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梅一直從來沒有用過季安寧。
但是眼下衛生隊的人根本忙都忙不過來。
她顧不上那麼多,直接喊了季安寧。
「好!」
季安寧沒有任何猶豫,立即上手幫忙包紮,她垂眼看着,眼前,渾身傷痕的軍人還不到二十歲。
他睜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很安靜,什麼話都不說。
只是在季安寧給他包紮傷口時,還是可以看得出來,他臉上的痛苦。
季安寧將胳膊上包紮好之後,又處理臉上燒傷。
季安寧一直忙到下午,這已經是顧長華他們分隊離開的第七天,只有幾個傷員被送回來,但是並沒有顧長華他們的消息。
「快!誰過來搭把手,把他抬進去!」
外面忽然響起一聲沙啞的大吼。
哪怕這道聲線聽着再沙啞,季安寧也一下子聽了出來,是顧長華!
季安寧立即回頭順着聲音的方向看過去,是顧長華!
他身上的軍裝全是灰,軍帽下那張輪廓分明的面孔,此時看上去滿是灰塵,但是他沒有事,還好,她沒事情,季安寧在心裏暗暗的想着。
他在前面抬着擔架,其他人都忙着。
已經有士兵過去幫忙,季安寧則是幫忙打起了門帘,讓他們進來。
當擔架的傷兵被抬進來的時候,站在最靠前的程小思尖叫了一聲,瞬間暈倒在地。
莊梅蹙着眉頭,心裏暗自罵了一句程小思沒出息,可是當她看到擔架上的傷患時,臉色瞬間變白,被嚇了一大跳。
連聲音都顫抖起來:「快……快抬進來。」
等到傷患被放在床上的時候,季安寧也徹底的看清楚了情況。
躺在擔架的男人,渾身上下血肉模糊,左臉還有部分燒傷。
最可怕的他的右腿,大腿下方的小腿空了,血肉模糊。
鮮紅的血液已經將擔架染紅。
季安寧嚇到了。
鮮紅色的血液不斷的在刺激着季安寧,胃部好像也在翻江倒海着。
那條腿已經做過緊急的包紮處理。
程小思已經被嚇暈了,莊梅轉頭看了一眼,卻發現就只剩下季安寧一個人空閒着。
莊梅沒有辦法,只好和季安寧道:「嫂子,去拿藥。」
季安寧聽到莊梅的聲音,她立即點頭,將胃部的不適壓了下去。
只是她翻過所有醫療箱之後,季安寧面色僵硬走了過去:「沒有麻醉劑了……」
莊梅聞言眉頭瞬間皺在了一起,這個士兵的腿沒了,要完好的包紮,是想要磨骨的,但是沒有麻醉劑。
莊梅不知道該怎麼辦。
季安寧也是無措的,沒有麻醉劑……季安寧無法想像,一會動起刀來。
莊梅現在拿捏不准,不敢亂來。
直至躺在病床上的士兵出聲:「來吧!」
莊梅立即道:「嫂子,給他嘴裏塞塊毛巾,別讓他咬傷自己,臉上的燒傷就交給你處理了。」
季安寧點頭答應着,先取了一塊安靜的毛巾讓他咬着。
季安寧雖然也很慌張,但是她真正的做起事情來,也是有條不紊的。
等季安寧將毛巾放入他口中時,莊梅就開始動手了。
因為他做過緊急的包紮,還現在包紮的衣服已經和傷口血肉模糊的粘在了一起,要想處理傷口,就需要將包紮的傷口的衣服重新撕開。
莊梅小心翼翼的給他撕着衣服,只是都黏在了一起,沒有打麻醉,莊梅動一下,躺在病床上的士兵就抖動一下。
他青筋暴起,滿天大汗,咬着毛巾的嘴支支吾吾的發出哀痛的聲音。
季安寧光是看着,都覺得渾身疼,她也跟着皺起了眉頭。
莊梅撕扯的困難,她與門口的兩個士兵道:「你們過來按住他的身子。」
只是當莊梅再次拿手術刀要撕扯開,與血肉黏在一起的衣服時,莊梅手腕抖動,額間已經是滿頭大汗。
莊梅猶豫一下:「嫂子,你過來。」
莊梅心裏很清楚,她現在是弄不了了,她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發抖的手。
但這個士兵的傷口必須處理。
季安寧楞了幾秒,她走到莊梅身邊,並不知道莊梅喊她做什麼,畢竟她在衛生隊就是幫忙注射和包紮的。
莊梅直接將手術刀交到了季安寧的手上:「嫂子,你將他的衣服撕開。」
「我?」季安寧蹙着眉頭。
莊梅目光懇求的點點頭,當她的手落在季安寧的手背上時,季安寧感覺到了她手掌的抖動。
莊梅輕聲道:「沒事,我會在幫忙協助你的。」
「……」
讓她一個新手來做?
會不會太信任她了?
莊梅這兩天做了不少手術,手腕有些勞損。
莊梅點頭。
站在門口的顧長華眸目深邃的鎖定在季安寧的身上,他都看到了,看到自己的媳婦用自己的方式去幫忙。
看着季安寧拿起手術刀認真的模樣,顧長華眸子驀然一縮,好似在她的身上能看到一圈白光,他眉眼溫柔。
季安寧擦了一下額頭,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季安寧慢慢彎下身子,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傷口,小心翼翼撕扯着。
季安寧強忍着不適,暗暗的告訴自己,他的命就掌握在她的手中,她不能慌,不能害怕,更不能有閃失。
等季安寧將衣服扯開之後,額頭上,臉上,已經滿是汗水。
顧長華親自過去給季安寧將汗水擦掉。
季安寧將衣服撕扯開之後,剩下的事情就交給莊梅去做了。
費時兩個小時,他的傷口才算處理完,而他自己已經疼的昏厥了過去。
這會兒,昏厥過去的程小思轉醒過來,她清醒過來之後,想到剛才的情景,臉色仍舊慘白,再一抬眼,只看季安寧的手上,衣服上,沾滿了血跡。
她眉頭一跳,腿腳發軟的走到莊梅身邊,當着顧隊長的面昏厥過去,她自覺羞愧的不敢抬起頭來。
「醒來做什麼?」莊梅看到沒出息的程小思,她冷聲罵道。
程小思知道自己理虧,所以並不敢開口反駁,只是低着腦袋,不敢在多說一句話,任由莊梅出聲罵着她。
等到所有傷患都處理了傷口後,衛生隊的人才長長舒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