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先生,這是我的同學、好朋友,李玉玲,李小姐。」
陳淑儀拉着李玉玲的手走向一個中年男子。
那男子看着四十來歲的樣子,細高個子,站起身,彬彬有禮地笑道:「小嫂子好,你好,李小姐,我叫方國富。」
「方先生你好,很高興認識你。」
賓主坐下,有穿着西裝馬甲的侍者走上前問喝點什麼。
「這個時間了,兩位女士還是不要喝咖啡了,影響睡眠的,來杯橙汁好不好,」
「方先生真是個細心人。」
陳淑儀伸手輕輕捅了李玉玲一下,李玉玲急忙說道:「方先生考慮的真周到。」
三個人坐在一起稍微聊了幾句,陳淑儀起身道:「哎,我還有點事,你們先聊着,我等會再來。」
李玉玲看了陳淑儀一眼,後者輕輕拍了一下她手背,示意稍安勿躁。
陳淑儀走了,方國富和李玉玲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該說什麼。
「你……」
「你先……」
倆人同時說話。
李玉玲笑了一下:「方先生,您先說話。」
方國富看了周圍一眼道:「李小姐,陳小姐的意思我是明白的,我就介紹一下自己吧,我今年四十二歲……」
李玉玲點點頭,想着這人比自己大十四歲,還不算太老,看着比陳淑儀那個矮胖的老林要順眼一點。
「我是廣東人,在這邊經商多年了。廣東那邊……怎麼說呢還有兩房妻子,我是兼祧的。」
李玉琴心裏咯噔一下:「兼祧,你家還有兩房妻子。」
方國富點點頭:「是,我不想隱瞞你,李小姐,雖然是第一次見面,可我覺得我們就像是早都認識一樣,我真的很中意你,既然是想天長地久的,我想這些事是不能瞞着你的,還是事先說明的好。」
李玉玲低下頭去,她就知道,陳淑儀怎麼能把那麼好的人介紹給自己?讀書的時候兩個人關係雖然好,卻也在背地裏較着勁,都沒想到幾年後都結婚離婚了,陳淑儀和自己一樣,都是沒了娘家的人。兩個人就像是一隻被關在籠子裏的鳥,在先前的牢籠中折騰的身心疲憊,可是逃出牢籠一下子又不知道該怎麼撲棱翅膀,該怎麼飛了。
每天在所謂的娘家備受折磨。現在……也就只能這樣嘗試一回了。只要能擺脫現在的環境,一切都是值得的,至少,這方先生長得不算丑,還看得過去,人也算坦誠。
李玉玲抬起頭道:「方先生,我的情況淑儀和你講過了吧。」
方先生點點頭:「講了一些,我是真的中意李小姐的。」
「我去年離婚的,出身是個舊式大家族,早年從京城遷過來的,現在家裏也是……坐吃山空吧,那些老派家庭,你能理解吧?」
「我理解的。」
「那樣的家庭,哪裏有我這樣人的活路,所以方先生,如果我們在一起,我就是這樣的情況,什麼都不會做,還有一身舊式家庭的問題,可能會給你帶來麻煩,我不如你想的那麼好。」
李玉玲一口氣講完,低下頭去,心跳的厲害。
她本來自視甚高,現在才覺得在婚嫁市場上,自己竟然連百貨公司添頭都不如,還要等待一個有兩房妻子人的挑選,真是……太恥辱了。
「李小姐,我能接受,我看出你是很有教養的人,我看中的是你的人不是你的家庭,」
方先生伸手抓住李玉玲的手,李玉玲微微掙扎一下,眼角濕濕的,想哭。
她忽然想起她三哥買的那隻鳥。她三哥是個紈絝,最大的愛好就是吃喝玩樂,玩蟋蟀逗鳥。那隻鳥就掛在他房間的窗戶邊上,她三哥講起來眉飛色舞:「我那鳥,哨的這個好啊。」
李玉玲心想,這是又要進籠子了,以後還的哨的好點才能博得人家歡心。
陳淑儀坐着黃包車回到家,敲了幾下門卻不見人開門。她氣呼呼地自己找出鑰匙開門進去,剛走進客廳就聽着樓上傳來一個女人聲嘶力竭的哭聲:「我在家裏管教兒子、孫子,你卻在這裏金屋藏嬌!你怎麼對得起我?」
陳淑儀一愣,立馬意識到事情不對,轉身就要走,忽然就從旁邊屋子衝出一個女人身後跟着幾個丫鬟婆子,那女人三十來歲的模樣,伸手一指:「就是你?你就是這公館的小夫人?」
陳淑儀害怕了,急忙擺手道:「我是走錯了,走錯了。」
說着就要奪門而逃,那女人早有準備,倆老媽子搶先一步站在門口,那女人冷笑:「膽子真夠大的,真以為我們林家沒人了?」
說着一個打耳光甩了上去。陳淑儀被打懵了,捂着臉愣愣地看着對方。那女人指着老媽子道:「告訴她,我是誰?」
「這是我們家大小姐。」
樓上的吵鬧聲大了起來,接着是瓶瓶罐罐摔在地上的聲音,陳淑儀的心在滴血,她聽出聲音來自她的臥室,一定是梳妝枱上的各種舶來品化妝品和香水遭殃了!看來是正牌林太太帶着兒女跑滬城捉人來了,陳淑儀心想不能輸了陣勢,揚着下巴梗着脖子:「我怎麼也是你父親的外室妻子,過去叫做兩頭大,你也得叫我一聲媽才是。」
林大小姐瘋了一樣衝過來,對着陳淑儀拳打腳踢,兩個老媽子死死地按着陳淑儀,她根本動都不能動,無法掙扎,她想打吧你打的越狠,老林越憐惜我。
廝打幾下,林大小姐打累了。終於放開手,狠狠地踢了趴在地上的陳淑儀一腳,對旁邊的老媽子說:「把她扔出去,什麼都不許帶。」強悍的老媽子拖着陳淑儀就走,陳淑儀挨打半天,慘叫連連,卻始終不見老林下來,她用盡力氣大喊道:「老林,老林,我跟了你兩年,你是個死人嗎?」
她被人扔到門外,大門無情地關上了,老林始終沒出現。
有附近鄰居從自家院子探頭探腦,有人喊道:「林太太挨打了,趕緊報警。」
「什麼林太太,不過是包養的小星外室,別添亂。」
陳淑儀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語,她掙紮起身,用力拍打着厚厚的木門:「開門啊,你們這些強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