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好好的動作雖然掃興,可她說的話卻是劉長生愛聽的,高興得不住地點頭,「你說得對!說得對!酒不好,別喝了別喝了。過幾年我們向上再給咱們考個狀元回來,到時候一門倆狀元,你們阿爹我做夢都得被笑醒……」
「今天他們都在說,咱們家祖墳埋得好,墳頭冒青煙呢。」程招娣也得意得有些忘形了,「我就和他們說,不是咱們家的祖墳埋得好,是咱們大目劉家的祖宗保佑。」
「什麼祖宗保佑,是好好她阿公保佑,要不咱們大目劉家人這麼多,可是別說狀元了,連個正經讀書人都沒出過,好好可是這麼多年來的頭一份。」劉長生興奮得話也變多了,「你阿公要是還在,不知道該有多高興!等過一兩年,就輪到學習高考了,到時候學習再給我們爭口氣。」
劉長生向來無視這個二女兒,難得說出這樣鼓勵的話。
劉好好也跟着笑,她了解過劉學習的學習情況,她已經漸漸進入了學習狀態,不再像初中那樣找不到學習節奏,遠遠落後於人了,但是今後的高考越來越難,競爭越來越激烈,能不能考上,還真是不好說。
「我不行的,我不行的!」劉學習嚇得連連擺手,她的成績目前是不賴,可是大學那是多難考的啊,他們這屆高中畢業生中,還沒有聽說誰考上大學了,這樣低的升學率瞬間澆熄了她的自信。
她覺得自己也根本不可能考上大學,更別說像劉好好一樣考狀元了,那簡直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你大姐都行,你怎麼不行?」劉長生哼了一聲,「一家人辛辛苦苦供你讀到了高中,你就算考不了狀元,也得考個大學回來,才對得起我們!」
劉長生這話雖然不好聽,可是態度卻和過去完全不同了,他一直認為女孩兒讀書沒用,要不是老父親堅持,他壓根就不會送劉好好去讀書。
可是誰知道劉好好竟然考了一個全省狀元回來,他對狀元沒有什麼概念,但大概從劉祥的口裏了解到大學生一畢業就是國家幹部,劉好好這樣的狀元今後更是會受重用,要去京城當大官的,想起公社陳書記那巴結討好的笑,他渾身都熱了起來。
有劉好好這樣的例子在前,四里八鄉的人都想着送孩子去上學,無論男女,只要有一個讀出來了,那就發達了,外人都這麼想了,更別提劉長生這個親爹了,他的心漸漸大了起來,如果他的四個孩子全是大學生,他在金花公社,甚至在整個永樂縣那都是頭面人物了啊,這個時候,他哪裏還會再計較什麼重男輕女,劉好好用自己的能力實實在在地告訴他,就算是女孩子一樣可以給他臉上爭光。
程招娣卻呆了呆,「不是說明年就給學習說親嗎?學習的年紀可不小了,要是去讀大學,年紀大了,可怎麼說親?」
這一年來,劉長生和程招娣都沒有放棄過給劉學習說親的念頭,只是他們每回提出來的人選,都會被劉好好找出各種毛病否決了,所以也就這麼不了了之了,他們之前還在想着明年無論如何也要把劉學習的親事給定了,否則挑來挑去,要是始終挑不到滿意的,年紀大了找不到婆家,那可就真的耽誤了姑娘。
「糊塗!」劉長生毫不留情地斥責道,「學習不去讀大學,就得一輩子待在農村,左挑右挑能挑出什麼好的?等她到了城裏讀大學,哪裏還說不成城裏的親事?你知不知道現在的大學生有多金貴?城裏的那些工人搶着想娶大學生,都娶不到哩。」
劉長生本來和程招娣一樣,對什麼高考、大學生都毫無概念,但他畢竟是男人,那些議論的人總往他面前湊,毫不費力地就聽說了不少關於大學生的事兒,這才明白了現在的大學生有多稀罕。
有了劉好好的珠玉在前,他再也無法堅持要把劉學習和劉天天留在農村嫁人的想法了,留在農村,還是去城裏,誰都知道哪個更風光。
原本在他們眼裏,城裏的工人已經是頂頂了不起風光的職業了,現在知道工人在大學生面前竟然完全敗下陣來,劉長生便怎麼也看不上那些之前來提親的農民了,生產隊長的親戚又怎麼樣?就算是生產隊長他們都看不上!
他們現在一門心思要把劉學習嫁給城裏的工人,當然前提是她得考上大學。
「學習已經高二了,再過一兩年就高考了,咱們又不是供不起,等她考上了大學再說親,到時候可就金貴了。」劉長生洋洋得意地說,仿佛劉學習考上大學已經是鐵板釘釘的事情了。
畢竟都是一對爹媽生的,沒理由老大能當狀元,老二連大學都考不上吧。
他滿心歡喜地盤算着,完全不顧劉學習在一旁已經緊張得白了一張臉。
劉學習的心理素質本來就不好,考高中的時候,有劉好好在一邊每天關注她的情緒變化,給她加油打氣,及時疏導她的緊張情緒,增強她的自信,這才慢慢恢復過來。
這才穩定了不到兩年,劉學習又開始緊張起來了,她太崇拜佩服大姐了,正是因為崇拜,她才比誰都清楚自己和劉好好之間的差距有多大。
對劉好好來說,考中狀元都不算是什麼特別困難的事情,但對她而言,能夠考上大學就是一個艱巨到基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可是她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去和父母解釋,同樣一對父母生的,同樣的生活環境,怎麼就她差了這麼多?她自己都看不起自己,只能再次不發一語地低下頭去。
劉天天卻一臉歡喜,不止是為了大姐考中狀元而高興,更讓她高興的是劉長生的態度發生了巨大的轉變,她再也不用擔心他會半途要求她輟學回家了。
劉好好用自己的優秀徹底轉變了劉長生對女孩子的輕視,改變了這個家庭,甚至是金花公社女孩子們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