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王懷淑這個小插曲,唐宓的抓周宴圓滿的結束了。
送完賓客,唐元貞抱着唐宓來到了寸心堂。
趙氏半躺在榻上,靠着翠色繡暗紋的隱囊,榻前跪坐着一個小丫鬟,正拿着美人錘給她按摩雙腿。
見唐元貞進來,趙氏揮退了小丫鬟,坐直身子,笑道:「二娘來了。外頭都忙完了?」
唐元貞將唐宓放到地上,欠身行了一禮,方回道:「好叫阿家知道,外面都收拾妥當了。今天事多,辛苦阿家了!」
趙氏擺擺手,「都是自家人,說什麼辛苦不辛苦的。貓兒,過來,到阿婆這兒來。」
唐宓折騰了一整天,居然還不累,聽到趙氏的召喚,扭頭看了看母親,見母親點頭,就噠噠噠的跑到榻前。
也不用趙氏伸手,唐宓已經熟練的扭着小肥屁股爬上了榻。
很顯然,小丫頭做這事兒不是一次兩次了。
趙氏伸手將唐宓抱在身前,摸了摸她柔軟的頭髮,笑着說:「今天我們貓兒真爭氣,想必過了今日,滿京城都知道咱們王家出了個小神童呢。」
趙氏倒不是想借用唐宓的「神童」之名做些什麼,而是由衷的覺得,在當下,女子立身不易。
唐宓雖然姓「唐」,但到底不是根紅苗正的世家女。尤其是王家還有這麼一群極品和一堆的爛事兒,趙氏真怕會誤了唐宓的前程。
有個「神童」的名聲,長大後再得個「才女」的頭銜,唐宓說親時也能好一些。
不知怎的,趙氏對唐宓特別喜歡,雖然和自己沒有血緣關係,可她就是稀罕這個眼睛澄澈、聰明伶俐的小胖丫頭!
或許這就是緣分吧!
趙氏為了報復,強硬的過繼了王懷瑾。從決定的那一天起,她就沒想着會跟王懷瑾「母子情深」。
正常來說,趙氏為了更好的控制嗣子、確保自己後半生有依靠,她就應該將王懷瑾的兒子抱到身邊撫養。
王懷瑾成年了,她再用心也無法跟他養出多深的感情來。
孫子就不一樣了,尤其是王懷瑾的次子,今年才三歲,只要她仔細教養,長大後定會親近她這個養祖母,而不是親生父母。
但趙氏並沒有這麼做,因為她不稀罕。
對王懷瑾夫婦,她完全按照規矩來,不拉攏、不壓制,沒有過分親近,也沒有特意疏遠。
王懷瑾是個坦蕩的人,他很重感情,短期內,面對伯父伯母的時候還有些不自然。
幾個月相處下來,他對同樣行事坦蕩的伯母,反而生出許多敬意。尤其是趙氏並不阻攔他去親近生父生母,這讓他很是感激,甚至還隱隱的生出幾分愧疚。
最近一段時間,王懷瑾給趙氏請安的時候,那聲「母親」不再喚得生硬、排斥了。
至於唐元貞就更不用說了,對她而言,婆母是親的還是過繼的,根本不重要。兩者都跟她沒有血緣關係,她孝順,只是孝順「婆母」這個名分,而不是專指某個人。
而且說句「不孝」的話,唐元貞更願意有趙氏這樣的婆婆。
李氏,不能說她不好,唐元貞只是覺得這個婆婆有時太假。
明明不是什麼大家閨秀,卻硬要端着書香小姐的架子。
明明心裏並不喜歡王懷瑾對唐元貞的事事順從,卻硬要表現出大度、不計較。
明明重男輕女、不喜歡唐宓,卻硬要裝着稀罕小孫女兒的模樣。
……
唐元貞活了兩輩子,李氏的種種做派根本就瞞不過她的眼睛。
別說唐元貞了,就是唐宓,也敏銳的發現了這一點:親阿婆並不如她說的那般疼愛自己,而新祖母就不一樣了,她是發自內心的喜歡自己!
所以,唐宓也非常親近趙氏。
「神童不神童的不重要,我只希望貓兒能平安健康的長大。」
唐元貞疼惜的看着唐宓,柔聲說道。
「是啊,做娘的都希望兒女能平安康樂。」
趙氏從一旁的匣子裏摸出一個布老虎塞給唐宓玩兒,一邊看着小孫女咯咯笑着流口水,一邊幽幽的嘆息道。
唐元貞知道趙氏在擔心什麼,思忖片刻,試探的問:「阿家,阿姊出嫁也有七八年了,從未歸省,咱們要不要派人去接她回家住些日子?」
王懷媛是趙氏唯一的骨血,如今遠嫁他鄉,趙氏不可能不惦記。
趙氏抬起眼,深深的看了唐元貞一眼,「我知道你是個有心的人。這幾年,你每年都會打發人去瞧大娘,還送了不少東西,讓柳家知道,大娘是有娘家的人,也讓柳家收斂了不少。」
唐元貞是王家唯一一個還記掛着王懷淑的人。
這也是趙氏想過繼王懷瑾的原因之一。
「柳家,呃,阿家,他們家似乎有些、有些——」唐元貞想起前去柳家送禮的人回來說的話,有些猶豫,不知該不該告訴趙氏。
「呵呵,不過是個妄想跟世家攀附的小人罷了。沒什麼可說的。」
趙氏撇撇嘴,柳家的事,她一清二楚。出身不高卻架子十足,整天把河東柳氏放在嘴上,偏偏他們跟人家半文錢關係都沒有,不過同姓「柳」而已。
柳家的行事做派雖不讓趙氏喜歡,但他們並沒有苛待王懷媛,趙氏也就沒跟他們計較。
至於唐元貞的提議,趙氏想了想,還是搖頭,「大娘畢竟是出嫁女,不好隨便回娘家。平日你多給她寫寫信、送些東西也就是了。」
柳家對世家已經到了「迷信」的地步,而唐元貞是堂堂一等豪門千金,由她出面交際,柳家定不敢輕慢,對王懷淑也能高看幾眼。
唐元貞聽趙氏說得真誠,不似虛讓,這才點頭,將此事按下不提。
趙氏繼續逗唐宓玩兒,布老虎玩兒膩了,她又翻出了一個九連環,耐心的教唐宓如何撥弄。
嘴上卻還不忘跟唐元貞交代事情,「聖人賞給貓兒的抓周禮,我已經命人收好了,待會兒你讓人帶回去,好好的給貓兒收起來。」
唐元貞趕忙答應。
「我還給貓兒準備了一些小東西,不值什麼錢,勝在是將作監精心打制的,你一併拿去給貓兒玩兒吧。」
唐元貞忙替女兒道謝。
趙氏沒再說話,而是看着唐宓撥拉九連環。
唐元貞猶豫再三,還是把白天水榭發生的事告訴了趙氏。
「哦?她竟當着諸位小娘子的面兒,說《三字經》是她所做?」
趙氏抬起眼,毫不遮掩她的鄙夷,「阿何那句話說得沒錯,真真是『賤人生的小賤種』,沒腦子也就罷了,偏偏還是個膽子大的。哼,她自己蠢,也別把旁人當傻子啊。十二歲的小娘子、沒讀過幾年書,連大門都沒出過幾回,她就能寫出《三字經》這樣的奇文?更可笑的是,她居然還敢在人前顯擺。自己丟人不說,還把王家的臉面也都丟盡了!」雖然王家也沒什麼臉面可丟!
唐元貞已經猜到王懷淑的來歷,這讓她更加不想讓王懷淑待在王家。
心思歹毒、損人不利己也就罷了,偏偏王懷淑還是個沒腦膽大、自視甚高的穿越女,危險,太危險了!
趙氏想了想,道:「在眾人面前丟了這麼大的丑,京里她是不能待了。這樣吧,明天找幾個人,把她送到城外的莊子上去……」
……
「什麼?趙氏要送我去城外的莊子?不、不,我不去,打死我都不去!」
王懷淑快要崩潰了,上輩子她就被流放到了莊子上,最後慘死!今生她步步算計,怎麼還要去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