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君遲身體疲憊,睡得深沉,直到日落時分才醒來,山風微涼,將窗簾吹得鼓起來。
「小公子!」韓風一直守在門口,聽着動靜,才出聲。
「進來吧。」韓君遲撐着眼皮,渾身脹痛。
韓風一推門進去,目光看到那果綠的床單,垂頭乾咳一聲,葉九霄買了東西回來,他正在外面修床,床單是個名叫葉峰的金髮男人鋪上去的,他也不懂床單會是這個顏色。
真特麼綠啊!
「剛剛夫人托人傳了話,讓您抽空回去一趟。」韓風扯過一側的外套披在他身上,山上信號不好,電話打不進來。
「嗯。」肯定是為了他和葉久久的事情。
前些日子就讓他回去,他一直沒走,估計家裏也急了。
「久久人呢?」
韓風手指頓住,當真是魔怔了,這一睡醒就開始找她。
「在後院蓮池那兒。」
「玩水去了?」韓君遲蹙眉,這丫頭還真是一刻都不消停,他一邊穿衣服一邊往外走,「叔叔呢?」
「和老爺子在畫室聊天,他這次過來,好像不僅僅是來道謝的,據說過些日子是陸氏集團上市70周年,他想送幅畫當賀禮,想讓老爺子執筆題詞。」
「陸氏?」韓君遲對商界的事情一竅不通,只覺得這名字很熟。
「是葉九爺的親舅舅家,那人現在是京都一把手,年紀不大,以後進上面也是遲早的問題,以後能有多大造化,還真不好說。」
「陸淮?」韓君遲腦海里猛地竄出這麼個人。
「嗯。」韓風點頭。
陸淮這人他聽自己爺爺說起過,搞過一段時間紀檢,破了不少大案子,很轟動,爺爺曾經拿着報紙只給自家哥哥看過,讓他好好學着,對他評價極高。
其實仔細想來,陸淮調入京都,貌似還是自家爺爺下的命令,說他鎮得住那邊。
他以前還覺得奇怪,年紀不大,就身居高位,有多大威懾力,能鎮壓得住下面那些牛鬼蛇神,現在想來,和葉家也脫不了干係。
誰放在哪一塊兒,如何權衡各方勢力,都是有講究的。
陸淮若是留在盛都,這葉家肯定得翻天了,根本沒人能抗衡,放在京都,對葉良疇是牽制,對京都那邊的燕家、董家,又是種勢力平衡。
這政壇的水,太深,韓君遲懶得細想。
「他們家有公司?」他抬手繫着紐扣,往外走。
「他們家老爺子是第一批下海的陸老。」韓風伸手幫他整理一下衣下擺,「他沒繼承家業,在大學當了一段時間教授,才從政。」
「教授?」韓君遲挑眉。
「嗯,學政治的,不過現在公司是他兒子在管,也是年紀不大,和小九爺年紀相仿,聽說極其聰明。」韓風這些都是道聽途說,畢竟沒接觸過,具體如何,他並不清楚。
「他兒子和葉擎軒年紀相仿?」
韓君遲這才將很多人和事聯繫起來,葉九霄的舅舅年紀不大,兒子和葉擎軒年紀相仿,那麼那個用非主流暱稱,還自稱小姑的丫頭肯定就是他家的了。
難怪他和葉久久在一起之後,父親和他說,他倆是要翻天,原來牽扯到的不僅僅是葉家和韓家。
韓君遲去畫室和成大春、葉九霄打了招呼才往後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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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面挖了一大片蓮池,夏來晴陽初雨,一一風荷,曼妙生姿。
韓君遲到後院的時候,葉久久正站在池邊,光着腳,泥巴陷落她的腳脖子,她手中抱着七八隻碩大的荷花,顏色艷嫩,襯得她的巴掌大的小臉,越發嬌嫩。
「還往裏走?」韓君遲聲音從後面傳來,葉久久這才收住腳。
扭頭沖他一笑。
嘴角隱約可見淡淡的梨渦,眼底的水霧像是能將人吞沒。
「他們說蓮子可以吃了,這是個好東西。」她伸手指着放在一側的蓮蓬。
韓君遲嘴角抽搐一下,她……
這是將滿池的蓮蓬都摘完了啊,待會兒外公知道,又得着急跳腳了。
「上來。」韓君遲伸手過去。
葉久久一手抱着荷花,伸手過去,韓君遲力氣還是有的,稍微用力,將她整個人扯到岸邊,彎腰就將她整個人給抱了起來。
「你幹嘛?你身上不疼啊!」葉久久掙扎要下地。
「我帶你去洗洗腳。」抱她的力氣還是有的。
「真不疼啊?其實我挺重的。」葉久久看着纖瘦,但是渾身肉很緊繃,真的不輕,「你手臂不疼?」
「幾步路而已。」韓君遲手臂其實很疼,但他就想多親近她一些。
「小師叔,我發現我越來越喜歡你了。」葉久久笑着摟緊他的脖子。
韓君遲沒作聲。
其實……
我一點都不介意,你多喜歡我一點!
韓君遲抱她到前院的硯池邊,擰開水龍頭,這邊的水引的是山泉水,落在腳面上,沁涼一片。
她坐在池邊,韓君遲就那麼彎腰,幫她沖洗着腳上有些乾涸掉的泥漬。
「我自己來吧。」葉久久倒是怪不好意思的,「你的手上還有水泡,別感染了。」
「沒事。」韓君遲這人有個不好的習慣,就是他認定的事情,就不太會聽別人的意見。
葉久久看着他細長的手指,從她腳上拂過,心底甜得說不出話。
她低頭扯了個蓮蓬,將裏面的果綠色的蓮子撥出來,將外面那層皮去掉,取芯,送到韓君遲嘴邊。
韓君遲張嘴咬住,剛剛採摘出來的蓮子,鮮嫩,味甜。
「好吃嗎?我剛剛嘗過,還挺嫩的。」葉久久偏頭看他。
韓君遲抬頭看了她一眼,微微湊過去,吻住她的嘴角……
「好吃嗎?」韓君遲含笑看着她。
「好像這個有點澀。」葉久久蹙眉。
「再嘗嘗……」他說着又含住她的嘴角,「甜的。」
葉久久耳尖比那如血的殘陽還紅,手指抱緊懷中的荷花。
爸爸,他這樣,我真的矜持不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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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大春和葉九霄談完,看到幾個徒弟正從後院抱蓮蓬進屋,微微蹙眉,抬腳往後走。
他滿院子的蓮蓬,一個不剩,就只有幾株殘敗的荷花。
「這又是哪個小兔崽子乾的,一個都不留給我啊!我還沒來得及好好欣賞!」成大春氣結。
「師傅,是久久摘的。」元慶乾咳一聲。
「這丫頭,她是想把我這裏東西糟蹋完啊,看我不打死這臭丫頭,一來就壞我的東西。」
「這以後還是您外孫媳婦兒,您可別……」元慶憋着笑。
「我……」成大春氣得直拍大腿。
這池荷花他養了好些年,今年長勢最好,他都沒來得好好欣賞一番,這就被那丫頭給毀了。
這丫頭和他有仇吧。
當晚阿姨煮了蓮子粥。
葉久久笑眯眯看着成大春:「師公,蓮子好吃不?」
成大春冷哼,不理會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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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里吃飯比較早,因為吃完,葉九霄還得帶着葉久久先回去,韓君遲則留在山上。
「爸,我也想留在山上。」葉久久不停撒着嬌。
「要商議你哥的婚事,我們得請西門一家人吃飯,你不在場,你覺得合適嗎?」葉九霄蹙眉,這丫頭怎麼看到這小子就挪不動腳了。
「我送你們下山吧。」韓君遲心裏不舍,也想和葉久久多待一會兒。
「你這一瘸一拐的,耽誤我們時間,好生養着吧。」葉九霄蹙眉。
這兩個人又在山門口說了一會兒話。
「葉久久,你倆差不多得了。」葉九霄恨不能將那小子一腳踹下山,這兩人膩膩歪歪搞什麼,沒完沒了了?
「那我走啦,說好你要去看我的比賽的。」葉久久踮腳親了他一口,才小跑着去找葉九霄。
葉九霄憋悶,這丫頭什麼時候對自己這般熱情過。
韓君遲目送他們一行人離開,才依依不捨的回去。
而當晚韓君遲收到了葉九霄的第二份禮物。
一根拐杖。
「我們爺說,你最近腿腳不便,這個……你應該會用到!」
岳父大人的禮物,跪着也得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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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山的時候,葉久久扯了根柳條在手裏晃着,「哥要定親了嗎?他們家同意啊?」
「他不同意又能怎麼樣?」葉九霄這會兒恨透了西門那傢伙,巴不得趕緊把西柚娶進門,氣死那混蛋。
誰還能擋着他們葉家娶兒媳。
「那倒也是,今天奶奶不是說要去山裏拜佛,順便給哥哥他們算算八字?」葉久久挑眉。
「嗯。」
此刻盛都的另一座山上
香火鼎盛,霧氣繚繞,在半山腰就能看到飛起的檐角,掛着銅鈴,隱約還能聽到寺廟裏的敲鐘聲。
這處寺廟是盛都香火最旺的地方,每天來參拜的人都不少,每逢大年初一,這邊人多的挪不動腳。
現在很多人不信佛,但也願意去廟裏求姻緣祈安康。
這寺廟依山而建,坐北朝南,山腰處往上,就是千餘青磚石階。
陸舒雲此趟上山,除卻是給葉擎軒和西柚合八字,也是給葉家眾人祈求安康順遂,陪她一塊而來的是汪靈犀,帶着葉傾犀和孟則寧。
汪靈犀是來祈願葉傾犀高考能順利考入一個好大學。
經過天王殿,又走了一段路,在後面的大雄寶殿,兩側立着香爐,青煙繚繞,霧靄縈縈,香客絡繹不絕。
陸舒雲和汪靈犀去前面參拜,葉傾犀已經覺得沒了趣味,跑到一邊賣紅條福牌的地方。
「小姑娘,掛個姻緣?求個安康也好。」售賣的人笑着招呼她。
這東西,靈不靈驗,還真不好說,就是求個心安。
「小六,你要掛嗎?」葉傾犀笑道。
「不用。」孟則寧覺得。
姻緣愛情,是靠自己的,怎麼靠這個?
他是個比較典型的唯物主義者,覺得這東西都是騙人的。
葉傾犀咋舌,不理會他,自己買了一個,寫了字,走到姻緣樹下。
枝葉繁茂的樹上,掛着密密麻麻的福牌,上面還寫着各種文字署名,基本都是求一心上人的。
也不盡然都是求姻緣的,求安康的也好,較少。
孟則寧站在樹下,紅條翻飛,陽光從縫隙中落下,在他臉上落下斑駁的陰影,他眯着桃花眼,無情卻也動人。
「你想談戀愛?」孟則寧看着不遠處的葉傾犀,「阿姨來給你求高考,你卻想談戀愛?」
「噓——」葉傾犀擰眉,「小點聲,不能被我媽聽到。」
「為什麼想談戀愛,有喜歡的人?」孟則寧手指收緊,看着樹上的姻福牌。
她好端端的,求什麼姻緣,年紀也不大,還是看着葉久久談戀愛,心裏也想?
葉傾犀可不管他,掂量着牌子,不停找角度,試圖將牌子扔到最高處。
聽說扔得越高,願望越容易實現。
她咬牙,整個身子幾乎跳起來,將牌子扔出去。
孟則寧想看看他把牌子扔到哪裏去了,就往她那邊挪了幾步。
卻不曾想,那牌子從樹枝上飛過,撞到別的牌子,沒掛住,直直往下落。
「糟了。」葉傾犀蹙眉。
下一秒
福牌砸在了孟則寧的腦袋上。
挺疼。
他垂眸看了一眼,紅色牌子上寫着:
「我想和小六考入同一所大學,永遠在一起!」
落款:葉傾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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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久久,你把持不住,你還想幹嘛。
光天化日的,知不知羞?
葉久久:你就是嫉妒,你沒有男朋友!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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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猜孟小六會幹嘛……
不過孟小六你不是不信佛嗎?這東西真不了。
孟小六:偶爾可以信一次。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