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瑤聽不到老常的話,她只是繼續小聲在說着,聲音不大,好像是朋友之間常有的那種聊天。
「白小姐很漂亮,真的很漂亮,我女人,你也是女人,女人是不會欺騙女人的,說真的,我都有些嫉妒白小姐的美貌,我在想如果我擁有白小姐美貌的話,我喜歡的男人也會瘋狂的愛上我吧。」
白玫瑰依舊半聲不吭,只是她放在吳瑤身上的目光柔和了些。
吳瑤不管白玫瑰有沒有聽到她在說話,她只是徘徊踱步的走在審訊室,邊走邊道:「我是個沒人愛的人,從小到大都是。」
她的聲音很輕,宛若空氣中被一縷微風吹拂着上下飄動的羽毛。
陳關西心思一動,玻璃後的他目光由白玫瑰落在了吳瑤的身上,老常也是如此。
吳瑤用輕柔的語調說道:「我出生在一個幸福的家庭,至少我出生時候是的,我是家裏的第一個孩子,我有着愛我的父母,擁有着美麗的家庭,那個家雖然不是大富大貴,不是所謂的豪門,但那個溫馨的家真的很好.......但,就像這個世界上所有的悲情電影都沒有好結局一樣,這個幸福的小家庭終於迎來了轉折點,那是我三歲的時候,我的這個小家庭又迎來了一個小生命,那是我妹妹......」
「我有妹妹了,三口之家變成了四口之家,我很開心,喜歡我妹妹,三歲的我又有了一個玩伴,三口之家的幸福變成四口之家的幸福還是幸福,我高興的又蹦又跳,但我卻沒有發現我父親臉上閃過的那抹陰鬱。」
「又過了一年,我又奇蹟般的多了個妹妹,我還是一樣的開心,可是四歲的我依稀記得爸爸開始酗酒,喝多了酒的他會瘋狂的用皮帶抽我媽媽,說她......是個沒用的廢物.....」
「我六歲那年,媽媽的肚子又大了起來,我七歲生日那天,我的第三個妹妹呱呱落地,五口支架變成了六口之家,可是家庭成員的增加並沒有帶來歡聲笑語,只有更加憤怒的父親和更加戰戰兢兢的母親。」
「八歲那年,我上小學二年級,在昏黃的燈光下,我在寫着作業,依稀聽着母親用顫抖的聲音說她又有了小孩兒,可是家裏已經沒一分錢交罰款了,她想把小孩兒打掉,可父親卻憤怒的打了母親,他帶着我們搬了家,從小城鎮搬到了鄉下,在一個不知名的鄉村里,媽媽生下了我的又一個妹妹。」
「接下來的兩年,家,好像沉默了,只有孩子的哭聲和母親不耐煩的聲音越來越響,父親還是天天喝酒,喝多了就打媽媽,我本能的想要保護媽媽,所以每次被打的都是我......誰讓我最大呢,我是姐姐,我要保護媽媽和妹妹們......」
「後來,媽媽的肚子又大了.......家裏也已經徹底的揭不開鍋了,但他還是堅持要我媽生下,這一次,面黃肌肉的媽媽終於生下了同樣瘦弱的孩子,可是這一次爸爸卻笑了,因為媽媽終於生了男孩兒......」
「我有四個妹妹,一個弟弟,一大家子人,我抱着最小的弟弟,餵着最小的妹妹,感覺依舊很幸福,這一次,媽媽的肚子終於沒有再隆起,爸爸也終於不再打媽媽了,一切似乎都在朝着好的方向發展,直到有一天有一堆追債的跑到家裏鬧了一通砸爛了家裏所有的家具讓我爸爸還錢,爸爸跪在地上一聲不吭,最後,在債主們快要吃了他的目光下,爸爸指了指我對一個肥胖的男人說道,她是我大女兒,你把他領走,咱們兩清吧。」
「那個肥胖的男人同意了,爸爸欠了他三萬塊錢,給我最小的弟弟交了罰款上了戶口,那個肥胖的男人有一個小兒麻痹的智障兒子,肥胖男人想讓我給他當兒媳婦照顧他的傻兒子......那一年,我十一歲。」
吳瑤很平靜,甚至可以用淡定慢慢的講述着她的故事,她平淡的語氣好像在訴說着別人的故事一樣,可越是無聲的安靜卻越是讓人的心臟擰成一團,無法呼吸。
玻璃外,老常看向吳瑤的目光慢慢柔和了下來,至於陳關西,他看向吳瑤的眼神從吃驚變成了憐憫,從憐憫又變成了心疼,他是真的想立即衝進去抱住吳瑤,可理智阻止了他,他依舊靜默的慢慢講述自己故事的吳瑤,但他心中的某個位置悄然融化了。
至於白玫瑰,她的面無表情還是沒有任何波瀾,至少表面上看起來是這樣,但老常那敏銳的目光卻是一眼就看出來白玫瑰的眼睛悄然發生了變化,就像是一扇緊閉的大門在不知不覺中悄然打開了一道縫隙。
「十一歲......絕大多數的女孩兒小學還沒畢業,她們還擁有着無憂無慮的童年,可我卻被迫放下了書包被那個肥胖的男人帶回了家,他們要我脫褲子和一個傻子睡覺,我不願意,他們就打我,我還不願意,他們就把我捆在大雪紛飛的樹上凍了我半晚上......」
「我想跑,可十一歲的我對這個世界來說是沒有反抗的權利的,我跑了幾次都被他們追了回來,為了防止我跑,他們在家裏養了幾隻大狼狗拴在門口,只要我跑他們就放狗咬我......我被狗咬過,小腿上還有疤呢......我一直不敢穿裙子,直到後來我在傷口處紋了個身,紋了一顆野草,紋身師的技術很棒,她把我小腿上的傷疤用一根小草蓋住了,我很感激她,因為是她讓我可以有勇氣去穿裙子。」
「後來,我還是跑了,趁着肥胖男人出去喝酒的時候,我爬上了他們家的一顆大楊樹,趁着一輛拉磚的拖拉機從他們家門口經過的時候,我從好幾米高的樹枝跳到了車上,拖拉機帶着穿着破棉襖的我到了一個小鎮,我偷偷摸摸的跑下了車,憑着感覺朝着遠離家的方向瘋狂的跑,我從深夜跑到白天,從白天又跑到黑夜,喝了就抓起一口雪放在嘴裏,餓了就去菜地里拋點地瓜根,總之,老天爺慶幸,我跑出來了......那已經是十幾年前的事情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