魅力。
林奕修看到歡喜第一眼就驚呆了,他知道這個女兒跟自己像,但卻沒想到和自己這麼像!
說來幾個子女中,長子和次子都類母,茵雪既不像他也不像她母親,最小的兒子像舅家,輪廓倒是有點他的影子,但也僅此而已。
真正像他的,居然是這個流落在外的女兒!
一時間,林奕修又驚又喜,幾乎瞬間就決定喜歡這個素未蒙面的女兒。
「難怪宗耀看到你就產生了懷疑。」林奕修含笑道。
歡喜笑了笑,有些不知道該做什麼反應。
「你別緊張,我就是來看看你,想要聽你叫我一聲。」林奕修道。
歡喜的臉頓時僵住了,剛見面就要人叫爹,這可比親哥霸道多了。
看到他的反應,林奕修一下子笑了,「我知道你是只想跟宗耀來往,不想跟宗光他們沾上關係。我也不強求,事實上,我雖然娶了三個妻子,卻從來沒奢望過不同母的孩子能夠相親相愛。只要不鬧到明面上,那我就當不知道。更別說你這個沒跟宗光他們相處過的女兒了,等以後找機會見個面,要是處得來就處處,處不來也沒事。」
「不過,你卻不能不認我,哪怕你依舊姓宋,你也得認我。」
對着旁人,林奕修或許還會拐彎抹角,但對着自己的兒女,林奕修從來不知道委婉二字。
就知道會這樣!
林宗耀臉色難看,哪怕看在歡喜懷孕的份上,就不會好好說話嗎?
這樣霸道不是讓人堵心嗎?
歡喜自然也不會覺得舒服,她似笑非笑地看了林奕修一眼,「您就樂意把財產分給我這個外來的,沒有感情的女兒?」
意思再明白不過了,認可以,但可別想一毛不拔。
歡喜自然不是在意對方的家產,她只是想要讓對方知難而退。畢竟從情理上講,她流落在外是陰差陽錯,又不是被拋棄的,親生父親找過來,不認還是說不過去的。
令人沒想到的是,林宗耀這樣說道:「你是我的女兒,我的家產以後自然有你一份。甚至,你會得到宗耀之外最多的一份。」
見兒子和女兒都面露驚異,他不由笑了,「覺得驚訝?為什麼驚訝?以為我會因為歡喜不是在我身邊長大的,所以偏心其他兒女嗎?」
歡喜的確是這樣想的,林宗耀同樣是這樣的想法。
林宗耀卻看着歡喜道:「父母養育兒女本就是責任,你因為我們的疏忽流落在外,無論如何,虧欠的都是我。如此,在財產方面對你做出補償難道不應該嗎?至於宗耀拿大份,是因為他以後會繼承我所有的產業,除他之外,包括你在內的兄弟姐妹,你們可能得到錢財或者房產,但產業就不要想了。」
他說得直白,歡喜卻是驚了,「你就不怕引起其他人的不滿?」
「我相信宗耀能夠搞定。」林奕修道:「他是長子,在他能力足夠的前提下,我不會讓其他兒子越過他做繼承人。他得了好處,自然也有義務去將弟弟們搞定。」
林宗耀的臉一陣紅一陣白,說不清是高興多一點還是惱恨多一點。
歡喜一臉若有所思,她知道自家親哥為什麼說無法信任林奕修了。
這人是個理智派,行事幾乎不受私人感情影響。
這樣的人,會讓人敬佩,但也會讓人想要遠離。
就在這時,林奕修看着歡喜,一臉期盼道:「這樣可以叫了吧?」
歡喜抽了抽嘴角,這人的臉皮……
她想要裝死,但林奕修顯然不願意善罷甘休,在對方灼灼的注視下,歡喜的臉色越來越僵硬,最後不得不乾巴巴開口道:「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