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小正覺得自己還是太年輕了一點。
如果不是何雲從說起往事,他還沒想到,伍佳兆竟然還另有想法。
在五祖祠這件事上,吳小正早就想到,伍佳兆之所以把事情的處理全權委託給他,是進可攻,退可守。
一旦他處理不好,伍佳兆就可以把責任推到他頭上。
一旦他處理好了,伍佳兆又可以賣好。
兩不相虧。
可何雲從現在告訴他,伍佳兆之所以這麼做,用意遠非如此。
「伍佳兆都活到這把年紀了,他還用得着擔心別人怎麼看嗎?再說以他在洪門的地位,他一旦做出決定,還有人敢質疑嗎?」
何雲從很簡單的一句話,就徹底推翻了吳小正之前的推測。
接下來的一句,則更是讓他傻眼。
「他之所以這麼做,目的是為了替洪門物色接班人。」
吳小正驚訝地問道:「現在洪門不是有陳師兄、何師兄在撐着嗎?」
這是吳小正必然的看法。
儘管洪門分堂眾多,甚至還有好幾個掛**總堂之名的分堂,但嚴格來講,大家相對較為認可的總堂還是位於紐約的美國洪門總堂,因為它既是影響力最大的,也是位置最為重要的。
而現在的美國總堂有陳宏勝和何世元兩師兄在撐着,不管是年齡,還是位置,他們都已經是洪門的中堅。
一開始,如果不是唐人街教父伍佳兆的出現,吳小正還一直以為,陳宏勝和何世元就已經是洪門的核心。
現在看來,真正的核心還是伍佳兆。
可不管怎麼說,吳小正都覺得,陳宏勝或何世元已經是接替伍佳兆的最佳人選。
「你錯了,在伍佳兆看來,宏勝性子太軟弱,世元有勇無謀,都不是掌管洪門的最佳人選。他一開始最中意的人其實是我,很可惜,我不干,所以我·乾脆躲回國內來。」
又一個讓吳小正大吃一驚的內幕消息。
他這才明白,何世元之所以歸國,除了有葉落歸根的想法之外,還有另一個原因,那就是躲避伍佳兆的騷擾。
他忍不住好奇地問道:「那你為啥不接?」
「哼,你以為伍佳兆那個位置是那麼好接的嗎?那是從刀口上舔血舔出來的,伍佳兆他能活到現在,已經算是萬幸的了。」
為了幫到吳小正,何雲從第一次說了很多很多。
他直接說起了洪門的一些往事。
在外人看來,洪門致公堂就代表着洪門。
事實上,致公堂只不過是洪門眾多堂口中的一個,它的發展也是開始於本世紀二十年代開始,也就是孫先生加入洪門後。
只不過在歷史的發展過程中,因為孫先生的緣故,致公堂才會越來越有名氣,因此很多堂口也改名為致公堂。
可由於歷史的原因,從本世紀四十年代開始,致公堂對外的影響力又開始不再,反而是安良堂、協勝堂這樣的武堂又開始崛起。
「在國外的社團人物看來,現在能代表洪門的,就是安良堂、協勝堂這種勢力巨大的武堂,在很多人看來,致公堂頂多算是文堂,這也是為啥伍佳兆能被人尊為唐人街教父的原因,因為他的地位就是打出來的。」
「你知道他是怎麼成名的嗎?就是打出來的,最出名的一次,就是那年的大年初一,十把ak47追殺他,若不是紐約大雪,他僥倖逃過一劫,他就沒有後來。」
「那次雪停之後,為了幫他報仇,包括我在內的整個洪門的精英盡出,這才將對手徹底掃平。這既成就了洪門在紐約的地位,也讓他出了名。」
何雲從還在輕描淡寫地說起往事。
可吳小正卻聽得驚心動魄。
十支ak47圍追還能逃過一劫,這樣精彩刺激的場面,也許在電影、電視上都未必能看到。
由此看來,伍老爺子的教父地位確實絕非一撮而就,洪門內部的關係也絕非自己想像的那麼簡單。
「你現在明白了,當初我為啥只讓你入洪門掛名、不要管事了吧?洪門內部之間的關係,絕非你想像的那麼簡單。」
吳小正汗顏。
早在他向老頭子徵求意見,考慮是否應該加入洪門時,老頭子確實這麼提醒過他。
「我確實沒管事啊。」
「幫政客搭橋牽線,想要改造唐人街,這還不叫攬事?五祖祠的事,我都不想管,你卻攬上身來,這還不叫管事?」
何雲從的語氣開始嚴厲起來。
吳小正真的感覺有點冤。
在他看來,唐人街改造的事,是對紐約絕大部分華人都有利的好事,他這才出了騷主意、盡了力。
而五祖祠的事,是因為張老爺子的關係,他實在抹不開面子,他這才接手的。
他實在想不清,這跟伍佳兆這樣的老狐狸想坑他有什麼關係。
「你這還想不明白?伍佳兆今年應該86了吧?他還能活幾年?他一走,還有誰能撐起洪門?宏勝和世元行嗎?」
何雲從的語氣越來越嚴厲。
吳小正不服。
他梗着脖子問:「他們都不行,莫非我能行?」
「你還不清楚你的折騰能力?」
「一到紐約,就跟華商總會那幫人打得火熱,弄起了什麼大陸投資考察行,大家都要看你的眼色行·事。」
「這也就算了,一次槍擊事件,你又跟朱利安尼搭上了線,還打得火熱,為幫他上·位四處奔波,還弄出唐人街改造這樣的事來。」
「伍佳兆是什麼人?活了幾十年的人精!他選接班人,看重的是什麼?是打打殺殺的能力嗎?」
「當然不是,而是你這種左右逢源、四處能折騰的能力!」
「只有你這樣會折騰的人,才能四處借力,把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關係給擺平。」
吳小正:「……」
面對何雲從的一番分析,他竟然無言以對。
事已至此,他只能低頭。
「師父,放心吧,不管伍老爺子怎麼想,我都對社團沒興趣,現在已經不是打打殺殺的年代了,我志不在此。」
「呵呵,你既然已經被那老狐狸給盯上了,你以為他就會輕易罷休?你好自為之吧!」
說完這句,何雲從竟然頭也不回地進了屋。
吳小正:「……」
他不肯輕易罷休還能怎樣?
要知道,他的壽命也就剩下一年多的時間了!
對於這事,他真的不怎麼擔心。
可是何雲從的生氣,還是讓他非常鬱悶。
他從沒見過老頭子這樣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