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狗兒,常定鄉唐家寨人。
唐狗兒現在剛剛十八歲,但三年前就討了媳婦,如今生了兩個娃,家中還有四十出頭的父母,加上嫂子和一個侄子,一家八口人。
原本唐狗兒還有一個大哥的,前不久被官府抓去服勞役,然後就沒有回來了,這一家八口人的重擔,自然落在了唐狗兒身上。
唐狗兒家中雖然有五十多畝的地,但家中主要勞力就他和妻子、嫂子。
四十多的父母,已經相對老邁,難以支撐沉重的勞作。
唐家貧困,沒有牛馬幫助耕作田地,耕作全靠兩雙手,按照往常的情況,這五十畝貧瘠的田地,能出產六十石米糧已經不錯了。
這六十石的米糧,交納各種苛捐雜稅,最終,能留下來的不會超過二十石。
就算唐家再省,一天也得十斤米糧才能支持下來,一家人在田地里辛苦勞作一年,也就是勉強填個肚子而已。
添置衣服,購買鹽巴,也是一筆不小的花費,至於讓家裏三個小孩進學,是想都不敢想。
唐狗兒媳婦娘家的嫂子,是清河村嫁過去的,因為現在清河村境況越來越好,媳婦的嫂子不時回去清河村,帶點米糧鹽巴等回去娘家。
唐狗兒的媳婦回娘家,大哥知道她的情況不是很好,便把自家媳婦從清河村帶回來的東西給了一部分唐家,周濟一二,勉強讓唐狗兒一家八口人挨到了糧食收成。
雖然隔了兩重關係,但清河村潛淵衛的極好待遇,讓唐狗兒眼熱不已,厚着臉皮託了大舅嫂,看能否回清河村說一下,讓自己也加入潛淵衛。
單靠這五十畝地,能種出多少東西,等孩子長大,飯量更大,絕對是支撐不下去的。
唐狗兒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大舅嫂的關係,反正潛淵衛招收兩千預備役的時候,他成功的通過考驗,進入了潛淵衛,成為潛淵衛預備役的一員。
別看只是潛淵衛預備役,但待遇也是相當的不錯,一個月一兩,外加一石米糧,隊員吃食全包,錢米都可以帶回家中。
除了唐狗兒這大胃,一兩銀子加一石米糧,完全夠家裏七口人食用。
而且,五十畝貧地租給了楚河,一個月有二石米糧的租金,比以前一家子在田地里耕作划算多了。
如今,唐狗兒媳婦嫂子,平時幫助別人縫補衣服之類的,還能養些雞鴨山羊,苗子也是清河村提供的,等養大賣錢後,再支付苗子的錢。
這樣亂七八糟的收入加起來,一個月大概有一兩半銀子和兩三石米糧,情況是越來越好。
現在反而是唐家不時周濟一下親友,唐狗兒甚至還和媳婦、嫂子商量着,等存下二十兩銀子,就設法送孩子去學堂進學。
不過,唐狗兒並沒有滿足,因為,他只是潛淵衛的預備役,而真正的潛淵衛,待遇比他好多了。
潛淵衛,一個月二兩銀子,外加兩石米糧,而練成了二重金鐘罩的精銳衛士,更是有三兩銀子和三石米糧的收入,便是一家二十口人都養得下來。
小隊長什麼的待遇更好,唐狗兒不敢奢望自己可以成為精銳衛士或者小隊長,成為正式的潛淵衛便是他最大的夢想。
因此,唐狗兒在訓練過程中是極為認真努力。
但是,其他潛淵衛預備役,也是和他一樣想法,大家都是拼命了訓練、修煉,可以成為潛淵衛的,畢竟是少數,直到現在,唐狗兒還是一名普通的潛淵衛預備役。
等了好久,唐狗兒等潛淵衛預備役,終於等來了一個好消息,他們有機會成為真正的潛淵衛!
兩天之前,唐狗兒接到預備役小隊長的通知,下午不用訓練,而是到訓練場集合,接受楚河隊長的訓導。
楚河楚潛淵的大名,唐狗兒是無比的熟悉,儘管沒有見過楚河幾次,但他知道,他現在所有一切,都是楚河隊長賜予的。
在訓練之前,訓練之中,訓練之後,吃飯前、睡覺前,反正一天時間之內,唐狗兒起碼要重複二十次這樣的一句話:
「我們的食物是楚河隊長給的,我們的衣服是楚河隊長給的,我們現在的美好生活,也是楚河隊長給的。我們必須忠誠於楚河隊長,不惜付出我們的生命!」
見到楚河出現在訓練場上,望着這個陌生但有感覺極為熟悉的身影,唐狗兒心中下意識的就浮現起這句話。
連他自己都不明白,自己為何會覺得楚河隊長令他無比崇拜和敬仰。
唐狗兒沒有什麼文化,只看到楚河隊長把三千潛淵衛都叫到了訓練場,用激動人心,讓人感覺到熱血沸騰的話說了一大通東西。
唐狗兒聽完之後,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楚河隊長有任務交給自己。
只要完成了任務,就能成為潛淵衛,就能得到更多的米糧銀子。
唐狗兒進入潛淵衛,無非就是兩個字:錢和米!正式的潛淵衛,米糧足足比預備役多了一倍!
機會就在眼前,唐狗兒已經覺得,不管怎麼樣,都要好好的完成楚河隊長佈置下來的任務。
就算死了也不怕,楚河隊長說了,不但發一年的軍餉作為撫恤金,而且還會養着他一家子,直到他們孩子成年為止!
唐狗兒覺得,自己一條賤命,能換來如此多的錢銀,真的是太值得了。
君不見他的大哥,被官府拉去服勞役,屍體都找不回來,官府連一文錢的撫恤金都沒有發給他!
和唐狗兒一樣想法的,絕不在少數。
楚河隊長訓話結束之後,隊伍也沒有繼續訓練,而是宣佈明天休假一天,後天正式執行任務。
唐狗兒回到家中,先是帶着媳婦孩子到了清河村外面的集市購買了布匹,還有一些孩子喜歡吃的零食,甚至破天荒的給孩子買了搖鼓等玩具,最後割了兩斤大肥肉,晚上一家人好生的開了一頓葷腥。
第二天一早,唐狗兒習慣性的早起,卻想不到妻子比他更早起來了。
兩人沒有吵醒老人孩子,妻子默默的給唐狗兒穿戴好衣服,然後站在門邊,默默的看着唐狗兒遠去。
三千潛淵衛,在這一天時間,幾乎出去了九成,只剩下三百來人負責維持清河村和各個流民聚居地的治安。
唐狗兒隨着他所在的第二十八小分隊一起行動,這個小分隊有一百人,其中又分為十個什、二十伍,唐狗兒便是一個什長,有兩個伍九個手下。
隨着小分隊長離開了常定鄉,進入了武清鄉範圍,唐狗兒才知道他們此行的任務,是要剿盤踞在**嶺的一夥山匪。
小分隊長史汗明,其實也是泥腿子出身。
不過,他們這些分隊長,腦瓜子都是比較好使的,專門的接受過戰略訓練,知道戰前是要動員一下兵卒,才能讓手下的兵卒發揮更強的戰鬥力。
他下意識的模仿起楚河訓導時候的姿態和神情,目光顯得威嚴的掃過麾下兵卒,隨後指着遠處一條低矮的山脈,沉聲說道:「大家看到沒有,這就是**嶺!」
「在**嶺上,有一夥山匪,生性兇殘,不知道禍害了多少鄉民,我們的第一個任務,便是解決這伙山匪。」
他停了一下,再次掃視眾人:「根據我們得到的消息,這伙山匪,有三百多人,皆是青壯,我們才一百人,不知大家,有沒有信心,可以剿滅他們?」
分隊各人,習慣性的異口同聲大喝:「有!」
史汗明點點頭,滿意說道:「我們當然有這個信心!」
「我們一天訓練六個時辰,我們一天吃五斤米糧,吃三兩肉食!」
「我們有楚隊長傳授的無上金鐘罩,我們有楚隊長傳授的各種戰鬥技巧和手段,我們可以佈置陷阱,我們有楚隊長給的利刀、盾牌、鎧甲、長槍、鋼弓!」
他聲音猛然一提:「這幾百山匪,除了人數,還有什麼?」
史汗明臉上出現無比自信之色,跟着又大聲說道:「要是我們連這幾百山匪都解決不了,那我們也別想着成為真正的潛淵衛了,甚至沒有顏臉繼續佔着這個預備役的位置!」
「楚隊長也是認為我們必然勝利!因此,楚隊長告訴我,這一場戰鬥,不但要勝,而且要勝得漂亮!」
「楚隊長還有一句話,戰略上蔑視敵人,戰術上重視敵人!雖然我們堅信可以取勝,但也不能輕視敵人。」
「為了更好的完成第一個任務,大家都給我說說,怎麼才能做到輕取這伙山匪?」
唐狗兒心中忽然一動,舉手說道:「史隊長,屬下記得楚大隊長說過,跟人戰鬥,其實和狩獵沒有什麼兩樣。」
「我們可以先派出人手打探清楚**嶺的情況,或者找來山民詢問清楚,然後再設法布下陷阱,把山匪引出來。」
他說的楚大隊長,卻不是楚河,而是楚武。
潛淵衛分兩大隊,姜維和楚武都是大隊長,其下有中隊和小分隊,然後才是什、伍。
楚河並沒有明確自己的職位,三千潛淵衛,基本是以楚隊長稱呼楚河。
史汗明滿意的看着唐狗兒,點頭說道:「不錯!你這傢伙,還是有點腦子的,若是成功剿滅山匪,我定然給你記上一功!」
「既然這樣,那打探消息這個任務就交給你所在的什。記得我們的規矩,找鄉民相助可以,不要強迫他們,楚隊長說了,武清鄉的鄉民,遲早也是我們的人。」
「至於山匪,只要膽敢反抗,就不能心慈手軟。為了完成任務,殺再多的山匪也在所不惜!」
對史汗明的話,小分隊的人都是能理解。
他們的想法很簡單,楚河隊長既然幫助武清鄉清理山匪流民,武清鄉肯定就要歸楚河隊長的。
就好像在虎牙嶺,哪個村子清理出來的狩獵之地,肯定歸哪個村子所有,其他村的獵戶要是進入別人清理出來的獵場,肯定要打起來的。
打探消息的任務交給了唐狗兒,其他隊員,也沒有閒着,定下了集合的時間,便以什為單位,各自發散出去,弄清楚附近的地形情況,選擇設伏的地點位置等不提。
唐狗兒接下任務,隨後與手下商量起來,正好一個叫唐狗崽的手下,和唐狗兒是一個村的,他有一個表兄,以前住在**嶺不遠處的一個小村子裏面。
**嶺的這伙山匪,已經存在多年,不是最近因為缺乏米糧才落草為寇的。
這些積年老匪,是楚河重要的打擊目標。
那些最近才落草的,多少還有改造的可能,主要以降伏招攬為主。
聽唐狗崽說,這小村子的人早對這伙山匪恨之入骨,不少村民死在**嶺山匪手下,最終迫使這條小村子搬遷到更遠處。
只要找到他們,定然可以問出**嶺的地理情況和山匪數量等等。
唐狗兒從善如流,讓其他人各自散開打探消息,自己則是帶着唐狗崽,尋覓他的表兄去了。
唐狗崽表兄居住的山村,唐狗崽以前來過一次,辨認了方向,費了點時間,就到了山村之外。
山村之外,是木頭圍成的三四米高柵欄,入口處還建造了簡陋的樓台,寨門緊閉,有四個持着獵弓的青壯在上面看護着。
聽唐狗崽說,這山村以前的老人婦孺被**嶺山匪殺了許多,搬到這裏的多是青壯,人數不多,已經沒有種植田地,而是以狩獵為主,皆是彪悍,遇到落單的**嶺山匪都是直接出手的。
要是不知道底細,甚至會讓人覺得這條村子便是一個賊窩。
村寨門口自是一片開闊,樹木都被砍伐乾淨,難以隱藏行蹤,唐狗兒兩人,遠遠的就被樓台上的獵戶看到。
「來的是什麼人?」
四個獵戶厲聲大喝,手中的獵弓也正正的對着唐狗兒和唐狗崽。
別看他們的是獵弓,但一看就知道是用鐵棗木和堅韌獸筋製成,絕對是兩石弓箭。
潛淵衛的預備役,都是沒有練成金鐘罩的。
唐狗兒這個什長,已經擁有披甲的資格,但身上的皮甲,只在要害鑲嵌了鐵片而已,一旦被獵弓射中沒有鐵片保護的地方,也是會受傷不輕。
「我們沒有惡意!我們是常定鄉唐家寨的人,來這裏找劉三子表兄。」
唐狗兒沒有魯莽,和唐狗崽都是收起了兵刃,舉起雙手示意自己沒有惡意,口中大聲說着,慢慢走近寨門。
寨門樓台的獵戶沒有大意,喝住唐狗兒和唐狗崽,然後問了唐狗崽的名字,其中一個青壯轉身下了樓台,回去村子找劉三子去了。
現在山匪越來越多,流民也是不斷的湧入大同縣,獵風村的人自是不會隨便讓唐狗兒他們進入村寨。
三人死死的盯着唐狗兒和唐狗崽,顯然一有什麼不妥,手中的利箭便會毫不留情的朝着兩人射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