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來的這麼大一隻老鼠!!」
崔石大叫道:「這大掃除不搞是不行了!張大張二張三張四,都先別釀酒了,這衛生不搞搞好,砸牌子啊!」
崔隊長發飆,幾個山賊連忙停了手裏的活,其中張六動作最快,足尖一點便閃身過來,把那隻碩大的老鼠一把抓住,拽着尾巴拎了起來。
可是詭異的事情發生了。
被張六拎在手裏的大老鼠,竟然絲毫也不見驚慌,連掙扎都沒有,只是努力仰起頭,瞪着一雙烏溜溜的小眼睛,尋找崔石的目光,與之對視。
咦?
崔石這才發現,這大老鼠嘴裏還叼着一支髒兮兮的圓珠筆。
喲呵,還是只文化鼠呢。
崔石心中詫異,自然而然地捏起那支圓珠筆,忽然心中一動。仔細端詳,果然見到這支紅色圓珠筆的筆尖位置,有些許殘留的彩色蠟筆痕跡。
這是那支在徐峰女兒親筆畫上打紅叉所用的圓珠筆!
這……
老鼠還真能破案?
崔石心中震駭不已,說到底徐峰的事也只是小事,最多最多也就是他發了狂在監區里行兇傷人,然後加上幾年刑,這種事哪年沒個三五起,不稀奇。
但老鼠破案,這絕對是破天荒第一遭,根本就是聞所未聞!
「張六,你把這老鼠先放下來。」
崔石重新打量了一下這隻極不尋常的老鼠,看着看着,心裏有了一重猜測。
咋又放了?
張六撓撓頭,不明白這位大神又要搞什麼花樣。
老鼠得了自由,不跑不跳,依然是瞪着一雙小眼看着崔石。眼睛雖小,居然蘊含着頗為豐富的情緒,有不舍,有遲疑,也有釋然和堅定……
於是崔石親手捉住這隻老鼠,進到封閉的談話室之中。
「老鼠也談話?」
幾個山賊面面相覷,越發覺得這位大神高深莫測。
「黃風嶺過來的?」
崔石沒有多說廢話,開門見山地問道。
雖然這隻大老鼠通體灰黑,和黃風嶺上那隻金毛貂鼠形象大不相同。但除了那黃風老怪之外,這世上應該是不允許有這麼牛逼老鼠存在的。
果不其然,大老鼠擬人化地點了點頭,眼中流露的神色,竟然是傷感。
既然是這老怪,那麼接下來的口吐人言,也就在情理之中,沒讓崔石太過意外。
「再有七天,就是我身死道消,重入輪迴之時!」
黃風老怪嘆息道:「辛苦千年修佛法,一念成魔枉自空!最開始,我只不過是因為貪嘴吃了佛祖的半盞燈油而已。可是到了黃風嶺上,人世繁華失了約束,終於做下種種惡行,以致於如今罪有應得……」
崔石沒插話,靜靜地看着這隻大老鼠,倒是沒想到它能說出這麼一番話來。
再有七天就重入輪迴?似乎這老鼠很清楚自己的大限之日。也就是說,那審判當中所謂的「死緩」,和現實中約定俗成必定減刑的「死緩」不是一回事。緩過一段日子之後,該執行死刑還是要死的,不可改變。
難怪自己找到了靈吉,找不到金毛貂鼠。原來這金毛貂鼠沒有附身成人,而是成了一隻不起眼的大老鼠,就算自己翻遍了京州市監獄,也註定一無所獲。
「本來我是想着,就這樣安安穩穩地渡過最後一段日子,不被任何人找到,也不和任何人接觸。在這個你們稱作是『監區』的地方靜靜等待那一天的到來,平時還能看看靈吉老和尚挨揍,倒也挺有意思。」
黃風老怪嘴上的鬍鬚掀動了一下,似乎是在笑。
「可是這些天反思我這一生,雖然在黃風嶺上占山稱王,號稱黃風妖王。但最快樂的時光,還是在佛祖座下聽經聞道,那才是無憂無慮,那才是心懷坦蕩……」
大老鼠的小眼睛裏,竟隱隱有淚光閃動,「可惜,回不去了,一切都回不去了。也不知按我的罪過,重入輪迴能進入哪一道,是畜生道還是餓鬼道?其他那些好的歸宿,恐怕是沒啥指望的。」
「過而能改,善莫大焉。若天道真有輪迴,相信也會給你一個公平的待遇。」
崔石受了這黃毛貂鼠臨終前的情緒感染,雖然是面對一隻老鼠,也忍不住寬慰了幾句。
「是啊!我也是這幾天,才想到這個道理。」
黃風怪的精神振奮了一些,揮舞着爪子嘰嘰喳喳道:「佛祖既然給我一個緩刑,絕對是大有深意!說不定就是想讓我在最後的這段時間裏反思自省,最好再能做出一些積德行善的事情,這是我佛慈悲,賜予我最後的救贖機會!」
「所以今天我來找你,我聽過你和靈吉菩薩的對話,知道你就是那個佛祖選中的人。留給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求你務必要幫幫我,利用最後這幾天的時間,儘可能地積累功德,多行善事,也好圖一個體面些的輪迴結果。哪怕是畜生道,起碼也得混個當牛做馬,也算我這一世修行沒有完全虛度。」
「我……怎麼幫你?」
「就比如說徐峰的這件事,如果不能妥善處理,徐峰壓抑太久之後很可能徹底爆發,到時候會有人因此受傷,甚至有可能死亡。但這事兒從頭到尾,其實我躲在角落裏,看得一清二楚……」
「哦,是這樣。」
「啊?你確定?」
「臥槽……還真看不出來……」
崔石越聽越是兩眼放光。
原來看似平靜的監區里,竟然有這麼多的亂七八糟。
要不是有一隻誰也不會刻意關注的大老鼠充當耳目,就算派專門的刑偵人員入駐監區,查個十年八年也未必能得知這麼多的隱秘!
這是要發呀!
崔石立刻決定,開展全監區的個別談話教育。
於是,那個曾經震驚了楊定高、丁鑫等人的監獄級勞動模範,又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