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維盛宴之前世迷蹤 第三十章 素雪的輕舞

    readx;    在人們的傳說中,有這樣一座山,傳說它高大,挺拔,莊嚴,神聖,傳說它是通往天界的唯一路徑。但它其實並不像人們想像的那樣,它並不高大,也許它曾經高大,但現在,嚴格來說它現在只能算是座半山,原本的山腰處不知什麼時候被什麼力量折斷了,殘殘破破的,堆積在地面上,從遠處看更像是個大的墳丘。這裏叫做不周山,一座不完整的山,這裏終年下着雪,這裏沒有春夏秋冬,沒有四季交替,甚至沒有日落日升,有的只是那終年不變的昏黃的天空和隨風飛舞的素雪。這裏是一個時間停止的地方,這裏叫做不周山,一個曾經輝煌的地方,一個被詛咒了的地方。

    在這座山還完整的時候,傳說在山頂有一顆神樹,到達這裏的人們都是通過它才能到達天界的。那時候雖然天上依然飄着雪,但這裏仍然生機盎然,隨處可見的珍惜樹木,草木精華,修煉有成的野仙和不斷向山頂努力的人們,那時候昏黃的天空並不讓人們覺得單調,相反的,飛雪在人們的眼裏更像是一種祝福,一種試煉,人們不斷的努力向前,不斷的刷新自己的極限,只為到達山頂,只為了爬上神樹到達天界,人們為了夢想,為了目標,不斷的努力,一次次超越自己。那時候一切看起來是那麼美好,到處洋溢着安詳,奮進,挑戰和超越。可是直到那一天的到來,那天山腰斷了,通往天界的神樹倒塌了,仍在山上的生靈們,全都被埋進了煙塵和風雪中。

    不周山不再是以前的不周山了,自從這裏再不能通往天界之後就不再有人來了,漸漸地被人遺忘,變成了傳說。在那次災變後活下來的生靈們,依然像以前那樣的生活,努力的修煉着,雖然再也不能到達天界了,但除了修煉這裏還能做什麼呢?他們還能做什麼呢。

    山不在是從前的山了,大量的生靈死去,天空變的灰白,再也沒有歡歌笑語,相互勉勵,有的只是那不停飛舞的素雪。原本翠綠的山峰變成了和天空一樣的灰色,唯一不變的也許只有那獨舞着的素雪,飄零,獨舞,堆積,融化,再化成雪,再飄零,再獨舞,像個不知疲倦的舞娘,一遍又一遍的表演着那不會再有掌聲的舞蹈。

    在這山上原本還有着一棵神樹,雖然她並不像山頂的那棵那麼有名,但她在生靈中依然代表着神聖,代表着光輝。她的名字叫若木。相傳她生長在一種很重的水的發源地,相傳就連鴻毛都不能在那水上飄過,人們叫那水為若水,那是分隔開天界和人間的水,但其實分隔開的並不只是天界和人間,還有而是生存和生活,幸福和苦難。災難到來的時候,若木也沒能倖免,她也隨着山頂的神樹和大量的生靈化作了塵土,在死亡來臨時她努力的播下了自己的種子,雖然她也不知道那顆種子會不會真的存活下來,會不會度過這次災難,但她還是這麼做了,也許她只想留下個希望,留給自己,留給這裏的生靈,也留給不周山。

    那次災難使得若水枯竭了,人們再也不能追尋若水來到這裏了,也因為它的枯竭,使得這裏存活下來的生靈們生活越來越艱難,數目越來越少,那些依舊頑強的生存下來了的生靈也因為少了一種修仙中的必要資源,慢慢的退化成了普通的野獸。不周山沒落了,再也看不到希望了嗎?生靈們不知道,漸漸地就連希望的本意也變得模糊了。

    希望,若木播下的最後的種子,會成為希望嗎?也許不會,也許她臨死前的行為只是為了不讓自己失望。那更像是一種祝福,一種寄託,一種對未來的期待,也許僅此而已。

    那顆種子並沒在災難中死去,也許是機緣巧合,也許是祝福起了效果,總之她頑強的生存了下來。在那之後又過了很多很多年,種子慢慢的生根發芽,漸漸地成長了起來。但她還不能稱之為神樹,因為她還沒有意識,她也缺少從普通的生靈變成野仙的必要物質——帝流漿。

    帝流漿,相傳是只有在每六十年的七月十五的月光中才存在的神奇物質,生靈們只有吸收了這種物質才擁會有自己的意識,才能開始修仙。可是這裏是時間停止的地方,這裏看不到日月。

    其實人們並不知道,帝流漿也存在於若水中,若木吸收了若水,把它提煉分解,最後化作露水再由枝葉導出,所以在災難之前這裏才會是成為野仙的聚集的。可是現在不同了,若水枯竭了,再也不會有帝流漿了。

    小神樹一直懵懵懂懂的生長着,但這裏的資源太過貧瘠,原本應是赤紅色的樹幹現在卻呈現着灰白的樣貌,本應散發着祥瑞之光的枝葉也同樣黯淡無光,只能映照着天空的昏黃,生存變得艱難起來。小神樹依靠着樹木的本能把自己的根系不斷的向下延伸,向下,在向下,她似乎可以感覺到在大地的深處有她需要的東西,那東西對她來說至關重要,那東西似乎可以改變她的一切。她把全部精力都集中在根系,向着目標前進,帶着彷徨和期待。

    那之後又過了很久很久,不周山的天空依舊昏黃,雪仍在不停的飛舞,小神樹已經很久沒有仰望天空了,也很久沒有伸展枝條去撫弄飛雪了,她把全部的精力都集中在她的目標上,甚至忽略了自己的變化。這些年她的身姿日漸豐滿,枝葉葉漸漸繁茂起來,雖然依舊暗淡無光,但至少她還算健康,這比生活在這裏的其他生靈來說要好的多。這裏的大多生靈已退化成了野獸,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它們開始相互廝殺,吞食,它們不再有記憶,不再謙和有禮,已經變成了只為食物而追逐的野獸。在食物匱乏的時候它們甚至開始吞食祖先的遺骨,那些在大災變時死去的先人,那些曾被活下來的生靈們虔誠安葬的先人們,曾被認為是不周山的傳承的先人們,現在卻成為了他們後輩的食物,很是可悲,可憐。

    小神樹並沒有注意到,不知什麼時候她腳下的雪已不知不覺的融化了,飛雪也不再靠近她的身邊,她的身體不知從什麼時候起變得暖和起來,灼熱起來。她的身邊總是不時的聚來各種野獸,這些野獸總是不停的嘗試着想要靠近她,可是她那灼熱的身體,和散發着微光的枝葉又讓膽怯的它們不得不放棄,放棄那看起來似乎是唾手可得的卻又似乎永遠也無法靠近的食物——一具先人的屍骨。小神樹並沒注意到在她的腳下有一具先人的遺骨,那遺骨起先也是被風雪掩埋了的,但隨着小神樹的成長,這裏的積雪慢慢的融化,先人的遺骨也慢慢的露了出來。那是一具端坐着的遺骨,身穿着一件有些破舊了的道袍,他的五官肌肉有些塌陷萎縮,可是卻並沒像其他遺骨那樣腐爛消融,而是完好的保存着。如果還有野仙經過這裏的話,一定會認出來,那具遺骨並沒真正的死去,在大災變到來時他一定用了什麼法力保護住了自己的身體和魂魄,處於一種假死的狀態,似乎他在等着別人的救援吧。可是這裏已經沒有野仙了,他的樣子在野獸眼裏不會再顯得高深莫測,仙風道骨,倒更顯鮮嫩可口。

    野獸們聚了又散,散了又聚,但始終沒有哪一隻敢真正走到樹下,那微光就像一道圍牆,一個鐵幕,恆古不變的屹立在那裏,隔開了野獸和它們眼中的食物。在野獸的眼中那微光就是鐵律,就是法則,就是界限,永遠無法跨越。

    真的無法跨越嗎?野獸們也在期待,它們用它們不多的智慧想着,等待着,等待着第一隻走進那發燙的微光中的野獸,垂涎的等待着那有可能到來的廝殺爭奪。野獸們聚了又散,散了又聚,日復一日,它們的耐心很好,也許任何生物對於食物的期待都會表現出很好的耐心吧。它們的耐心並沒有白費,那一天還是到來了,那打破鐵律的一天。

    那天天空依舊昏沉,飛雪依舊在飛舞。那天野獸們依舊聚在小神樹的光幕外,耐心的等待着,有的野獸離開了,但是很快又有別的野獸到來,亦如往常一樣,野獸們各自佔據着在它們看來有利的位置,耐心的看着光幕,也亦如往常一樣,沒有哪一隻真正敢去挑戰那微光的權威,直到那一聲響徹天地的怒吼響起。

    野獸們聽到那聲怒吼戰慄着亡命奔逃,那聲音的主人是這裏不可匹敵的存在,在那主人的眼裏,這裏的一切生靈皆為食物。那是一隻地熊,它正張着血盆大口瘋狂的追逐着一隻受了傷的鳴蛇。鳴蛇,一種有着翅膀的蛇形神獸。神獸,在世人眼中代表着神跡的神獸,現在卻被野獸追逐的狼狽逃竄。神獸,沒有了神智的神獸,也許不能再稱為神獸了,它和這裏的大多生靈一樣也慢慢的退化成了野獸,沒了神智,只為食物而奔忙,只為不成為食物而奔逃。

    鳴蛇在空中瘋狂逃竄,三丈多長的身姿在空中奮力擺動,大滴大滴的鮮血從它水桶粗的腰身上被抖落,落在雪地上,融化了積雪,從遠處看像一條紅色的溪流。它傷的很重,但仍奮力的奔逃着,逃,能逃出去嗎?它不經意的回頭看了一眼離自己越來越近的血盆大口,眼神中滿是絕望,逃不掉了。它緊了緊下顎,逃,一定要逃掉,哪怕是為了它嘴中的最後一隻蛋也要逃掉。鳴蛇抬起頭看了看遠處的神樹,那裏,就是那裏,她曾聽她的丈夫說過,那裏很暖和,那裏很適合他們生活,只是那裏聚集着太多的野獸,他們進不去,她的丈夫也因想靠近神樹而成為了別的野獸的食物,但現在不同了,那裏只要到達那裏,她的孩子就安全了。

    鳴蛇向神樹奮力飛去,近了,更近了,鳴蛇用盡了最後一絲力氣飛進了神樹的微光中,地熊也緊隨其後奔進微光,可微光中灼熱的空氣卻把它金黃色皮毛瞬間燃盡,地熊哀嚎着退出微光,不甘的衝着鳴蛇怒吼。

    鳴蛇顫巍巍的昂起頭輕蔑的瞟了一眼地熊,隨後挺起傷重的身體艱難的爬上神樹,小心的把自己的蛋放在了一個看起來很安全的樹枝上。鳴蛇看着自己的蛋,吐着信子輕舔了幾下,之後安詳的閉上了眼睛。

    鳴蛇的屍體從空中墜下,重重的砸在地上,它死了。這場追逐戰到了這裏算是告一段落,很難說誰輸誰贏,這樣的事情在這裏每天都在上演,這就是這裏的生存狀態,生存,在這裏變得尤為艱難。

    野獸們又慢慢聚集過來,它們垂涎的看着鳴蛇的屍體在微光中慢慢消融,但卻沒有任何一隻敢在走進微光,那微光對它們來說依舊是鐵律,依舊是無法跨越的界限。

    野獸們在微光外聚了又散,散了又聚,年復一年,日復一日,微光的外圍也因微光的影響慢慢的恢復了一些青色,形成一個個小小的池塘,漸漸地來到這裏的野獸不再是垂涎先人的遺骸,而是為了汲水或是狙擊別的野獸,這裏慢慢的變成了獵場。

    小神樹對外面發生的一切一無所知,她依舊在努力的向下延伸着根系,她並不知道她的周圍已經變成了獵場,也不知道這裏曾發生過鳴蛇和地熊的生死逃殺,甚至不知道那放在身上的鳴蛇蛋竟然悄悄的孵化了。

    這是哪裏?我在哪裏,小鳴蛇努力鑽出蛋殼茫然的看着昏黃的天空,似乎在思考着這樣的問題。它打量了一下四周,看了看那散發着微光的神樹枝葉,隨後很安心的一口一口吞下了自己的蛋殼。這是哪裏?小鳴蛇不知道,但它知道自己在這棵樹上很安全。

    飽餐了一頓的小鳴蛇展了展粉嫩的小肉翅,抬頭遠眺,遠方的小水窪處聚集着幾頭蹄類動物,小鳴蛇好奇的看着,他們的體型很大,沒有翅膀但有着可以在地上奔跑的四隻腳,有着奇怪的鼻子,在鼻子子上還有一隻形狀猙獰的犄角。它們的樣子為什麼和自己完全不同呢?小鳴蛇疑惑的想着。它們正警惕的汲着水,其中一頭年長者正緊張的放着哨,可是它並沒注意到,不遠處的岩石後面似乎隱藏着什麼,突然,一隻凶獸猛的從岩石後面沖了出來,嚎叫着衝進它們,動物們慌張的四散奔逃,可是很不幸的,其中一隻逃的慢的落入了那張血盆大口。小鳴蛇害怕的縮了縮脖子,過了好一會才敢再向哪裏看去,那裏已經沒了動物,只剩下一具吃剩下的屍體。小鳴蛇側着頭認真的看着,它不明白為什麼剛才還能奔跑的喝水的蹄類動物現在卻趴在那裏一動不動,他們是在做遊戲嗎?小鳴蛇的心裏滿是好奇,躍躍欲試的想過去看個究竟,但天生的敏銳感覺又讓它覺得那裏並不安全,小鳴蛇試了幾次最後還是放棄了,它盤在一個枝條上,有些好奇有些嚮往又有些警惕的看着外面。

    小鳴蛇就這樣看着外面,看着外面的野獸廝殺奔逃,它似乎有些明白了,動物們似乎並不是在做遊戲,那些倒下了的動物似乎再也不會再奔跑了,那是死亡。小鳴蛇對自己沒有冒然前去感到無比的慶幸,那裏很危險。小鳴蛇依舊盤在樹枝上看着外面,看着那些倒在地上的被吃剩下了的屍體,它發現那些屍體似乎在召喚它,召喚它快過來吃掉自己。小鳴蛇沒敢動,極力抵禦着那致命的誘惑,它靜靜地看着,看着野獸們不斷地重複的上演着同樣的劇目,耐心的等待着,它期待着野獸們全部離開,期待着安全的享受美食。可是它很快就失望了,野獸們有的離去了,但很快就又有新的野獸過來。終於誘惑戰勝了它的恐懼,它小心的爬下樹,緊張的向一具還算新鮮的屍體爬去。

    它小心翼翼的爬着,稚嫩的翅膀還不能支撐它的身體,柔弱的鱗片在堅硬的地上顯得異常脆弱。小鳴蛇努力支持着被石子劃破的身體小心的向目標前進。鮮血慢慢從它崩裂的鱗片處滲了出來。它並沒注意到,新鮮血液的味道引來了一隻凶獸的注意,那凶獸猙獰的看着它,突然向它猛衝過去,小鳴蛇被突入起來的變化嚇住了,怔怔的看着凶獸接近,就在凶獸張着大嘴正準備咬下去的時候,卻突然發出一聲哀嚎,轟然倒地。

    小鳴蛇怔怔的看着,過了好一會才緩過神來,它看到一隻有着兩隻兇惡長牙的野獸正努力撕扯着剛才襲擊自己的凶獸,那野獸見它醒轉過來便撕扯下很大一塊肉扔到它面前,之後就不再看它繼續享受着美食。小鳴蛇看了看丟在自己面前的食物,張了張嘴,卻發現,那肉太大了,它根本就吞不下去,只得悻悻的轉過身繼續向自己的原定目標前進,那凶獸看了看小鳴蛇又看了看那塊肉,隨即又從那屍體上撕扯下一些小塊的足夠它能吞下的肉,又丟在了小鳴蛇面前,小鳴蛇看了看那凶獸,又看了看那些肉塊,小心的吞了下去。

    小鳴蛇吞完了肉塊,又小心的向小神樹爬去,它似乎知道那裏才是真正安全的。小鳴蛇小心的爬過那凶獸,不敢發出太大的聲音,生怕惹惱了它,把自己也吞掉。小鳴蛇緩慢的爬着,快到神樹時不經意的回頭看了一眼,這一眼嚇的它魂飛魄散,只見剛才的凶獸正不緊不慢的跟在它身後,小鳴蛇嚇的趕緊閉上眼睛,身體篩糠似的抖着,可是過了好一會,它發現那凶獸並沒向它衝來,小鳴蛇睜開眼睛,它發現那頭凶獸正在它不遠處站着,似乎並沒襲擊它的意思。小鳴蛇猛的轉過身快速向神樹爬去,直到它爬進光幕後才安下心來,它回頭看了看,那凶獸見它進了光幕並沒有追擊,而是搖晃着腦袋轉身離去了。

    小鳴蛇爬上樹枝,安心的閉上了眼睛,在經歷了緊張,襲擊,美食這些驚心動魄的事情後,它終於可以安心的睡一覺了。

    雪在空中盤旋,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微光附近的區域雪不會再飄落下來,而是在空中就化去了,形成淡淡的白霧籠罩下來,給人一種似真似幻的迷離感。外面的世界是真實的嗎?看着外面輕紗似得白霧醒過來的小鳴蛇後怕的想着,那裏為什麼充滿危險呢?小鳴蛇不知道,它爬在樹枝上靜靜的看着外面那似乎永遠也不會停下來的劇目,還是這裏安全。小鳴蛇吐了吐信子,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哦,它也在外面,小鳴蛇看到微光外那頭凶獸正向裏面看着,似乎正在等它。它在幹什麼?小鳴蛇暗想,它並沒有出去的意思,外面實在是太危險了。那頭凶獸似乎是感覺到了小鳴蛇不會出來,等了一會便轉身離開了。它終於走了,它的樣子實在是太可怕了。小鳴蛇耷拉下腦袋,閉上眼睛,又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當小鳴蛇再醒過來時發現那頭凶獸仍在微光外徘徊,小鳴蛇吐了吐信子依舊沒有出去,那凶獸等了一會再次離開了,可是過了不久之後它又再次的出現,它在幹什麼?小鳴蛇想不明白,難道它想吃掉我,就像它吃掉別的野獸那樣,小鳴蛇顫抖的看着那凶獸,那傢伙實在太可怕了。小鳴蛇靜靜的想着,靜靜地看着,當那頭凶獸再離開時,小鳴蛇終於鼓足用去走下神樹,不是它真的戰勝了恐懼,而是它又餓了。

    小鳴蛇小心的爬下樹,爬出微光,向一具很久以前就被吃剩下的屍體爬去。只是它並沒注意到在它的身後隱藏着兩頭野獸,一頭是一隻豹型人臉的野獸,另一頭赫然就是那頭常在微光外徘徊的凶獸。之後發生的事情和上次基本相同,豹型野獸沖向了小鳴蛇,而那凶獸又從側面用長牙貫穿了野獸的身體,再之後依舊是凶獸撕扯下小塊的肉丟給呆若木雞的小鳴蛇。

    它並不想吃我,再次回到微光中小鳴蛇暗想,其實它並不像看上去那麼可怕。吃飽了的小鳴蛇打了個哈氣,再次進入夢鄉。當它再次醒來時發現那頭凶獸仍在外面徘徊等候,小鳴蛇想了想,忐忑的爬下樹枝,爬出微光,那凶獸看了看它,並沒有襲擊的動作,而是把自己小心的隱藏在一塊岩石後面,再之後發生的事情和前兩次如出一轍。就這樣小鳴蛇在和那頭凶獸的合作下終於可以填飽自己的肚子了,但它能否安全長大,這仍是個未知問題,成長從來就不件容易的事情。

    那之後又過了很久,在這個沒有時間概念的地方,沒有四季交替,日月輪迴的地方,有誰還會去數時間呢,野獸們沒有時間的概念,就算有,我想也不會有誰真的會去記住什麼,這裏的生活猶如壞掉的唱片,永遠在重複着同樣的事情,廝殺或奔逃,無聊又無趣,冗長而又煩悶。

    這段時間小鳴蛇長大了一些,已經不像剛開始時的那樣弱小了,在當誘餌時也有能力去規避一些突發的危險了。它的身軀長到了丈許長,晶瑩的紅色鱗片覆蓋在它青色的身體上,看上去驚艷俊美,在野獸的眼中也更顯鮮嫩多汁。那稚嫩的翅膀也已長滿了羽毛,它已經可以再天空翱翔了,雖然還飛不太高,飛不太遠,但對於那些只能在陸地上奔跑的野獸來說,已經是個很大的優勢了。它依舊在和那頭凶獸合作獵食,它們的關係也日漸親近。在這裏汲水獵食的野獸們對他們這對搭檔是深惡痛絕,又懼又恨。當小鳴蛇獨自行走時已經很少有野獸敢再襲擊它了,野獸們也慢慢的察覺到了,如果敢把這條看起來鮮嫩可口的小蛇當成獵物的話,那很有可能在哪個陰暗的角落裏有一隻凶獸正把它當成獵物。當然這也大大提升了這對搭檔的獵食難度,但好在小鳴蛇會飛後可以飛到很遠的地方從空中引誘獵物,倒是緩解了他們的食物危機。還好小鳴蛇學會了飛翔,不然的話,食物危機很有可能會演變成它真正的危機也說不定呢。

    小鳴蛇依舊住在那棵小神樹上,每次打完獵它都會回到這裏,爬上熟悉的樹枝,擺一個舒服的姿勢愜意的欣賞着微光外的景色。那頭凶獸從來沒走進過微光,每次打獵時都是在微光外等候小鳴蛇。微光,神樹,對小鳴蛇來說意味着安全,安心,獨享的祥和,這裏是它的家,一個不用去擔心危險可以安心午睡的港灣。可是最近它的家變得不穩定起來,小神樹的溫度忽而提高忽而降低,溫度升高時就連小鳴蛇都感到有些難以承受,不得不爬下樹枝,找塊還算涼快的地方把自己埋進土裏。溫度降低時,原本視微光為屏障的野獸就會圍聚過來,虎視眈眈的看着裏面,似乎下一刻就會衝進來。小神樹的變化讓小鳴蛇有些不安,但它還是留了下來,對它來說這裏是它的家,是自己出生的地方,這裏至少還算安全。

    人們常用日月如梭,時光荏苒來形容時光的流逝,但在這裏卻很難這樣說,這裏沒有日月,只有那不斷盤旋飛舞的素雪以及小神樹光幕外那如白紗的薄霧。小神樹並不知道外界因自己而起的變化,她正在全神貫注的向下伸展的自己的根系,向下,繼續向下。她不知道,微光外早已形成了池塘,已不見了雪的影蹤取而代之的是宛如輕紗似的薄霧。霧聚了又散,散了又聚,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終於小神樹探到了那個她一直尋找的東西,那是一小灘水,那水呈黑白兩色,黑色在下白色在上,涇渭分明而又緊緊相依。小神樹試探性的向那水伸了伸手,緊張而又期待的觸碰了一下。可是接下來發生的事情讓她驚出了一身冷汗,那水緊緊的吸着她的根系,任她怎麼努力也無法擺脫水的吸力。小神樹慌張的晃動根系,可以依舊無果。慢慢的小神樹冷靜了下來,試探着吸收那灘水,水慢慢的由她的根系傳遍她的身體,猛然的她身體熱了起來,繼而又冷了下去,周而復始,一次比一次強烈。小神樹強忍着身體的不適,依舊沒停下吸收,她似乎感覺到這灘水對她來說至關重要。

    小鳴蛇在又一次飽餐了一頓後再次爬上樹枝,愜意的打着盹,它似乎並沒注意到今天神樹的溫度比以前要低一些,樹幹上佈滿了水汽,顯得濕噠噠的。它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突然一滴水滴落在了它的頭上,小鳴蛇下意識的伸出舌頭舔了一下,猛然的,小鳴蛇感覺腦袋裏傳來轟的一聲巨響,就像猛撞在巨石上一樣,傳來一陣巨痛,它感到自己的意識越來越模糊,頭越來越重,越來越難以維持自己的身體。終於,它碰的一聲砸在了樹枝上,昏死了過去。

    這是哪裏?我是誰?我是從哪裏來的?又要去往哪裏?一個個問題出現在了昏睡過去的小鳴蛇腦海中,它並不知道這些問題是從哪裏來的,也不知道答案,更不知道這些問題究竟意味着什麼,它只是忍不住的去想,不斷的提出各種各樣的問題。

    「你是誰?」

    突然一個聲音打斷了小鳴蛇的思緒。

    「誰?」小鳴蛇猛然驚醒,抬頭四顧,可能是太過突然,它並沒發現它竟然說話了。說話,並不是那些只代表者簡單意思的鳴叫,那是更加複雜的,有着思維交換性質的聲音。它代表着智慧的產生。

    「我問你是誰?為什麼在我的身上?」

    「你又是誰?我沒在你身上啊。」小鳴蛇茫然四顧,並沒看到其他生物的身影。

    「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是誰,你呢?你是誰?」那個聲音同樣帶着茫然回道。

    「對呀,我是誰?為什麼會在這裏?」小鳴蛇帶着哲學味道反問着,眼神迷離,又陷入沉思。

    「哈哈哈,」突然樹下傳來一陣暢快的大笑,「你是鳴蛇,你是若木樹。」那個聲音又道。

    「你是誰?」小鳴蛇和小神樹異口同聲的問道。

    「我,呵呵,我是一個很久以前的修仙之人,假死於此,沒想到還有重新復甦的一天,還真是暢快呢。」那聲音隨即又是一陣暢快的大笑。

    小鳴蛇順着聲音望去,那發出聲音的竟然是一直盤坐於樹下的那具枯骨。

    枯骨慢慢站了起來,晃晃了肩膀,抬頭看了看小鳴蛇,又看了看小神樹,喃喃自語道「運氣真好,沒想到這裏竟然會有若木樹。」

    「若木樹?你是說我嗎?」

    小鳴蛇低頭看了看,原來剛才說話的竟然是自己身下的這棵樹。

    「恩,」那人點點頭,「若木樹,三大神樹之一,有汲若水化帝流漿的能力,看來果然名不虛傳。」

    「那,那你知道我又是誰嗎?」小鳴蛇吶吶的問道。

    「你,你是鳴蛇,上古異獸,火屬,喜熱,在上古傳說中,鳴蛇所到之處皆為乾旱。」那的聲音又答道。

    「那你知道我為什麼會在這裏嗎?這裏又是哪裏?」小鳴蛇又接着問道。

    「你的問題還真多,這裏是不周山,是傳說中的神山呢。」那人停了一下,抬頭向四處看了看,又搖頭嘆息道,「哎,看來這裏已經不能再叫做神山了。」

    小鳴蛇不知道那人為什麼嘆息,他也抬頭看了看,微光外一如既往的上演着狙擊和逃亡,那在平常不過的場景。這有什麼不妥嗎?小鳴蛇想不通,搖了搖頭,步出微光。微光外那頭凶獸正在等他,「嗨,你好啊。」小鳴蛇向那凶獸打了個招呼。

    那凶獸看了看頭,扭身藏到一塊巨石後。

    「你好啊。」小鳴蛇跟在凶獸後繼續說道。

    那凶獸看了看他,抬了抬頭,示意他和往常一樣去引誘獵物。

    「你不認識我了嗎?為什麼不說話?」小鳴蛇疑惑的問道。

    「沒用的,小鳴蛇。它沒有飲用帝流漿,現在它只是普通的野獸。」不知什麼時候樹下的那個人也走了過來,不疾不徐的說道。

    「帝流漿又是什麼?」

    「帝流漿,可開野獸神智,補魂魄損傷的神物。你不也服用了嗎?怎麼連這也不知道?」

    「我沒服用啊?」

    「你還真是笨啊,就是那棵小神樹的露水。」那人轉身指了指小神樹道。

    「你是說喝了那露水,他就會和我一樣?」小鳴蛇將信將疑。

    「當然。」

    小鳴蛇急轉身飛回神樹,取了一片樹葉,盛了一滴露水又飛了回來,小心的放在那凶獸的面前,示意它飲用。

    那凶獸看了看他,又晃了晃頭,依舊想讓他去引誘獵物。

    「喝這露水。」小鳴蛇有些急了,把樹葉又往前遞了遞。

    凶獸依舊搖頭。

    「沒用的小鳴蛇,你認為當康會吃樹葉嗎?」那人揶揄道。

    「那,那怎麼辦?」小鳴蛇有些不知所措了。

    「簡單。」那人抬手一指,只見那頭凶獸瞬間定着,「好了,去給它喝吧。」

    小鳴蛇小心的把露珠倒進凶獸的嘴裏,那人隨後解除了法術,凶獸猛然發出一聲嚎叫,昏倒過去。

    「這是怎麼回事?它不會有事吧?」小鳴蛇愕然的問道。

    「沒事,等它醒了就開了神智了。」那人淡淡道,隨後便架起雲霧向遠處飛去。

    小鳴蛇靜靜地盤在石頭上看着昏死過去的凶獸當康,等着他醒轉過來。周圍的野獸看見它便遠遠地躲開,似乎生怕從哪個角落會衝出一隻凶獸來。小鳴蛇看着它們汲水,覓食,獵殺,逃亡,沒來由的覺得自己或許和它們已經不一樣了,自己似乎再也回不到以前和當康一起獵食的快樂日子了。

    不知什麼時候那人又飛了回來,也靜靜的坐小鳴蛇旁在石頭,似乎在沉思者什麼。旁邊的凶獸當康突然哼了一聲,晃了晃頭,顫巍巍的站了起來。

    「你醒了?」小鳴蛇問道。

    「恩,謝謝你,朋友。」當康沉聲道。

    「我知道你有很多疑問,別問我不想回答。」那人突然神叨叨的插一句。

    當康甩甩頭,沒去看那人,繼續對小鳴蛇說道,「朋友,你等我,我去打獵,算是對你的謝禮。」

    「恩,我來幫你。」小鳴蛇道。

    「不用,我現在感覺力氣大的出奇,我自己去就行了。」當康丟下句話風一樣跑遠了。

    不一會當康晃晃着叼了頭獵物回來,兩人美美的飽餐了一頓,看的旁邊那人發出一陣陣不屑的噓聲。

    「你們都已經是妖了,怎麼還做這麼沒品位的事?」那人不屑的說道。

    「妖?那是什麼?」小鳴蛇問道。

    「妖,采日月之精華,集天地之靈氣而修煉己身,以登天界,位列仙班為榮譽,每個妖都在刻苦修煉於希望於能夠證道,在看看你們與野獸又有何異。」

    「修仙不用吃東西嗎?」當康問道。

    「不用。」

    「那修仙還有什麼意思。」當康不屑的回道。

    「...」

    「為什麼一定要修仙呢?」小鳴蛇問道。

    「不修仙又做什麼,你們已經不是野獸了。」

    「那我們是什麼?」

    「妖。」

    「是妖就一定要修仙嗎?」

    「修仙,修仙,修仙並非我之本意,只我本能。不修仙又能做什麼?」那人似乎是在回答他們又似乎在回答自己。

    「修仙就能到處走,就可以到處飛了嗎?」突然小神樹問道。

    那人點點頭。

    「那好我跟你學修仙。」小神樹鄭重的說道。

    那人尷尬的撓撓頭,「那個,小神樹,你是神樹,我可教不了你,只能靠你自己修行,以你的資質位列仙班只是早晚的事。」

    「你教不了我?」小神樹有些失望,「我還想早些到外面去看看呢。」

    「你們呢?怎麼樣跟我學修仙吧,修仙好處很多的。」那人轉過頭繼續向小鳴蛇和當康誘惑道。

    「那棵樹可以自己修煉,那我們是不是自己修煉也可以成仙?」當康問道。

    那人點點頭,「只是進度要慢上許多,而且還會有很多危險。」

    「哦,那我自己修仙就行了。」當康答道。

    那人,「...」

    「恩,恩,我也自己修仙。」小鳴蛇道。

    那人尷尬的看了看他們,眼珠轉了轉,又對小神樹道,「小樹,你很想出去走走嗎?」

    「是啊。」小神樹有些落寞的答道。

    「恩,等你開花了,就可以化成替身,那花所到之處就猶如你親身受到,親眼所見。」

    「真的。」

    「當然,當真。」

    「那也不行啊,花的話是不會自己走的,就算風也不可能把它吹的太遠啊。」小神樹無比失落,落寞的說道。

    「你可以把放到別人身上。」那人繼續誘惑道。

    「放到別人身上。」小神樹似乎想到了什麼,義正言辭的對小鳴蛇道,「喂,那個住在我身上的傢伙,你跟他學修仙,在人家這裏住了這麼長時間是不是得付些房租了?」

    「...」小鳴蛇一陣無語。

    「心有愧疚與憤恨可是修仙之大忌。」那人又不時的加了句。

    「好吧,我跟你學修仙。」最後小鳴蛇無奈的說道。

    「恩,很好,從今以後你要叫我師傅,為師現在教你認識一些天材地寶,你現在去西面,在那裏有一個山谷,你去那裏採集一些雪蓮回來,記得千萬不可以讓花瓣掉落。」那人頗為滿意的說道。

    小鳴蛇唯唯諾諾的掉頭向西方飛去。

    「那個,小神樹,我教你一些法門,讓你把微光收入自身,以提高自己的修行。」那人又道。

    「好啊,好啊。」

    小神樹聽了法門後,依法而做,微光慢慢淡去,直至消失,外面許久不散的霧也慢慢的散掉了,雪又開始盤旋着飄落下來。

    那人滿意的點點頭,喃喃自語道,「還好我也是火屬,不然這身軀早就化去了,在若木樹下修行還真是不小心不行啊。」

    那頭當康乜斜着看了看那人,晃了晃頭轉身準備離開。

    「喂,當康。」那人見他要離去,忙叫道,「我看你很有靈性,怎麼樣和我學修仙吧?」

    當康懶得搭理他,晃着頭快速的離開了。

    「唉,可惜了。」那人惋惜的自語道。

    自那以後小鳴蛇就開始和師傅學習修仙,可是師傅根本就沒教給他什麼,只是不停的叫他幹活,不是到東面收集飄零的深寒冰晶,就是到南面找尋還存活的仙草。起先小鳴蛇對這些很是不耐,但師傅卻說,認識自然,認識世界是修仙的第一課,盲目的修煉只會有弊無益,小鳴蛇本想反駁的,但小神樹在一旁用房租想要挾,小鳴蛇也只好作罷。

    除了幫師傅收集物品外小鳴蛇依舊在和當康組隊狩獵,雖然現在他們已經可以單獨狩獵了,但他們依舊喜歡一起行動。有一次在狩獵完後小鳴蛇問當康當初自己還小的時候為什麼要幫自己,當康晃晃腦袋,回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那是因為他那時太小,不夠吃一頓的,但如果用他來引誘別的動物的話,就不用再害怕餓肚子了。聽了這話小鳴蛇一陣後怕。

    「外面什麼樣?」小神樹向趴在自己枝椏上的小鳴蛇問道。

    「外面,」小鳴蛇想了想,「和這裏一樣,都在不停的下着雪,到處都是一片白色。」

    「那更外面呢?」小神樹接着問。

    「不知道,我也沒去過。」小鳴蛇如實回答。

    「那你還不趕快修煉,好帶着我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小神樹嗔怪道。

    「...」小鳴蛇一陣無語,修煉,如何修煉?自己那便宜師傅只會叫自己找這個,找那個,根本就沒教給自己什麼東西。他倒好,拿到東西後,就躲進自己的房子裏鼓搗起來,已經很長時間沒露面了。

    師傅自從收他為徒後就在樹下建了個簡易的房子,說是要煉製什麼物品用的,還不許他進入,並威脅他說如果要是因為他的突然打擾毀了煉製,那他就必須再去收集。小鳴蛇對師傅在煉製什麼根本就不感興趣,在他看來自己的師傅最好是一直在房子裏,最好永遠也不出來。

    「你就那麼想外面去啊?」小鳴蛇打了個哈氣,懶洋洋的問道。

    「是啊,好想到處走走,到處看看,可是我卻只能站在這裏看着一成不變的景色。」

    「那等我修煉有成,帶你到處走走。」小鳴蛇有一搭沒一搭的說道。

    「切,你敢不帶我走,我就不讓你再住在我身上,不過我們可說好了,再過一段時間我就可以開花了,到時候我讓師傅幫我煉化替身,到時你可要帶着我一起到處走走哦,不許反悔的。」

    「恩,知道了。」小鳴蛇回了句,眼皮慢慢耷拉下來,他找了個舒服的位置準備睡個午覺,可是就在這時,突然一聲巨響從師傅的房間裏傳來。小鳴蛇猛的抬頭望去,只見師傅一身煙灰哈哈笑着走出房間,手裏拿着一個葫蘆,興奮的大叫道,「成了,成了。」

    「瘋了吧。」小鳴蛇自言自語道。

    「哈哈,終於成了,本以為修仙以無路,沒想到竟然練成了仙露神水,哈哈。」師傅依舊在那裏狂笑。

    「師傅,你,你在做什麼?」小神樹吶吶的問了句。

    師傅定了定神,向小鳴蛇招了招手,「徒兒過來。」

    小鳴蛇看了看他,繼續趴在樹丫上,沒有動。

    「你不想修仙了嗎?」

    小鳴蛇眼皮都沒抬,依舊沒動。

    「你快過去。」小神樹生氣的抖動自己的枝條,大吼道。

    「又要找什麼東西?」小鳴蛇來到師傅面前不耐的問道。

    「徒兒我問你,何為修仙?」師傅似乎很高興,並沒在意小鳴蛇不敬的態度。

    「你不是說無事可做嗎?」小鳴蛇懶懶的回了句。

    「那是修仙的原因,我現在要說的是修仙的本質。」

    「為什麼?」小鳴蛇依舊無精打采的問道。

    「修仙,吸收天地靈氣,依循道化自然,以做到修身,養神,識慧。修身,以遵循天地運行吐納,做到自然既自身,無外物可觸神傷。養神,坐忘靜思,收心,簡事,淡欲。不為外欲而生心擾,磨意欲而平心魔。識慧,大千世界,繁華種種,皆有心生,亦由心滅,識慧,則慧在,遵循循環自然,交替往復,不由自身而復續,不由自身而終止。萬物循環,徐徐道來,以慧眼看世間,平己願,泯蒼生,道法歸一。」師傅徐徐道來,頗具仙風道骨。

    「那個,那個。師傅,要怎麼做才能修仙?」小鳴蛇被師傅的高深莫測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那個,恩,先把這個喝了。」師傅把手中的葫蘆遞給小鳴蛇。

    「這是什麼?」

    師傅長嘆一聲,「這裏原本是非常適合修仙的地方,可是在那次大災變之後這裏的天地靈氣變得混濁,不易吸收,而這是仙露神水,可以讓你在吸收這裏靈氣的時候去蕪存菁,不然的話在這裏修煉會滋生心魔的。」

    小鳴蛇看着師傅,突然他覺得師傅有些蒼老了。小鳴蛇感激的喝下了神水,突然他感到腦袋裏哄的一聲巨響,猛的又昏了過去。

    「喂,喂,師傅,他不會有事吧?」小神樹緊張的問道。

    師傅看了看小鳴蛇,安慰道,「沒事的,他很強壯的。」之後又自然自語道,「沒想到這神水的副作用這麼大,可能是我找別的原料替代的原因吧,還好讓這條鳴蛇先喝的。」

    小神樹,「...」

    小鳴蛇幽幽的醒了過來,看到師傅正在旁邊緊張的看着他。「我這是...」

    「沒事,神水的正常反應,現在你可以修仙了,來,來,為師先教你養氣吐納,這可修仙的根本。」師傅說着教給了小鳴蛇一段經文,小鳴蛇認真的記下了。

    「那個,你先修煉,為師還有些事情要做。」之後便拿着葫蘆走向房間。

    「那個,師傅,可不可以給當康些神水。」小鳴蛇小心的問道。

    「恩,先等等,他的體質並不適合現在飲用神水,等他再強壯一些再說吧。」師傅說着走進房間。

    小鳴蛇歪着腦袋想了想,還是沒想明白為什麼自己沒當康強壯就可以飲用神水,而當康不行。隨即晃晃腦袋不做他想,開始認真修煉。

    小神樹憐憫的看了看小鳴蛇,搖晃了幾下樹枝,無奈的嘆了口氣。

    這段時間以來,小鳴蛇一直在修煉着師傅教的吐納之法,可是成效並不顯著,師傅說修煉在於持之以恆,循序漸進,把心靜下來融入自然,慢慢的去體會其中的變化,修煉沒有捷徑可以走。也許修煉的意義就在於修煉本身吧,小鳴蛇暗自想。這段時間小鳴蛇已經很少去打獵了,每次都是當康給他送來食物,小鳴蛇很是感激,但當康並不以為意,似乎對他來說朋友比食物更重要吧。每次當康來時小神樹都是代答不理的樣子,有時更是一句話也不說,有一次小鳴蛇問她,為什麼不喜歡當康?她說,他的樣子看起來很兇。樣子看起來很兇?小鳴蛇搖搖頭,實在是不明白她的思維,樣子,事物是只是看外表的嗎?小鳴蛇無奈的搖搖頭。

    小神樹又問,「你一定要吃食物才行嗎?」

    「恩,」小鳴蛇點點頭,又說道,「師傅說過,等能化形了就能做到辟穀了,那時只要吸收天地靈氣就可以了。」

    「化形,真好啊,我也希望能早些化形,這樣就可以出去看看了。」小神樹惆悵道,之後就不再說話了。

    小鳴蛇坐在樹下,繼續吐納天地靈氣,慢慢的進入了無我的冥想狀態。小神樹靜靜的看着他,忍不住開始憧憬自己的未來,有那麼一小會兒,她似乎都忘記了外界的風雪,任由它們拂過自己的枝葉。

    天空昏黃,風雪依舊。又過了很長很長一段時間,在這個外界永遠不會變化的地方,時間便變得模糊了,這裏沒有昨天和今天之分,也就沒人會記得過去了多久。在這裏想說明白時間過去了多久是一件很麻煩的事,總之是又過了很長很長一段時間,小鳴蛇又長大了一些,他的身子足有三丈長了,翅膀也長滿了斑斕的羽毛,深青色的皮膚上覆蓋着如火一樣赤紅晶瑩的鱗片,他現在可以飛的更快更遠了。每次看着他像一團火一樣在天空飛舞,小神樹總是羨慕不已。這段時間在她的不懈努力下,她也終於凝結出了一個花骨朵。在花骨朵剛剛長出來的時候,她異常的興奮,抓住小鳴蛇聊了好久,說了一堆又一堆自己的憧憬,臨最後還不忘威脅小鳴蛇,讓他不要忘了約定。

    小神樹精心呵護着花骨朵,希望它能早點開花,再早一點,更早一點,就像一個心急的孩子。當康這段時間還是經常來送食物,但自從有了花骨朵之後小神樹就拒絕他在走近,當康無奈,只得在很遠的地方放下食物。對於這,小鳴蛇也是很無奈。當康也已經喝過了仙露神水,但是在他喝的時候並沒有出現不良反應,喝過之後就晃晃着離開了。可能是他比自己更強壯吧,小鳴蛇自我安慰的想。當康依舊在打獵捕食,對他來說修煉似乎是可有可無的事情,用他的話說,就算不修煉,現在不也是野仙了嘛,只是修為進展慢一點,又有什麼的。小鳴蛇不大理解他的想法,對自己來說,修煉就是最終重要的事,他可是還有個承諾要還的。

    師傅已經很久沒回來了,自從他再次改進神水後就向小神樹要了一些露水,說是要去給不周山的其他生物一場造化,之後就一去不回。小鳴蛇想,他可能還想再收幾個徒弟或再找幾個苦力吧。

    小鳴蛇按照師傅教的方法努力的修煉着,自己為什麼要修煉?有的時候小鳴蛇會想想這個問題,如果說小神樹是為了能到處走走而修行,師傅是想登上天界而修行,那自己呢,自己是為什麼而修行呢?小鳴蛇不知道。就這個問題他也問過當康,而當康的回答是,連為什麼修行都不知道那為什麼還要修行。修行,可能真的像師傅說的那樣吧,因為無事可做只能修行,為了修行而修行。小鳴蛇搖搖頭,結束冥想,爬上樹枝,每次修煉結束,小神樹都是要和自己說一會兒話的,尤其是最近,小神樹的神經明顯更加亢奮也更加緊張,那個花骨朵慢慢的打開了花苞,吐出了小小的柔嫩的花蕊,眼看就要開花了,這也使得小神樹愈加緊張,命令小鳴蛇不許走出她的範圍,要全面保護自己,雖然她沒說如果出現意外會怎麼,但小鳴蛇明白,如果真出現意外那小神樹絕對不會放過自己的。

    小鳴蛇耷拉着腦袋趴在樹杈上,聽着小神樹不停的念叨着,什麼等花開了以後要帶自己去玩啊,要走遍世界啊,一定要保護好花苞啊,之類的胡思亂想。小鳴蛇眨了眨昏昏欲睡的眼睛,打了個哈氣,他現在很想睡一覺,但是如果在小神樹念叨完之前睡着那絕會是個很大很大的事情,有一次小鳴蛇就是在途中睡着了,結果小神樹大發雷霆,警告他如果他還不提高自己警惕性的話那就準備搬家吧。小鳴蛇很無奈只能強忍着聽着她繼續念叨。他現在有些想念當康了,要是還是以前該多好啊,兩個人一起狩獵,分享食物,那時候還真的是很無憂無慮呢。不過最近當康來的次數明顯少了,可能是受到了小神樹的警告,也可能是別的原因,總之是很少來了,有一次當康來時說了下外面的情況,現在外面的野仙明顯的多了起來,有好些都和他成為了朋友,他本想讓小鳴蛇也一起去聚聚的,但攝於小神樹的威勢沒敢說出來,從那之後當康來的次數就明顯的少了。

    當康現在在做什麼呢?小鳴蛇暗想,抬頭向遠處望去,遠處出現了一隻凶獸的身影,那是當康?小鳴蛇晃了晃昏昏欲睡的腦袋仔細的看了看,沒錯,那是當康,不過在當康身邊還有一隻很漂亮的青色飛鳥。

    「喂,我說的那人你到底認不認識?你要把我帶到哪裏?」青蛇飛鳥不耐煩的向當康抱怨道。

    「就快到了,你說的那人應該是我朋友的師傅,不過聽說他師傅很長時間沒回來了,你可以去問問他。」當康說道。

    「你的朋友,也是當康嗎?」

    「不是,他是鳴蛇,哦,對了還有一棵樹,你可以一定要小心那棵樹哦。」當康好心的叮囑道。


    「樹?就是那顆樹嗎?」青色飛鳥抬頭看了看,丟下當康快速向小神樹飛來,嘴裏還不屑的嘀咕着「樹有什麼好小心的。」

    「你是誰?不要過來。」看着飛鳥快速接近,小神樹神經緊張的尖叫道。

    飛鳥停了下來,看了看小鳴蛇和小神樹拍了拍翅膀,傲然道,「只是修行低微的小野仙,有什麼好小心的,喂,我問你們,有沒有見過一個人類,就是用兩條腿走路的生物?」

    「人類?那是什麼?」小鳴蛇疑惑的問道。

    「切,就知道你們兩個小野仙孤陋寡聞,看來我是白來一趟了。」飛鳥煽動翅膀轉身意欲離開,可是突然又好像被什麼吸引住了,快速的向小神樹沖了過去。

    「這是什麼?好像很好吃的樣子。」飛鳥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含苞待放的花苞好奇的自語道。

    「你幹什麼?快離開。」小神樹尖叫着晃動樹枝,想要趕跑飛鳥,可是她的動作根本就是徒勞的,飛鳥依舊在那裏看着,似乎是在決定着什麼。

    「你,趕快離開。」小鳴蛇飛了過來擋在花苞前怒喝道。

    「不管你是誰,奉勸你趕快離開,對我朋友不敬,別怪我當康不答應。」當康也快速的跑到樹下,同樣怒斥道。

    飛鳥看了看小鳴蛇又看了看當康,輕蔑笑道,「切,修為低下的兩隻小野仙,你們緊張什麼?姐姐我什麼天材地寶沒見過,我只是好奇而已,真是無趣。」說着再次轉身想要飛走。

    「小青,你又調皮了。」突然有一個男聲傳了過來。緊接着走來一男一女。

    小鳴蛇緊張的看着兩人,不時地吐着信子,高度戒備着。當康在樹下也做好了隨時動手的準備。

    飛鳥看到兩人,快速的飛了過去在那女人的懷了蹭了蹭帶着哭腔道,「姐姐,他們欺負我。」

    「好了小青,是你做的不對。」那男人說道,又看了看當康和小鳴蛇,又道,「那邊的當康請不要變身,還有那條鳴蛇請且慢動手,這事情是我們小青做的不對,我在這裏給大家道個歉。」

    「你們快離開。」小神樹聲音顫抖着說道。

    那男人無奈的搖搖頭,「好吧,我們這就離開,不過你們見沒見過一個像我們這樣的人類?他是...」

    「你們快離開這裏!」小神樹再次尖叫道。

    「哎。」那男人嘆了一聲,沖小神樹深施一禮,轉身準備離開。

    「你們可算是來了,我還以為你們已經忘了為師我呢?」突然遠處傳來了師傅的聲音。

    「師傅!」兩人見到來人激動的行禮,聲音中帶着顫抖。

    小鳴蛇疑惑的看了看兩人又看了看自己師傅,他們也是師傅的徒弟?也是要到處收集東西的苦力?

    「師傅,自從您在這裏失去聯繫之後我和師妹一直很擔心您,可是那時我們修為低微,直到近來修為才有突破方才進的來,讓您老受驚了,是徒兒的不孝。」男子誠懇道。

    「恩,我也是施展了禁術才逃過一劫,可是也元氣大傷,直到最近也才甦醒。」師傅看了看二人欣慰道。

    「師傅,您在這裏委屈您了,沒想到這裏的野仙都是這麼的蠻橫,不講道理,想來您也一定是受了不小的委屈吧。」女子嬌聲說道。

    「委屈?哈哈。」師傅大笑了起來,「委屈是你們受的吧,我可沒受什麼委屈。」隨後沖小鳴蛇招招手,「小鳴蛇,過來見過你師兄師姐。」

    小鳴蛇看了看自己師傅,戒備的慢慢飛了過去。

    「他是您新收的徒弟,我們的三師弟?」男子驚訝道。

    師傅點點頭。

    「見過師兄師姐。」小鳴蛇說了句,並沒放鬆戒備。

    「你既然也是師傅的徒弟,那你剛才欺負小青的事就算了,不過小青也受了些驚嚇,你看看是不是送些什麼給她壓壓驚。」女子意有所指的說道。

    「你既然是姐姐的師弟,那你們剛才欺負了我,就得拿些東西來賠禮,我看你們也沒什麼好東西,就那朵花吧,我就勉為其難的收下了。」飛鳥也忙幫腔道。

    「不行。」小神樹和小鳴蛇異口同聲驚叫道。

    「切,小氣,逗你們玩呢,就朵小花,誰稀罕。」飛鳥眼珠轉了轉,略帶惋惜酸溜溜的說了句。

    「很少見的青鳥哦,尾羽可是上好的材料呢,那個,小青是吧,那個,我可是你姐姐的師傅哦,給我一根怎麼樣?」師傅看着飛鳥的尾羽,眼睛裏閃着貪婪的光。

    「師傅,你也欺負小青了,她是我很久以前救下的,便認作了姐妹,師傅你可不能欺負她哦。」女子不依道。

    「說笑而已,別人那麼珍重的東西,怎麼可以隨意就去取要呢。」師傅淡淡說道,似乎意有所指。

    小青看了看姐姐的師傅,又看了看姐姐,見姐姐沒有幫自己的意思便躲到姐姐身後不再說話。

    「師傅,這是我和師妹這這些年收集的一些材料和一些衣物我們覺得您可能用的上就給您帶來了。」說着男子從懷裏掏出一個小口袋遞給師傅。

    師傅接過口袋微笑道,「你們有心了,說說外界現在怎樣了?」

    「自從這裏發生大災變之後流入外界的靈氣也斷絕了,外界的修仙者也只能靠日月精華來修煉,進展很是緩慢,野仙也日益減少。通天之路的斷絕也讓很大一部人流連於聲色,過於介入凡俗而遭到了天罰,剩下的人想再尋通天之路可也是有心無力,大多的修仙者都是壽限到來而不得不去往三途村。」

    師傅點點頭,長嘆一聲,「難怪你們的進展這麼緩慢,這裏的靈氣也因為大災變而變得混濁,想來外界受到的影響一定不小,可沒想到影響會這麼大。」

    「師傅,和我們一起出去吧,有您在一定可以再尋到通往天界之路的。」女子說道。

    師傅搖搖頭,「我的身體和魂魄還沒有完全融合還要在這裏再呆段時間,外界的環境已經不適合我修煉了,再說這裏發生的大災變始終是人為引發的,我作為修仙界的一員怎麼的也得彌補一下吧。」師傅看着遠處盤旋的飛雪平淡的說道。

    師兄師姐對師傅的決定很是無奈,陪了師傅一段時間便離開了,因為這裏也不適合他們修煉。這段時間,小鳴蛇一直陪着青鳥小青,原本小神樹是很不願意的,但在小青不時的流露出窺竊花朵的意圖後小神樹便欣然同意了,危險還是遠離自己比較好。小鳴蛇陪着小青在不周山飛翔遊玩,聽着她述說着外面的世界的事情,外面的世界是什麼樣,小鳴蛇並不感興趣,但是小神樹對這些一定很感興趣,所以小鳴蛇很認真的記了下來,這些東西對於應付小神樹沒完沒了的嘮叨還是很有用處的。每次小鳴蛇複述着小青的話時,小神樹便會安靜下來,靜靜的聽着,偶爾的會搖一下樹枝讓樹葉在空中發出沙沙的輕響。那便是幸福嗎?小鳴蛇不知道。

    師傅說過青鳥小青在凡間的傳說中代表着幸福,誰見到就意味着誰會得到幸福。幸福是什麼?小鳴蛇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覺得在這裏已經很好了,有小神樹陪伴,還有當康這樣的朋友,還有師傅,已經很好了。幸福,如果知道了幸福是什麼那是不是也意味着明白了什麼是不幸?

    青鳥小青代表着幸福,但是她幸福嗎?小鳴蛇沒問過,但是師傅說過青鳥的歌聲是可以比擬仙樂的存在,當青鳥感到幸福的時候就會唱出婉轉的歌聲,同時也會把幸福帶給聽到的人。可是在這段時間裏小青從來沒唱過歌,小鳴蛇曾問過她什麼時候才會唱歌?小青很疑惑的回答他,她根本不會唱歌,不過她的種族自古相傳只有兩隻青鳥相遇時才會歌唱,可是小青從沒遇到過自己的同類。說到這裏小青的神情有些暗淡。幸福也許是需要兩個人在一起才能得到的吧,小鳴蛇古怪的猜想着。

    師兄師姐和小青都離開了,這裏又恢復了從前的模樣,師傅又不知道去了哪裏,小鳴蛇依舊在修煉着,小神樹也在精心照顧自己拿即將開花的花苞。時間也和以前一樣默默流淌消逝,終於在又一次小鳴蛇修煉完成後聽到了小神樹的驚呼,「開花了!開花了!」

    終於開花了,小鳴蛇看了一眼盛開的花朵,微嘆一聲。那嬌柔的花蕊在空中斜垂下來,星星點點的,在微風中輕輕搖曳,赤紅的花瓣疊層扇展映照着昏黃的天空中盤旋而下的素雪,看起來很綺麗,卻又給人一種淒離的美。

    「終於開花了!」小鳴蛇正想說些什麼,正這時身後傳來師傅的聲音。

    「師傅!,師傅,你回來了,快來看看,我終於開花了,你看看要怎麼煉化替身?」小神樹見到師傅回來,很是興奮的說道。

    「恩,」師傅點點頭,飛上枝頭抬手取下花朵,「這個交給我煉化好了。」之後又看了看小鳴蛇,又道,「這段時間修煉的不錯,看來你可以化形了,來,為師教你一段咒語。」

    小鳴蛇趕忙走上前去,虛心聆聽師傅的教授。

    教授完鳴蛇師傅又丟下一件長衫便閃身進了小屋,小鳴蛇則開始專研化形之術,小神樹依舊在默默的看着。

    小鳴蛇認真的專研着化形之術,他的形態也開始慢慢改變,先是慢慢退掉蛇身幻化成人類的雙腿,再隱去翅膀,伸展出雙臂,再然後是頭部,慢慢的變成人類的頭部,他幻化的相貌和師傅有些神似但卻更顯年輕,其實這也難怪,誰讓這裏只有師傅一個人類呢。小鳴蛇慢慢幻化完成,穿上長衫,伸展了下雙臂,緩緩飄到空中,晃了晃頭對小神樹問道,「怎麼樣?還好看嗎?」

    小神樹痴痴的看着,過了好一會兒才喃喃回道,「恩,好,好看。」

    「鳴蛇兄弟已經可以幻化成人形了!可喜可賀。」樹下突然傳來了當康的祝賀聲。

    小鳴蛇回頭望去,只見樹下站着一個青年男子,身材很魁梧,相貌剛毅。

    「你是當康兄弟?」小鳴蛇遲疑了一下問道。

    那人點點頭。

    「你也可以幻化成人形了」

    當康再次點點頭,「幻化人形又不是什麼厲害的法術,這裏的很多野仙都已可以幻化人形了。」

    小鳴蛇「...」

    「恩,不錯,已經幻化好了人形了。」小鳴蛇正想要說些什麼的時候,師傅正好走出小屋,手裏拿着一朵縮到只有一半巴掌大小的花朵,走到樹前,把花朵放到樹上又對小神樹道,「小神樹注入你精神力,慢慢替代花朵,用花朵去感知外界。」

    小鳴蛇看着師傅的動作,突然他覺得那朵花好像少了點什麼,但在小神樹專心注入精神力的時候也不適合發問,也就只好作罷了。

    「知道為什麼要幻化成人形嗎?」師傅又轉過身向小鳴蛇問道。

    「是人形更適合修煉嗎?」小鳴蛇猜測道。

    師傅搖搖頭,「修仙主要是要修身,養神,識慧,對於野仙來說識慧最難,但相對於人類來說識慧最易,所以幻化人形行走凡間可以更好的做到識慧。」

    小鳴蛇認真的點點頭,當康卻不屑的撇撇嘴。

    「這段時間你的修身和養神已經修煉的趨於圓滿了,再接下來就應該去凡間歷練歷練,去修心識慧。」師傅又道。

    「我要去凡間?」小鳴蛇不解道。

    「恩。」師傅點點頭。

    「完成了,完成了。」這是小神樹驚呼起來,只見之前的花朵已然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巴掌大的小人,粉粉嫩嫩的,煞是可愛。

    「呵呵,很好,很好。」師傅也連忙說道,隨即又念了一段咒語,一道淡淡的光幕慢慢籠罩起小人,語畢,師傅又道,「這段咒語叫做隱身咒,這樣外界的凡人就不會看到你的替身了。」隨後又把咒語教給了小鳴蛇。

    「謝謝師傅。」小神樹連忙道謝,可隨後又有些鬱悶道,「可是師傅,為什麼我的替身只能看到聽到卻不能說話,我也不能指揮她呢?」

    「咳咳,這個,這個,這個是因為煉化時缺少了幾樣輔料,為師沒辦法只能用其他的替代,所以,所以這替身並不完美。」師傅咳嗽幾聲,淡淡的說道。

    當康飛了他一眼,撇了撇嘴。

    「你們現在就可以出發去往人界了,那個,當康,你要不要去。」師傅可能是注意到了當康的表情忙轉移話題。

    「我才不去。」當康沒好氣的說道。

    「那個,師傅,我什麼時候才能像他們那樣也幻化成人形啊?」小神樹忍不住又問了句。

    「那個要到你開滿花朵的時候大概就可以了。」師傅輕聲答道,聲音中帶着心虛。

    「哦,那還要好久呢。」小神樹失望的看了看自己枝條上佈滿的小小的花苞。

    「你們現在就出發吧,那個當康你確定不去。」

    「不去。」當康異常堅定的答道。

    小鳴蛇托起小人放到自己肩上,小小的人斜靠着小鳴蛇臉頰,臉上滿是興奮,似乎已經忘記了剛才的不快。

    「那個,我和你說到了外面要常和我說話,雖然我動不了也無法說話但我還是能聽到也能看到的。」小神樹忙叮囑道。

    「徒兒,你飛到高處,用法力破開結界就可以離開這裏去往人間了。」師傅淡淡道。

    「就這麼簡單?」小鳴蛇看着師傅,一臉的不可思議。

    「簡單?你以為很簡單嗎?如果修為不夠就去破結界的話,那可是很有可能會毀了修仙的根基的,如果破開的結界過大讓這裏混亂的靈力衝進了凡間,那甚至可能會遭受天譴的。」師傅瞟了眼小鳴蛇,正色道。

    小鳴蛇訥訥的看着師傅,不敢再說話。

    師傅緩和了一下,又道,「不過你的話,完全沒有問題,到凡間歷練記住為師的話,一個畫師,眼前無山水,可卻能在五尺三開間繪製萬千氣象,這便是慧,一個廚師,能夠做到隨手幾樣材料便能烹製成佳肴,這亦是慧,一個學士不斷追求學術的精湛,胸中學問萬千,但仍覺無知,學富五車但卻從不自滿,平凡處事,面對農婦村氓亦能進退有據,誠懇發問以求知,這還是慧,慧是是洞悉世間萬物變化,慧是不斷前行的動力,徒兒自己去體會吧,還有切記為師的話,不可過多干涉凡間事,我聽說小青不知為何已經轉世為人,如果你遇到的話不可過多接觸,恐遭天譴,切記,切記。」

    小鳴蛇認真的聽完點點頭,誠懇的說道,「徒兒記下了。」隨後揮手告別師傅和當康帶着小神樹的替身飛往高處。

    小鳴蛇飛到一處光膜前停了下來,伸手摸了摸光膜,手中瞬間傳來一陣斥力。小鳴蛇點點頭,用手摸了摸肩上的小人低聲道」應該就是這裏了,坐好了,我們要出去了。「隨後雙手猛插進光膜,用力將其分開到只容一人通過的大小,迅速鑽了出去。

    這是哪裏?小鳴蛇抬頭看了看天空,碧藍的天空艷陽高照,這裏好亮,那是太陽嗎?小鳴蛇站在陽光下,微微的感覺到一絲絲的日之精華緩慢的融入身體,他眨了眨眼睛,好奇的盯着太陽猛瞧,不一會便頭暈眼花。太陽還真是個奇妙的事物,小鳴蛇晃了晃頭不再去理會太陽,又抬眼打量了下四周,四周古樹參天,不時的有松鼠爬上樹來或是飛鳥偶爾的落於枝頭。「這裏和不周山很像呢,是不是小神樹。」小鳴蛇轉頭對肩膀上的小人說道,「只是我們那裏沒有這麼多樹,也沒有這麼多古怪的生物。」

    「我們先看着這裏都有什麼吧?然後我們去找師傅說的廚師,畫師和學者。」小鳴蛇說着便在樹林中走了起來。

    「這是什麼生物?好奇怪的樣子,它這么小是怎麼生存下來的呢?」小鳴蛇看着一隻松鼠正在一顆樹的枝頭上猛啃榛子,好奇的對小神樹的替身說道,小神樹的替身依舊不聲不響的坐在他肩頭,不言不語。

    「那是什麼鳥,體型好小,飛的也不快,聲音也好難聽,這裏還真的好奇怪呢,」小鳴蛇又看到一隻麻雀落在地上,便認真的研究起來。

    「那隻鳥很可惡,為什麼不停的啄樹?它是不是很可恨?」小鳴蛇又看見啄木鳥一臉憤然的說道。

    小鳴蛇慢慢走近啄木鳥想要看個究竟,啄木鳥似乎是受到了驚嚇,快速的啄起一隻蟲子拍打着翅膀飛走了。「哦,原來它是在找食物哦,不過為什麼這裏的樹木會有那隻鳥的食物呢?」小鳴蛇依舊在自言自語,雖然這樣看起來讓人看起來很怪異,但總比回到不周山是被着搬家強得多吧。

    小鳴蛇就這樣漫無目的的在森林裏走着,天慢慢黑了下來,月亮悄悄爬上了枝頭。「那是月亮吧。」小鳴蛇眯起眼睛仔細觀瞧,生怕再被弄的頭昏眼花。可是月亮的光芒卻清清涼涼的傾瀉下來,帶給他一種淡淡的清爽感,一絲絲的清涼靈力慢慢的融入他的身體,「這就是月之精華吧,雖沒有不周山的靈力充沛,但這日月精華倒是勝在精純。」小鳴蛇點點頭在一棵樹下坐下來開始修煉起來了,師傅說過,修煉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這話他一直牢牢地記着。

    夜晚的森林靜謐,神秘,那些夜間活動的生物又開始了一天的生存競賽,他們大多閃着發光的雙眼在森林裏奔跑覓食或是逃亡,偶爾的有幾隻感知靈敏的生物或有或無的感覺到了小鳴蛇,閃着雙眼看了一眼便快速的逃開了。這裏和不周山很像啊,小鳴蛇暗自想到。

    日升月落,小鳴蛇在森林裏溜達了有了一段時日,漸漸地對森林裏的生物有了一些了解,比如松鼠,那是有着柔順皮毛的小生物,它們和自己一樣住在樹上,常以榛子,野果為食,有時也吃嫩枝,幼芽和樹葉甚至有一次小鳴蛇還看到它們在偷一隻鳥蛋。那隻啄樹的鳥是為了吃樹裏面的蟲子才賣力啄樹的。「看來這裏的生物和我們那裏有很大的不同呢。」小鳴蛇搖搖頭,撫弄了一下肩上小人的秀髮,又道,「應該去找師傅說的廚師,畫師和學者了。」

    小鳴蛇抬起頭,飛上天空,找了個方向,飛了過去。不知道飛了多久,遠遠地他看到前方有一座城池,那裏有一道高高的圍牆,裏面有很多和師傅建蓋的差不多的房屋。應該是這裏了,這裏就應該住着和師傅一樣的人類了吧,小鳴蛇心想。他抬頭看了看,不知道為什麼那圍牆上和圍牆外站滿了人。

    「他們在這幹什麼?」小鳴蛇很是疑惑,遠遠的便隱去了身形,靜靜的看着。

    只聽圍牆外站在最前面的一個人高聲說道,「兄弟們,今年又逢大旱我們沒米沒柴,可是城裏面的狗官們卻富得流油,你們說我們該怎麼辦?」

    「殺進城去,搶錢,搶糧,搶女人。」眾人山呼回應。

    「李賊小兒,爾等前者招安,今日卻又再次犯上作亂,此等無信無義之徒,人人得而誅之,爾等將士與我一起保家衛國,剷除賊寇。」城牆上一人也同樣高呼道。

    「保家衛國,剷除賊寇。」城牆上也同樣響起山呼般回應。

    「他們在做什麼?玩遊戲嗎?還是這裏是人類的獵場?我聽師傅說廚師是烹調食物的人,如果這裏是獵場的話那一會應該有廚師出現吧,我們還是等一等吧。」小鳴蛇對肩上的小人說道,在一塊陰涼處坐了下來,靜靜的等着廚師的登場,可是他註定是要失望的。

    日落月升又月落,小鳴蛇足足等了三日,兩方人馬也交戰了三日,直殺的屍橫遍野,血流成河,最後城破,一方敗走。可是小鳴蛇卻沒有等來廚師,等來的卻是城裏面新一輪的屠殺,等他們殺累了,覺得殺夠了,卻又把屍體一具具的焚燒掩埋了。

    他們為什麼要浪費食物呢?小鳴蛇不明白,站起身來,信步向城裏走去。

    「站住!」一個士兵打扮的人大聲向小鳴蛇喝道,「你是什麼人?」

    「我?我是鳴蛇,我是來找廚師學本領的。」小鳴蛇據實答道。

    「哈哈,兵荒馬亂的你來找廚師?我看你就是奸細!」說着手中的長矛猛的刺了過去。

    小鳴蛇抬起一根手指輕輕擋住,「這裏沒有廚師嗎?」

    士兵撤回長矛又條件反射的刺了一記,依然被擋住。士兵驚慌的坐在地上,結結巴巴的說道「沒,沒有。」

    「那哪裏有廚師。」

    「技藝最好的廚師在京城,聽說最好的廚師是皇帝的御廚。」士兵許是慌張隨口道。

    「京城?哪個方向?」

    士兵隨手一指。

    小鳴蛇看了看,又向士兵點點頭,隱去身影,向京城飛去。

    士兵見眼前之人突然消失,哇哇大叫起來,猛地又開始大哭大笑。

    眾人見了,似乎習以為常,「許是瘋了吧?」一人道。

    「又瘋了一個。」另一人也搖頭嘆道。

    小鳴蛇飛了不遠之後就看到絡繹不絕的逃難的人群,小鳴蛇想了想也落了下來,加入了逃難的人群中。慢慢的,小鳴蛇知道了一些人類的事情,原來那座城池並不是人類的獵場,而是他們在打仗,是在爭奪資源,人類在通常的情況是吃穀物和其他生物的,人類是要穿衣服的種群,還有他們還喜歡發明了一些消磨時間或是興趣愛好的東西。「人類還真是奇怪的生物呢!」小鳴蛇手裏拿着串在一起的幾個圓環,忍不住在想。這個環是一個小孩送給他的,說是很好玩的,可以在不破壞的情況下把他們分開。小鳴蛇看了看圓環,無奈的苦笑了下。

    這些難民也是要去京城的,他們說那裏有他們最大的庇護者,那個人叫做皇帝,是這片土地上最富有,最有智慧的人。那裏也會有御廚吧,小鳴蛇心想。

    非只一日,小鳴蛇隨着難民終於看到了那高高的城牆,那城牆比以前看到的都要高大,裏面的建築也比以往見到的要富麗的多。小鳴蛇揮手告別幾個相熟的難民,在一個沒人的地方隱去身形,向城裏最大最漂亮的建築飛去。

    「這裏真的好大!」小鳴蛇在一簇建築中顯出身形,對肩上的小人說道,他已經習慣了這像是自言自語的對話。

    「你是誰?」突然下鳴蛇的身後傳來一個少女的聲音。

    小鳴蛇轉身望去之間花叢中走來一位少女,約有十三四歲的樣子,模樣很是清秀,聲音也極為動聽。小鳴蛇看着來人,突然覺得她和自己認識的一個人很是神似。

    「小青?」小鳴蛇脫口而出。

    「咦,你怎麼知道我的小名?」少女側着頭,皺着可愛的眉頭,好奇的看着他。

    「我有個朋友也叫小青,她和你,恩,恩,很像。」小鳴蛇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結巴的說道。

    小青,這應該就是小青的轉世了吧,小鳴蛇暗道。

    「你是誰啊,為什麼你要在肩膀上放一朵花呢?還有那朵花我好像從沒見過,你在哪裏摘得?」少女驚奇的看着小鳴蛇的肩膀上的小人,連珠炮似得問道。

    「你能看到她?」小鳴蛇也驚詫起來。

    「恩,很奇怪的花,它一會兒能看到一會兒又看不到,大哥哥,你能把它給我嗎?」

    小鳴蛇看了看少女,他已經確定了這一定就是小青的轉世,但他還是搖搖頭,微笑着道「不行啊,這是我的一個朋友,我答應要帶她去旅行的,所以不能送給你。」

    「切,小氣。」少女嬌嗔道,那模樣和小青極為神似。

    「你還沒說,你是誰呢?」少女見討不來花朵,又轉口問道。

    「我是,啊,廚師。」小鳴蛇隨口敷衍道。

    「廚師啊,這裏可是御花園,可不是廚師能來的,你還是快走吧,讓公公們撞見要責罰你的。」少女不無擔心的看了看小鳴蛇,小聲說道。

    小鳴蛇微笑着看着她,正要說話,突然花叢遠處傳來一句輕聲的召喚,「坤興公主?」

    少女聽見呼喚高興的回應一句,「顯哥哥,你來了?」隨即又轉回頭道,「大哥哥,顯...人呢?大哥哥,你還在嗎?」小鳴蛇見又有人來便隱去了身形,微笑着看着少女在四處找尋自己的身影,這在人類中似乎叫做捉迷藏的遊戲吧,小鳴蛇微笑着靜靜的看着。

    「大哥哥,你還在嗎?如果你聽到的話記得常來找我玩啊。」少女低聲呼喚幾聲,見無果,便停了下來,去找她的顯哥哥說話去了。

    小鳴蛇微笑着看着,小青,這一世,似乎找到了她的同族,應該可以聽到她的歌聲吧。小鳴蛇看了一會兒,旋即就又飛向空中,找尋廚師去了。「這裏叫做御膳房吧。」小鳴蛇隱去身形置身於御膳房半空,仔細的看着廚師們忙碌着。他們做菜似乎信手拈來,又是恰到好處,這便是慧嗎?小鳴蛇看不大懂又似乎若有所悟。

    就這樣小鳴蛇便在皇宮裏停留了下來,默默的觀察御廚們做菜,把他們的神情,動作,氣息牢牢的記在心裏,雖然還是不明白什麼是慧,但每次觀察後又似有所得。除此之外,偶爾的他也會去見見小青,這個曾經的朋友。可不知為何,小青這些日子以來日漸憔悴,鬱郁孤歡。

    「怎麼了?」小鳴蛇看着神情抑鬱的少女問道。

    「我聽說今年一直大旱,南方又起難民作亂,聽說快打到京師了。」小青嘆了口氣說道。

    「不會有事的。」小鳴蛇寬慰道。

    「我有些擔心父皇和母后,我聽說父皇在向大臣們籌集軍餉,可大臣們都不想出錢,我父皇脾氣急,我怕他做出錯誤的決定。」小青說着神情愈加暗淡。

    「別怕,到時真有什麼我會保護你的。」小鳴蛇微笑着道。

    「哈哈,」少女笑了起來,「那倒不用,顯哥哥說過他會保護我的,別看顯哥哥年歲不大,可是他很厲害的,他可是都尉哦,從小就和太子一起習武,聽說很多將軍都打不過他哦。」小青說着興奮的揮着手,許是過於忘形了吧,她袖口處縫補的補丁露了出來。少女驚叫一聲忙捂住袖口。

    過了好一會,少女的神情才緩和過來,歉意又帶着嬌羞道,「那個,大哥哥,我雖是公主,雖生於帝王家,但我們現在真的是很窮的。」少女翻開袖口漏出補丁,緩緩說道,「父皇把所有能挪用的錢都用來充軍餉了,說起來父皇母后和我的弟弟妹妹們都很久沒做新衣服了,衣服破了都是母后修補的,父皇教導我們走路時要慢慢走,要顯露出大家風範,落落大方。其實我知道,他是不想讓別人看到我們身上的補丁。」小青悽然一笑,看着遠方。

    「其實我和顯哥哥早些時候就應該成婚的,可是因為戰事又起不得不推遲。在很久很久以前我就一直幻想着嫁給顯哥哥的那一天,幻想着那一天的景象,期待着穿着嫁衣坐在床頭,期待着透過蓋頭看着新房裏那搖曳的燭光,期待着顯哥哥慢慢的帶着忐忑走進來輕輕的揭去我的蓋頭。可這一切可能永遠都不會發生了。」少女微嘆一聲,輕輕拭去眼角的淚光。

    小鳴蛇想說什麼,但又不知要如何開口,也跟着輕嘆一聲。

    少女轉過頭來,看着小鳴蛇,強笑了下,輕聲說道,「真是奇怪,我怎麼能和你說這些呢?母后說不能把心事告訴別人的,可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我們好像很久很久以前就認識,很久很久以前就是朋友了,也許我們前世就是朋友吧。大哥哥你相信前世嗎?」

    「相信。」小鳴蛇沉重的點點頭道。

    前世,前世小青是青鳥,代表幸福的青鳥,與朱雀齊名的青鳥。前世小青不知道什麼是幸福,那今生呢?她知道什麼幸福了嗎?小鳴蛇微微搖了搖頭,不願再想下去。

    這些日子以來小鳴蛇依舊駐留在皇宮中,每日觀察着廚師的動作,可是這段時間以來皇宮中的人們愈來愈加緊張,愈來愈彷徨,若大的皇宮變得煩悶,躁動,就連傳說中本應是熱鬧的春節也變的死氣沉沉,人們草草的喝了幾杯酒便匆匆散場,每一天,每一天,每過一天人們的心情就越加沉重愈加不安。

    這一天,那些曾經圍住那座城池的人們來到了京城,這一天,他們同樣圍住了京城。小鳴蛇隱去身形立於當空,默默的看着,似乎在盤算着要不要出手。可就在這時一股靈力打在他身上,小鳴蛇回頭望去只見城外的一座山上一個黑熊野仙與他遙遙對望。野仙,沒想到竟然在這裏,在這時遇到了野仙。

    小鳴蛇瞬息間便來到黑熊野仙面前,皺了皺眉問道,「敢問找在下何事?」

    「你似乎不是凡間的野仙,我們已經注意你很久了,」黑熊用好聽的女生平淡的說道,「你一直駐足在皇宮但並沒做出什麼過分的舉動,所以我們也沒有和你起衝突的意思。」

    小鳴蛇默默的聽着。

    「你看到了嗎?」黑熊指了指包圍了京城的軍隊又道,「這是他們凡人的事情,和我們野仙無關,我們雖受他們供奉,但我們不會去參與凡間事物,凡間事應有凡人來解決,我們只參與野仙之間的爭鬥。過於涉足凡間事是會遭天譴的。」

    「天譴是什麼?」

    黑熊搖搖頭,沒有回答他,轉而說道,「你還是速速離開吧,你本是不祥之人。」說完後邊轉身離去。

    「速速離開,不祥之人。」小鳴蛇站在原地皺着眉頭很是不解,自己是不祥之人,自己哪裏不祥呢。

    小鳴蛇想了一會兒也沒想出所以然來便無奈的搖搖頭,又轉身飛回皇宮。

    皇宮中此時已處於一片恐慌中,到處是奔逃的人群,四處哭喊聲不絕於耳。小鳴蛇猛的怔住了,轉身快速的向小青的寢宮飛去。

    小青的寢宮裏皇帝正披頭散髮着拿着劍一面大叫着一面亂揮着。小青的那個顯哥哥正躲在小青身後渾身瑟瑟發抖。

    「顯哥哥,顯哥哥,你快來幫我勸勸父皇。」小青焦急的叫道。

    她的顯哥哥看了看皇帝又看了看小青,猛的把小青推向皇帝,自己趁機逃出了寢宮。

    「顯哥哥,顯哥哥,」小青無力的叫了兩聲,又上前拉住了皇帝的衣角泣不成聲。

    「哎,」皇帝長嘆一聲,亦是涕淚橫流,顫抖的道,「你為何要生在我帝王之家啊。」旋即咬牙揮劍向小青砍去。

    小青本能的用左臂擋了一下,左臂應聲而斷,小青呀的一聲昏死過去。皇帝本想在補一劍,但狠了幾回心,卻始終沒下去手,最終長嘆一聲,快步出了寢宮,向別處去了。

    小鳴蛇趕來時正見到小青倒地,皇帝遠去。看着到在血泊中的小青,小鳴蛇的心猛地一跳,瞬息間便來到其跟前,忙念咒幫她止住血。

    小青緩緩的醒了過來,看着小鳴蛇悽然一笑道,「大哥哥,你來了。」

    小鳴蛇點點頭,「大哥哥,你能不能幫幫我父皇,我知道你不是普通人,我想你一定就是傳說中的劍仙,大哥哥,我求求你幫幫我父皇好嗎」小青喘息着說道,旋即又昏死過去。

    寢宮裏到處是拿着東西四處奔逃的人們,似乎他們並沒看到這裏還有一個人倒在血泊里。終於有一個人看到了,看到了那個他們曾經喜愛的少女,那個曾經活波可愛,知書達理,亭亭玉立的少女現在卻倒在血泊里不省人事。可能是良心發現,也可能是不想這樣一位少女就這樣的死在這裏,那人終於還是跑了過來。小鳴蛇見有人來便又隱去身形置於高空。那人抱起了小青快速的離開了寢宮。

    青鳥代表着幸福,可她自己卻又如此不幸,那她究竟是為什麼而存在呢。小鳴蛇立於高空,閉上眼睛,低頭沉思,一時間各種念頭紛至沓來。人類為什麼而爭鬥呢?野仙為什麼要修仙呢?既然有了法力又為什麼不能干預凡間事呢?還有慧,被認為最能容易理解慧的人類為什麼要殺害自己的同類呢?天譴呢?代表天道嗎?那天道又是什麼?仙人呢?仙人也有其規則吧?那仙人是不是也只能眼睜睜的看着這一切發生呢?

    小鳴蛇立於空中,默默的想着,一天又一天,直到第三天他方才睜開眼睛,他似乎已經決定了什麼。小鳴蛇抬頭看了看天,向高空飛去,雙手緊緊的抓住不周山的結界,用盡全身靈力猛地將其撕了開來。不周山的風雪霎時涌了出來,籠罩住了整個京城。

    京城的溫度迅速的下降着,積雪也慢慢的增多了起來。

    「師弟,快住手。」一位青衣男子攙扶着一位紅衣女子急速趕來,男子焦急喊道。

    小鳴蛇看了看自己的師兄師姐,默默搖搖頭。

    「徒兒,快些住手,你會遭天譴的。」師傅也猛地從結界中沖了出來,許是沖的急了,也可能是身體還未復原,師傅只說了一句,便佝僂着身體一陣猛咳。

    「鳴蛇兄弟,住手吧。」當康也跑了出來急道。

    「不,我答應過小青要幫他父皇的。」小鳴蛇平靜道。

    青衣男子懷裏的紅衣女子早已淚如雨下泣不成聲。

    「徒兒,今日之果乃昨日之因,該發生的一定會發生,如果你強加改變那因果之力就會加注到你的身上,這便是天譴。」

    小鳴蛇看了看語重心長的師傅,微笑了一下,抬頭看了看結界中小神樹的方向。小神樹正幻化成一個光人,默默地微笑着注視着他,見他看過來,輕輕的點了下頭。

    「徒兒,你還不明白什麼是慧嗎?慧,是包容萬千,慧,順其自然,慧,看透因果,洞悉規則,胸中溝壑萬千,順勢而為,遵循循環自然,交替往復,不由自身而復續,不由自身而終止。」師傅又道。

    「我,我明白,但,但我不認同。」小鳴蛇顫抖着說道,眼神愈發黯淡。

    師傅苦笑着搖搖頭,「你還是不明白,你這樣做,不止毀了你自己,也毀了別人。」

    小鳴蛇輕輕搖搖頭,身體愈發透明,最後終於消失在了空中,結界在沒有了外力的干預下慢慢的重新合攏了。

    「真是不幸之人。」遠處黑熊野仙默默的看着小鳴蛇消失,淡淡的說道。

    看着小鳴蛇消失,野仙們皆都搖頭嘆息,原本坐於小鳴蛇肩上的小人也因結界的衝力重又變回了花朵,一陣微風吹過,花瓣四散開來,在微風素雪間輕輕迴旋,給人一種淒離悵惋的美。



第三十章 素雪的輕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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