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着火了?
唐宓眯着眼睛細細看了一下,估摸了一下黑煙的距離,而後抬起手招了招。
青羅悄無聲息的走了過來。
「你去看看,是哪裏着火了?」
唐宓有種預感,這火應該跟李家脫不開關係。
「是。」青羅答應一聲,飛快的下了茶肆,一路朝黑煙冒出來的方向奔去。
周浩盤膝坐在榻上,將這一幕看在眼中,他老實憨厚的眼眸中閃過一道精光。
兩刻鐘後,青羅快速的奔了回來。
她湊到唐宓耳邊,低聲回稟道:「娘子,是李家着火了。」
唐宓沒有絲毫驚訝,她甚至猜測道:「不會是榕院走水了吧。」確切來說,是那棵大榕樹!
「娘子猜的沒錯,正是榕院。」
青羅並不驚訝於自家娘子的聰慧,她平靜的說道:「您和郎君剛出門,榕院便走了水,不知怎的,好好的榕樹竟起了火,火勢很大,根本就撲不滅。」
「估計是澆了油。」唐宓站在二樓窗邊,居高臨下的看着務本坊李家方向,喃喃的說道。
至於好好的榕樹為何會起火?
原因也簡單,非天災,而是人禍!
唔,這麼說來,李立德已經猜到十八郎在調查李立賢的身份了,他命人去燒榕樹,不過是想毀屍滅跡罷了。
思及此,唐宓扭頭跟青羅吩咐道:「快去將這件事回稟郎君。」
青羅應聲,見唐宓沒有其它的吩咐,這才轉身下了樓。
京兆府。
馮裕一身官服,端坐在大堂正位上,他神情肅穆,靜等原、被告到來。
而在他上首的位置上,則坐着顧琰、鄭文淵等幾位出身世家的權臣。
他們個個面沉似水,看不出喜怒。
因為是公開審理,所以,京兆府大門大開,大堂前的庭院裏擠滿了人。
李壽艱難的從人群中擠進來,行至堂前台階上,他停住腳步,整了整衣冠,這才昂首進了正堂。
「十八郎,你的狀紙老夫也看了,上面寫的可都是真的?」
顧琰看到傲然站立的李壽,深邃的眼眸閃過一抹同情,沉聲問道。
李壽道:「句句屬實,且人證、物證齊全!」
顧琰嘆了口氣,在沒有看到那張狀紙之前,他也覺得李壽狂悖忤逆。
但仔細讀完狀紙,顧琰又覺得,他若是李壽,定會做得比他還絕。
如果事情真如狀紙上所說的那般,李立德確實該死。
只是,李立德已經年近九十,在古代,活得久了也是一種資本。
按照大梁律,似他這樣年紀的人,只要不是謀逆,殺人都可以讓子侄來頂罪,而他本人是不會受重罰的。
李壽想要給先祖報仇,恐怕、有些難度啊。
「老祖宗,慢點、慢點走啊!」
李其珏恭敬的聲音傳來,人群中閃開一條路,李景明和李其珏一左一右的攙扶着李立德,緩步踏入正堂。
「老壽星,請入座!」
在沒有定罪之前,馮裕對李立德十分客氣。命人搬來胡床,請李立德坐下。
李立德也不推辭,大馬金刀的坐了下來。
馮裕見雙方已經到場,一拍驚堂木,「升堂~~」
圍觀的人群紛紛安靜下來。
馮裕先看向李壽,「李壽,你有何冤屈,仔細說來。」
咦~~
不對吧,李壽告嫡親祖父,相當於以下犯上,按照律法,不管有理與否,都要先要打李壽二十大板啊。
怎麼馮京兆沒有依律施以刑罰?
院內以及大門外的吃瓜群眾們都有些意外,他們跑來看熱鬧,不少人都是想看「不肖子孫」李壽挨板子的。
結果,馮京兆竟是連提都沒有提,就更別說處罰了。
圍觀的人群只是小聲嘀咕,而李其珏則是叫嚷出來,「馮京兆,這不對吧,李壽以下犯上,按律——」
還不等他說完,馮京兆就拍了一記驚堂木,「你是何人?」
李其珏被噎了一下,而後挺直腰杆,朗聲道:「某李其珏,乃——」
「你是原告,還是被告?亦或是證人?」馮裕很不客氣,再次打斷他的話。
李其珏接連被噎了兩次,臉都氣紅了。
他算是看出來了,馮裕擺明要袒護李壽哇。
但,馮裕是主審官,他發問了,李其珏不能不回答,他沒好氣的說道:「都不是。」
「既然都不是,那就是閒雜人等,來呀,把這幾個閒雜人等都給我清出公堂。」
馮裕直接下令趕人。
「你、你——」李其珏想說馮裕有心徇私枉法,可他自己確實跟案件無關,馮裕趕他和祖父出去,也在法理之中。
「好了,你們都下去吧。」
李立德擺擺手,打發李祐明父子下去。
老祖宗都發話了,作為「孝子賢孫」,他必須乖乖聽話。
忍着憤懣,李其珏扶着李祐明走出公堂,來到院內,跟李其琛一行人站在了同一排。
李其珏掃了滿眼擔憂的李其琛一眼,又看向公堂,暗想:好個馮裕,我倒要看看,你怎麼包庇李壽!
「十八郎,聽說你告了我八大罪狀,說說看,我都犯了哪些罪!」
李立德坐在胡床上,手裏拄着拐杖,笑盈盈的看着李壽。
只是他的笑容並沒有延伸到眼底。
李壽冷冷的回視他一眼,朗聲道:「第一宗罪,雇兇殺人。今年正月,蕭德音蕭大家接到我娘子唐氏的邀請,回京來書院擔任先生。回京途中……」
李壽先從李貴入手,緩緩將蕭德音如何路見不平、如何救下李貴的事說了一遍。
「那老漢感念蕭大家的救命之恩,對於她的詢問,毫無保留的說了出來。」
「原來他竟是李家舊仆,父兄皆是李立德的心腹,卻因着幾十年前的一樁舊事,被李立德滅了口。」
「那老漢僥倖逃脫,隱姓埋名幾十年,幾個月前,李立德無意間得知當年之事還有活口,接連派出幾波人手追殺那老漢!」
嘩~~
人群中一片譁然。
這些年來,李立德對內嚴苛,對外卻總做出一副慈愛長者的模樣。
再加上他的世家光環,人又難得的高壽,許多不知其真面目的人都很敬重他。
沒想到,這麼一個慈眉善目、宛若老壽星的老者,竟跟「殺人」、「滅口」扯上關係。
李壽還在說着,「我得知此事後,只當是有人污衊老、污衊李立德,便派人去尋找老漢問個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