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玉濱一臉嚴肅的道:「姑姑不是一直叫我保重身體嗎,您的身體也不好,且近日勞累,更應該保養才對。這冬瓜湯很養人,您嘗嘗看。」
林清婉悄悄地深吸一口氣,抿着喝完了。
她能怎麼辦呢?
她不喜歡吃冬瓜啊,如果裏面加上幾塊排骨,或許她會喜歡的。
然而她們還在熱孝期,還是只能吃素。
林清婉喝完了湯,將碗遞給她道:「好了,我喝完了。」
林玉濱微微抿嘴,她也看出了小姑不愛吃冬瓜,可人不能挑食,這還是小姑教訓她時說的呢。
她覺得小姑說得很對。
林玉濱將碗遞給映雁,湊上來問,「您在忙什麼?」
「我在寫計劃書,」林清婉把她拉到身邊坐下,點了點她寫的東西道:「我們在城西有三十五頃的地,其中三十頃是你我的爵田,雖說一代而終,不能承繼給子孫,但也得好好經營。」
「你也來看看,作為縣主,你有十頃的爵田,想想看你要用這些地做什麼。」
林玉濱困惑,「田不是用來種莊稼的嗎?直接租給佃戶便是了。」
「傻孩子,收租子是種地裏面最笨的法子,」林清婉敲了一下她腦袋,笑道:「你又不是沒精力的老太太,也不是另有要緊事業的人,何不多費些心思來經營自己的地呢?」
林玉濱怔然,半響才問道:「那小姑要怎麼安排自己的地?」
林清婉背着手轉了兩圈,攏眉道:「好地自然是拿來種糧食,除了在府邸伺候的下人及在各鋪有職的下人外,這次被安排回鄉的還有二十八戶,共計一百九十六人。他們的職位現在都沒安排好。但家裏的產業大多都賣了,除了這地里暫時也沒別的地方安排他們去。所以我打算着把好地都劃出來,除了原先的佃戶外,其餘的交給他們,若他們願意便和佃戶們一樣租種,到時就和佃戶一樣,每年我們只收一些租子,餘下的多少就給他們。」
「要是他們不願意,那就還拿月錢幹活,還是種地。除了那些肥沃的良田外,還有些不太好的,及一早就荒在那裏的地,除了可以拿來種糧食外,還能種果樹,桑樹和挖池塘。」林清婉笑道:「這全看我們怎麼安排了。所以玉濱,你也可以想想那些地要怎麼用。」
林玉濱茫然,她現在已經學會了管賬,但要她去想地里種什麼,一時之間竟有些無措。
這事倒不急,一來她們在熱孝期出不去,二來,離開春還早,有的是時間想,所以林清婉很是寬容的沒給她限定時間。
「姑奶奶,」白梅從外面進來,看見林玉濱腳步一頓,沖她行禮過後才道:「二表公子來了。」
林清婉習以為常,「請進來吧。」
雖然林府閉門謝客,但尚明傑就好像看不到似的,不說天天,至少每隔一天就要往這裏跑一趟,她想不習慣都難。
這次尚明傑帶來了一盒點心,「這是家裏廚娘新研製出來的新品,妹妹們吃了都說好,祖母想起表妹也愛吃甜的,所以叫我送些來,給林姑姑,表妹都嘗一嘗。要是覺着好吃,方子給你們抄過來,讓廚娘看看是否能做出來。」
洗硯立即低着頭將盒子捧上來交給白梅。
白梅先看了林清婉一眼,這才將盒子捧到林玉濱面前。
林清婉則對尚明傑笑道:「給方子一定是你的主意,老太太才不會想着讓我們自己做的,必定是說要是吃得好,讓人每日給我們送一盒過來。」
尚明傑撓頭,不好意思的一笑,「我不是想着我們兩家在兩個坊里,並不近,等廚娘做好了再送過來早冷了,這點心熱着吃更好吃,冷了便容易膩,要是姑姑家的廚娘有了方子,姑姑和妹妹要吃的時候就能立即吃到了。」
「多謝你體貼,」林清婉收下他的方子,笑道:「回去也代我謝謝老太太,待過了熱孝再叫大姐兒上門給她磕頭請安。」
尚明傑點頭,瞄着林玉濱道:「祖母擔心表妹呢,時常憂心她是否吃好,睡好,是不是還總是哭」
林玉濱紅着臉道:「誰說我總哭了?我近日也好得很,你讓外祖母別擔心。」
林清婉低頭喝茶,由他們兩個說話去了。
尚老夫人的確關心林玉濱,她們回到蘇州後第三天便派了個嬤嬤上門來看林玉濱,而尚明傑能常往林府跑,顯然也是得了她的支持的,不然尚二太太未必樂意兒子這時候上林家來。
畢竟趙勝還在蘇州呢。
說起來她和趙勝真有點冤家的感覺,每次都是他給她找茬,雖然每次他都沒落着好,但有這麼一個人在實在很令人厭惡。
而如今趙勝似乎要在蘇州紮根了一樣不走,她並不擔心其他人,卻憂心他會使壞,因為林江生前對趙氏很是戒備。
她可不覺得那種戒備是憑空出現的。
林清婉等兩個孩子聊得差不多了,這才插口問道:「明傑,你大哥近日在忙些什麼?怎麼都是你在給家裏跑腿兒?」
尚明傑自然不會說來林府的差事都是他自己搶的,更不會說自己還創造了許多來這裏的機會,因此坑兄道:「他在家休息呢,姑姑不知道,這次他離家許久,嫂子心疼他,不許他再往外跑,所以跑腿的事都我幹了。」
林清婉頷首笑道:「你倒是長進了不少,那除了來我這裏,你二舅那裏也是你招呼的?」
尚明傑就不好意思的一笑,撓着腦袋道:「二舅不用我跟着,他忙着正事呢,我去了他還嫌我煩呢。」
「咦,他來蘇州不是看你母親來的嗎,原來是來辦事的?」
「本是來看我母親的,只是也不知怎麼想的,他突然想在青峰山下置辦個莊子,近日正帶着趙管事四處跑,看能不能買到地呢。」
林清婉歪頭問,「青峰山,那裏的地很肥沃?」
「倒不曾聽說肥沃,不過城中不少人家都在那裏建有別院,我家前兩年也在那裏建了個小的。」尚明傑皺了皺眉鼻子小聲道:「我聽大哥的意思,似乎是因為祖母想送我們去山上的盧氏家學,這才在山腳下建了個小別院。」
林清婉挑眉,「盧先生愛財得很,聽說外人要想入學須得過三關才行,你現在能過幾關了?」
尚明傑低頭,「侄兒並沒有去試過。」
「他們每次考試的試卷應該不難求,你不如弄來近兩年的試試看。」
尚明傑點着腳不說話,聽說盧氏家學嚴格得很,打手心已經是最輕的處罰了,他才不去呢。
林清婉見他不願意也就不再說,留他說了一會兒話就讓他離開了。
林玉濱給小姑倒茶,見她若有所思的模樣便忍不住小聲問道:「小姑,您不喜歡趙家嗎?」
林清婉冷笑,「不是我不喜歡趙家,而是趙家不喜我們。」
林玉濱疑惑,「為什麼,我們兩家都與尚家有親,也算外戚,為什麼不喜?」
這個時代姻親關係很緊密,很重要的。
雖說林家和趙家沒有直接聯姻,但都與尚家有姻親關係,由尚家作為紐帶,兩家不敢說關係親密,但應該是在同一利益體內的。
林江很久以前應該也是這樣想的,但窺天鏡中他肯定看到了什麼,因此對趙家的厭惡才會那樣明顯。
只有信任被背叛時才會那麼憤怒和厭惡。
林清婉自然不會告訴林玉濱這些,所以只點了一句,「趙捷想當江南觀察使,他年紀比你爹還大些,一定不是這一年才想當。」
林玉濱臉色一沉,這意味着趙家可能很早之前就盯上了這個位置,而他爹擋了人家的道兒。
林清婉摸了摸她的腦袋道:「好在你外祖母還在,所以尚家還算公允。」
於尚老夫人來說,女婿自然要比兒媳的兄長要親得多。
林玉濱鬆了一口氣,依偎在她身邊道:「小姑,以後這些事你都要教我。」
林清婉笑,「好,只要小姑懂的都教你。」
「趙二舅爺為什麼要在青峰山腳下置辦別院呢?」林玉濱好奇,「他家又不是蘇州的,要想建別院在城裏不是更好?」
「是為了給家中後生求學用的吧,」林清婉嘆息道:「盧氏,那可是大族啊」
林玉濱轉了轉眼珠子道:「小姑,我們也去建個別院。」
林清婉忍不住一笑,點着她的額頭道:「真是傻孩子,青峰山往下走半里的對面就是我們家在的莊子,青峰山那邊也有一大片是我們的爵田,哪裏用再去建」
林清婉話音一頓,臉上的笑意慢慢收起來,點了點膝蓋道:「是啊,青峰山並不是私人的,因為風景秀麗,盧肅這才在山上蓋了個茅草房定居,後來盧氏族中有人把子弟送給他教導,這才在山上建了別院好授課。」
「衙門看在盧氏的面子上,對此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後來那處家學越辦越大,盧氏想和衙門買下青峰山,衙門卻因為青峰山太大,且又風景好,一直是文人墨客喜歡的去處,因此並沒有同意,後來只收了盧氏一些租金意思意思,算是容他們在山上建別院教書」
這事還是林江當故事一樣說給她聽的,因為腦子裏塞了太多東西,這故事她竟一時沒想起來。
林清婉在桌子上找了找,總算找到了一張資料,「青峰山腳下只有一個是十來戶的小村莊,除了朝廷分給他們的田地外,其他的都是無主的荒地,在衙門的管理範圍內,這次爵田便劃到那邊去了」
「那麼,」林清婉臉色沉凝,「趙勝跑去那裏建別院到底是為了山上的盧氏家學,還是為了山下的林氏爵田?」
林玉濱張口結舌,「小姑,或許是您想多了。」
林清婉點了點桌子道:「但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