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沈雲,兩人相互交換了一個眼神,扔下手中的鐵耙,一齊走了過來。
「兄台,回來了!」兩人抱拳見禮。
沈雲沒想到昨天還驕傲得象小雄雞一樣的兩位高鄰,今天竟然主動過來跟自己打招呼。
禮堂往來。他也不是小氣的人。是以,抱拳回禮。
其中,長得細眉細眼的那位,自我介紹道:「我叫劉雨星,住乙十號。這位是李長安,住乙九號。我們是表兄弟。請教兄台高姓大名。」
「好說。」沈雲答道,「在下沈雲,住甲十號。」
李長安聞言,看向甲十號藥田,眼裏的艷羨完全遮不住:「沈兄選的好藥田!」
劉雨星呵呵:「我等哪有沈兄這等福氣,有師長在旁賜教。」
沈雲挑眉。余頭消息靈通。昨天告訴他,說是現在藥院裏,有很多關於他的流言。比如說,他是藥院裏唯一的憑着一封薦書,免試入學的新弟子;比如說,他比所有人都提前入學,也是頭一個選藥田的……甚至還有流言,說他是貝大帥的遠房侄孫。
余頭他們也好奇得很,忍不住兩眼亮晶晶的圍住他詢問:「先生真的是大帥的子侄後輩?」
沈雲當然否認:「我確實是得了一位前輩的薦書,免試入學。但是,我真的不認識,也從來沒有見過貝大帥。」
現在,聽劉雨星如此一說,沈雲立刻明白了,為什麼兩位高鄰前倨後恭。想必他們這些天沒少打聽他。
「我也是胡亂選的。」他笑道。
可惜,兩人都是一臉的不相信。
對此,沈雲一點兒也不在意。
劉雨星看了李長安一眼,又道:「不知道沈兄準備什麼時候開始整理藥田?」
沈雲如實以對:「明天。」
「是這樣的。」劉雨星說道,「沈雲,你看,我們毗鄰而居。名下的藥田也是相連。所謂,遠親不如近鄰,說的就是我們。昨天,永安師尊告誡我們,藥院弟子同氣相連,互幫互助。我們兩兄弟有意請沈兄與我們一道,共同勞作。不知沈兄意下如何?」
沈雲聽明白了:這兩位是想請他幫忙。
本來,在牛頭坳村,還有鄭家莊,有個什麼事,或者農忙時節,鄰里之間互相搭把手,是常有的事。是以,他並不覺得兩位的意見唐突。
可是,這兩位……呵呵,有話不能好好說嗎?非得搬出永安師尊出來壓人!
沒見過求人還這般理直氣壯的。
所以,去他的遠親不如近鄰。抱歉得很,小爺拒絕,不吃你們這一套!
沈雲笑道:「抱歉,我還有事,這兩天抽不空閒來。以後再說。」說着,抱拳打了個拱,施施然回屋。
聞言,李長安的臉色便很不好看。眉尖輕皺,他剛要張嘴說話,被旁邊的劉雨星拉了一把,攔住了。
看到沈雲進了屋,李長安忿然問道:「五哥,為什麼不讓我跟他分辯?明明永安師尊親口說的,我們弟子當通力合作。他無視永安師尊的告誡,我要去永安師尊那裏告他一狀!」
劉雨星瞥了一眼甲十號房緊閉的黑油小門,哼道:「你沒聽其他人說嗎?人家的藥田都是永安師尊親自幫着挑選的。你去告啊!」
李長安立馬泄了氣,嘴裏嘟囔道:「真倒霉,怎麼碰上了這號人當鄰居。那麼多的藥田,我們要什麼時候才能弄完?」
「先做着。」劉雨星看着長滿荒草的兩大塊藥田,愁眉不展,「只要有人叫了雜役下田。我們也跟着請。再多的工錢,也要請。」
「嗯。又不是請不起!」李長安的眼睛亮了。
「走,接着幹活去。」劉雨星深深的回頭看了一眼那扇緊閉的房門。
沈雲放置好工具後,又出了門。他想去借書間借閱關於水田養護的書——羅師尊的課,給了他很大的啟發。既然旱田要養護,想來水田也是一樣的。甲十號藥田以水田居多,以後的收益,也主要指着水田呢。
只可惜,藥谷里的水田數量不多,羅師尊貌似也因此而疏忽了這一點,講課時隻字沒提水田的養護,只是稍微提了一句,借書間有相關方面的書冊,有興趣的弟子,不妨去借閱。
經他提醒,沈雲記起來了,先前整理借書間時,確實曾看到過一兩本關於水田養護的書冊。
先下手為強。他決定馬上去借書。
因為借書間裏,數以百計的書冊,都是他一本一本整理出來的。是以,跟永安師尊報備後,他熟門熟路的找出了那兩本書,然後,又找了一本藥草種植的書。拿着這三本,他去永安師尊那裏登記。
「一個月內歸還?」後者看過書名,問道。
沈雲點頭:「是的。」
「唔,超過一個月的話,就要回來續費;損壞了,也一樣要賠償。」永安副教使果然免了他的借閱費,直接讓他自己在借書簿上寫下書名和借書日期,並簽下名字。
「是。」
沈雲將三本書收進余頭送給他的青布書袋裏,離開借書間。這時,前面有幾個弟子有說有笑的聯袂而來。
他耳朵尖,聽到其中一人說:「我的藥田裏有一塊水田。也不知道有沒有水田養護方面的書借。」
「去找找就知道了。」旁邊有人應道。
看到沈雲,他們齊齊的住了嘴,笑着朝他點點頭,算是打招呼。
沈雲亦頜首回禮。
走出幾步後,他聽到有人放低聲音在問:「他就是沈雲?貝大帥的外孫?長得挺俊的。」
「我遠遠的見過貝大帥一次。貝大帥丰神俊秀,儀表堂堂。」
「你們聽說了嗎?我聽說,雜貨鋪子裏的那些人,都是貝大帥的親兵。還有,他們的慫樣也全是裝出來的。據說,個個見過血!沈雲老是和那些人呆在一起。昨天,我假裝去鋪子裏買東西,親耳聽見,他們喚沈云為『先生』。」
「啊呀呀,那錯不了了。」
「人家來頭大,帶着親兵上學……嘖嘖嘖,得,我們啊,惹不起,躲得起。」
沈雲差點破功——都在傳些什麼亂七八糟的!越傳越離譜!
對於這些謠傳,他還是抱着和昨天一樣的想法:不理會。
因為師父生前跟他說過,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再說,他來武館是求學,以及尋找什麼是道。
是以,與其花費大量的時間與精力去澄清這種無聊的東西,他還不如多看幾本書,多學點真正的本事。
然而,風欲靜,而樹不止。
第二天清晨,沈雲去整理藥田。
不想,他才走到田裏,有幾個人在甲十號田裏揮耙除草。
沈雲愕然:我沒有走錯?
「沈雲,早啊!」看到他,那些人紛紛打住,熱忱的圍上來跟他見禮。
「我叫袁峰。住在那邊丙七號,離得很近。」
「我叫陳龍。」
……
沈雲一一向他們回禮:「我是沈雲。各位怎麼在我的藥田裏?」
「我們的藥田昨天都收拾妥當了,看到沈雲還沒有開動,便自作主張過來搭把手。」
「沈兄事忙。我們恰好有空閒。」
沈雲目光流轉:「怎麼好意思……」
結果,話未說完,便被人笑嘻嘻的截住:「就這麼幾分地,大家一起搭把手,很容易就整理好了。」
「舉手之勞罷了。沈雲莫跟我們客氣。」
沈雲還能說什麼?伸手不打笑臉人。他真誠的道了謝:「今天中午,各位賞個臉。在下請大家吃飯。」
在牛頭坳村和鄭家莊,都是這樣的規矩:鄉鄰們自願幫工是交情,身為主家,好吃好喝的招待則是本分。沒有讓人餓着肚子幫忙的道理。
「不用不用。」
「永安師尊說了,我等弟子當彼此友愛,互幫互助。些許小事,何須沈兄破費。」
袁峰等人紛紛謝絕。
他們是認真的,絕沒有客套。總共才兩分地,大家一齊動手,人多力量大。不出一個時辰,藥田便整理妥當了。所有人扛起鐵耗跟沈雲道了聲別,轉身就走。
沈雲趕緊把人攔住,再次請他們吃午飯。
結果,他們一個個笑嘻嘻的跑得飛快。
旁邊的藥田裏,劉雨星與李長安兩兄弟艷羨不已。
後者啐了一口,小聲罵道:「一群馬屁精……」
劉雨星橫了他一眼,心中懊惱不已——看來那些傳言都是真的了!我這近水樓台,竟然讓旁人佔了先機!
等沈雲離開,他鄭重的拉住李長安說:「沈雲不是我們能得罪得起的。以後,我們要找個機會,跟他修復關係……」
不料,李長安一把甩開他的手:「我怎麼從來沒有聽說過,貝大帥有一個這麼大的外孫?等月底放假,我一定回去問我爹。我爹和大帥府的王管事交情不錯,是真是假,一打聽就全明白了。」說着,他瞪着甲十號屋,滿臉猙獰,「若是讓小爺知道他騙人,哼哼!」
劉雨星聞言,點頭說道:「你說的對。是我心急了。」反正已經給沈雲留下了不好的印象,索性等探實了,再做打算也不遲。
次日又是開講日。
沈雲去大禮堂時,半路上碰到了袁峰他們幾個。
好吧,確切的來說,他們是特意在等他。
於是,盛情難卻,一起去。
進了大禮堂,他們自然也是坐在一處。引來許多注目禮。
對此,沈雲泰然。他是經歷過生死的人,還會怕幾道目光?
至於,袁峰等人,若是誠心交好,他自然也是誠心以待;如果他們是聽信了流言之故,才有意親近,又與他何干?種種流言,又不是他放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