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溫!
林清婉回到別院便找來林管家問道:「您對林溫熟嗎?」
「十四老爺?」林管家想了想道:「奴才很少見到他,他幼時家境還不錯,只可惜從山上摔下傷了腿後,家裏為了給他治傷花了不少錢。奴才每次回族都只看到他父親,倒是很少見他。」
林潤跟嫡支的血脈關係都夠遠了,更別說林溫了,每年過年都不在送禮之列,由此可見關係之遠。
閱書樓和別的產業不同,林清婉不可能交給下人來管理,而她也抽不出時間來親自去坐鎮,只能交給別人。
她是林家人,自然率先考慮的是用林氏的人。
林潤一連給她推薦了好幾個,林清婉一個都看不上,林三,林七,林八九,這幾人在她剛回族時可沒少給她添麻煩。
林清婉雖不至於睚眥必報,但也不會那麼心懷寬大的再啟用他們,最關鍵的是她信不過他們的人品。
當時她便跟林潤說,「若族中沒有合適的人選,那我便聘請別人了。」
林潤吃驚,「你要把閱書樓交給外人來管理?」
「族中這裏沒有合適的人選,自然只能選外人了,」林清婉仔細想了想道:「盧家人才輩出,就不知道他們願不願意受聘於我。」
林潤沉默,之後便給她推薦了林溫。
閱書樓管理是大事,林清婉自然派人仔細的查過林溫,他是十二歲時跟小夥伴們上山玩,不小心摔下來砸斷了腿,也不知是傷得太重,還是大夫沒請好,總之他腿瘸了。
為了給他治腿,本來還過得去的家境慢慢敗落,直到近幾年才好些。
因為腿不好着力,他又一直念書,可以說是手無縛雞之力,先前是在族學裏給孩子們啟蒙,每個月拿些束脩。
他在族中一直很低調,表現平平,但好在做事細緻,性格穩重,林潤在林三他們全被否決後精挑細選了一遍,發現也就只有林溫或許能入林清婉的眼,其他人,要麼太過古板,要麼年紀太大,要麼就是從骨子裏不贊同林清婉一個女子當家作主,不說林清婉,那些人連在他面前都裝不過,他哪敢把人領去?
所以林潤考量了再考量,還是提了林溫。
若是林溫也不行,那他就咬咬牙自己去管閱書樓了,總之不能把它交到外人的手裏。
誰知林清婉就同意了,林溫這才走馬上任當了閱書樓的掌柜。
這五天來,除了整理閱書樓的書冊,把書局送來的書按序放入書架,再加到書目上外他便是抄書了,最忙亂,最缺乏經驗的時候他都沒有出過錯,也因此林清婉對他很滿意。
可今天他提的這個建議,林清婉對他就不只是滿意了。
能夠想出掌握人才信息這個主意的人怎麼可能是一個平凡的啟蒙先生?
何況他還想出了切實可行的方法。
他先前的低調只不過是因為沒有機會罷了,林清婉提筆在冊子上寫下林溫的名字,正好在林佑之後。
她辦閱書樓一半是為了教育,另一半不就是為了籠絡人才?
只不過林溫的方法更急迫一些罷了。
可想到現在天下的局勢,林清婉想了想還是沒阻攔他,雖是快了些,但只要穩一點,未必不能成功。
林清婉抽出一張紙來,在上面了句「雖快卻不能急,要穩!」
將紙交給白楓,道:「使人給林溫送去。」
白楓滿頭霧水的接過,卻沒問,吹乾墨後便疊好拿下去了。
林清婉起身給窗台上的蘭花澆水,半響便忍不住輕笑出聲,「可真是稀奇,林氏的人才怎麼儘是從不起眼的旁系裏出?」
除了林佑出身還算好,林信,林溫都很不起眼,且是旁支的旁支,更不用說林傳等人了,在沒做生意前,他們就是族中的小混混。
果然是英雄不問出處嗎?
林溫收到林清婉的這張紙心中便有數了,他環視了一眼樓內的學子沒說話,現在還不急,得再等等。
等了幾天,外地慕名而來的書生也趕到了蘇州,放下行李便往閱書樓趕,待看到裏面的書籍,差點忍不住撲上去。
一樓二樓大略看了一遍,大部分人便決定在蘇州租房子住下,在此學習不走了。
而除了書生外,也開始有別的人走進閱書樓,先是慕名而來的大夫,然後風聲傳出去,一些社會閒散人也開始往閱書樓跑,就找自己喜歡的書看。
其中有個大夫風塵僕僕的趕來,一進閱書樓便直奔醫學那個書架,找了半天,從一個角落裏抽出一本書來,激動得差點捧不住書。
這就是他找了十多年也沒找到的藥書,而他費盡心機都找不到的藥書此刻竟然就被放在書架上。
「這就是大族底蘊嗎?」
他摸着書感慨許久,然後捧着書就去找林溫,「這本書可能賣給我?」
林溫看了他一眼道:「閱書樓里的書都不賣,你要買書得到旁邊的翰墨齋去,不過,」
他看了一眼他手上捧得書,道:「你這本書只有單冊,所以翰墨齋現在也沒有賣,你要就得再等等,等有人抄出副本來你就可以買了,除此外你也可以自己抄。」
大夫驚訝,「我還能自己抄?抄了能帶走?」
「當然,」林溫淡淡的道:「你把這樓里的書都抄走都行。」
大夫滿眼是淚,抱着書道:「郡主大義啊!」
見他眼淚都要落下來了,林溫便抽了抽嘴角,指着外面牆上的公告道,「建議你先去看一遍公告,弄懂閱書樓的規矩後再進來,以免不小心犯了規矩被禁足。」
禁足自然不是把人關起來,而是一段時間內不許人進。
大夫不敢怠慢,依依不捨的又摸了一會兒書,這才去看門外的公告,等他看完公告再進來人已經淡然多了。
他捧了書去醫學那邊的架子上,這才發現那裏還有很多很多他沒看過的醫書和藥書,還有些雜病論,大夫看得雙眼發亮,恨不得把這些書全搬回家去。
他眼睛都在書上就沒留意腳下,一個不小心就踩了人,他回過神來連忙作揖道歉。
他這才發現這裏還有七個人或坐或蹲或站着看書,他忍不住壓低聲音問,「幾位也是杏林中人?」
被他踩的人抬起眼來道:「我不是,在下不過好奇而已。」
然後指着那邊蹲在一起看書的三人道:「他們才是大夫。」
會看醫書不一定全是大夫的,就好像隔壁捧着墨家書看得津津有味的不是工匠,而是縣衙的主簿。
沒錯,就是縣衙的主簿,這人竟然翹班來看書,也是醉醉的。
為此被他佔去心頭好的人已經瞪了對方好幾眼了,然而閱書樓的規矩,先來後到,是他先拿到的書,那就得他先看。
湧入的人越來越的,而外地來的人更想把這些書抄了帶回家去,樓內的位置更不夠用了。
也因此桌凳的爭搶越發激烈,現在已經達到每日天不亮樓外便站滿了人,他們倒是自覺有序,在門外就排好隊,林溫一開門就排隊上前存包然後佔位置。
就算是寒門學子刻苦,起得很早,此時也搶不過這些外地來的人了,因為他們家住的遠啊,不像他們,直接在左近租了房子住或是直接住在隔壁客棧里。
本地的寒門學子能吃苦,這些外地來的人也能吃苦,如此一來,每天桌凳的位置便有一半是被這些外地來的人搶去的。
本地的寒門學子占不到桌凳便不能再抄書,只能找自己想看的書看。
畢竟給閱書樓抄書,不僅要求工整,字還要好看,站着抄能抄出什麼好字來?
他們怏怏不樂的改而看書,可到底不快,矛盾便由此埋下。
他們抄書時可以選擇自己想背誦的書來抄,先看過兩遍,心中有數後慢慢的抄寫,抄完一遍便記熟了,再抄幾遍就背了下來。
這樣既能背書又能賺錢,可是這些外地人以來便斷了他們的一項重要收入,實在是太過分了!
林溫一直看着,眼見這大家的不滿越來越多,而他們的矛盾也開始有摩擦時他才貼出公告道:「本地的學子可以把書帶回家抄寫,不過最多只能帶走三天,三天後不論抄完與否都要還回來,若沒抄完可以再借,同樣是最多只能借三天,一次只能借走一本。」
寒門學子們聽到大喜,紛紛捧了書上前登記,藏書樓雖好,可若是能帶回去抄,至少就不用對着窗戶吹冷風了。
林溫又指了後面的幾段道:「公子們最好先看清楚條例,帶出去的書也是有要求的,樓內藏書必須在兩冊以上才行。」
排隊的人中便有人失望的捧着書回書架上換另一本。
這也是為了預防有人真的不顧忌名聲把書帶走了,或是不小心把書遺失後藏書樓便徹底失去這一本書了。
就有外地學子不服道:「為何本地學子可以借出去抄,我等不行?」
林溫便道:「本地學子的戶籍在此,家住何處我等皆心中有數,哪怕書沒還回來我等也能找到家裏去,可外地學子如何保證?」
「閱書樓並不是不信諸公人品,而是為了保障樓內書籍安全,不得不穩妥考慮。」他道:「當然,待以後郡主想出了好辦法,自然也會允許諸公將書籍借出去的,我們皆是希望閱書樓越來越好的。」
眾人聞言這才感覺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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