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的冬日天氣冷而晴朗,那些掉光了葉子的梧桐在碧藍如洗的天空映襯下,像是一座座沒有生機的雕塑。成默牽着謝韞輕盈的越過了低矮的綠色灌木,像是躍過障礙的小馬駒。兩匹迅猛的小馬駒衝進了人流密集的街道,像是闖入沙丁魚群的小怪獸
「站住!」倉庫方向傳來警察的喊聲,一高一壯的兩個警察從腰間抽出警棍,絲毫沒有管躺在地上的兩個黑人,朝着成默和謝韞追了過去。而那兩個黑人也趕緊爬了起來,朝着另外一個方向狂奔,只是他們奔跑的方向並不是反方向,而是去另一頭去追堵成默和謝韞。
不遠處閃爍的警燈發出了悽厲的警笛聲,頂在車頂的喇叭傳來了更加嚴厲的警告,叫成默和謝韞趕快停下來。各種喧囂頓時炸響,人們像是受到驚嚇的魚群四下散開,躲避像是正在上演警匪戲追逐戲的幾個人。
「怎麼回事?」謝韞平靜的問,儘管在高速奔跑,但她的呼吸絲毫不亂,就像在散步一樣。
「他們不是法蘭西警察。」百忙之中成默還回頭看了一眼窮追不捨的幾個法蘭西警察,此刻他們已經扔了戴在頭上的圓頂高帽,一個個健步如飛,比博爾特跑的還快,只是跑步的姿勢略顯得奇怪,不像人類,反而更像是機械
聽到後面「咔咔咔」異於常人的沉重腳步聲,謝韞也注意到了異常,一向她的安保都有專人負責,加上身份尊貴,一直以來並不需要像成默這樣關注安全問題,因此對安全問題也遠不如成默敏感,此刻突發意外她也並沒有多緊張慌亂,反而好奇的問:「你怎麼知道他們不是警察的?」
「這個等下再說」成默急促的回了一句。他已經注意到了不遠處正在繞到市場盡頭試圖堵住他們的黑人,看到前面的人群實在太密集了,此時還沒有來得及散開,成默拉着謝韞忽然左轉,竄進了一輛賣烤肉的小貨車背後,小貨車背靠着兩米多高的綠色鐵柵欄,另一側是一片居民小區。
此時正有一個白人小胖子卡在小貨車和售賣火柴盒的攤販之間,他正拿着包着烤肉的薄餅大快朵頤,他的嘴角還有紅色的醬汁,很顯然他已經進入了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賢者狀態,外界的一切紛擾都與他無關,他在乎的只是嘴裏的美食,然而謝韞和成默的忽然出現打擾了他的進食,他睜着圓溜溜的大眼睛看着成默和謝韞一前一後就要撞上來,張開嘴想要尖叫,卻被烤肉給噎的發不出聲音。
一陣清風拂過,吹起了他金色的鍋蓋頭,「啪」小胖子手中的烤肉就嚇的掉在了地上。
成默率先從護欄高的小胖子頭頂跳了過去,直接伸手抓着護欄頂端的銳利箭頭,接着他雙腳踩在護欄上,一登就跳了過去,動作很有跑酷的帥氣。
不過載體化的謝韞更厲害,輕輕一躍就直接站在了綠色的鐵柵欄尖利箭頭上,她沒有立刻跳下去,而是回頭對小胖子說道:「iapologize for this interruption!」(很抱歉打斷你了)
一嘴油漬的小胖子還沒有來得及回答,謝韞就已經跳下了柵欄,消失在了另一邊灰色的樓宇邊。小胖子將嘴裏的食物吞了下去,低頭看了眼腳下的「烤肉」,喃喃的說:「我得告訴史蒂夫,我在巴黎看見蜘蛛女」接着他傻笑着搖了搖頭,「不我一定是眼花了」
小胖子注視着包在包裝紙里的薄餅烤肉,咽了口口水,自言自語道:「還能吃,反正沒掉在地上。」他彎腰抓住烤肉的包裝紙剛打算將它撿起來,就感覺到一個人影從他的背上沖了過去,接着「嘭!」的一聲背後迴蕩起了巨大的聲響。
小胖子嚇的舉着烤餅直接趴到了地上,他扭頭就看見一個穿着法蘭西警察制服的高個男子將鐵柵欄撞開了一個破口,直接沖了過去,接着又一個警察從他的頭上沖了過去
小胖子張大了嘴巴:「這是在拍電影?漫威還是d?肯定是漫威,說不定剛才那個漂亮的姐姐就是《上氣》的新女主角!」他興奮的跳了起來大喊道,「我就說漫威不可能選那麼丑的女人當女主角!」
這一次舉在手中的烤餅再也沒有能夠保住,倒栽在了水泥地面上
成默牽着謝韞沿着居民樓的牆角狂奔,「biu、biu、biu」子彈劃破空氣的聲音仿佛陽光從林蔭縫隙下篩落,將貼着大理石的牆壁瞬間就射出了無數的彈孔。
成默扯着謝韞轉過了牆角,然而對方似乎佔據了極高的位置,子彈如影隨形,立刻就射在成默的身前,幸好成默注意力足夠集中,鬆開抓着謝韞的手,就地翻滾,躲過了射在前面的一波子彈雨。
謝韞立刻衝到了成默前面,剛準備打開護盾,就聽見站了起來的成默低聲說道:「不到萬不得已不要開能量盾,讓他們知道了你不是載體都能用技能,麻煩就大了」
機械感十足的腳步聲再次迫近,成默和謝韞也來不及多商量,繼續向前跑,前面就是一條主路,不少汽車正快速的疾馳而過。
「先衝到大街上去。」成默說。
然而成默的話還沒有落音,開始被謝韞橫踢踢倒的那兩個黑人就出現堵在了兩棟居民樓之間的出口,他們動作麻利的掏出了手槍,指着成默和謝韞說:「don''t 」
謝韞沒等對方說出「move」這個單詞就閃電般的向着攔住去路的兩個人沖了過去,火光乍現,槍聲響起,謝韞如穿花蝴蝶般飛過了通道,抵達了兩個黑人的面前,同樣是橫踢,但這一次沒有腳下留情刻意的選擇攻擊胸膛,而是直踢對方的咽喉。
不過對方這次也沒有這麼輕易的被踢到,左邊的黑人揮舞手臂試圖格擋,「嘭」的一聲,金屬撞擊聲炸響,很明顯對方穿了簡易外骨骼,然而外骨骼也不可能抵擋的了經過上帝基因改造過的謝韞。兩個人瞬間撞在了一起,一起傾倒在了地面。
這時成默也沖了過來,飛起一腳像射門一般將對方手中的槍直接踢了出去,對方慘哼了一聲,抓着手蜷縮在地。另外一個黑人,見狀不妙,從低聲彈了起來,結果立刻又被謝韞一腳踹飛,趴在了居民樓前的花壇上。
「biu、biu、biu」急促的射擊聲和空氣的顫抖再次傳了過來,成默和謝韞只能繼續逃竄,衝上了馬路,然而剛才還有幾輛車通過的馬路已經空無一車。四面八方都有警笛聲在響,毫無疑問對方準備充分,已經把他們圍了起來,就準備瓮中捉鱉,可負責保護他們的姜軍卻還不見蹤影。
謝韞站在馬路邊左右看了一眼,遠處已經有警燈閃爍的光芒,她立刻按下一了胸前的太極龍徽章,轉頭對成默說:「只要能堅持一會,馬上就會有人過來,要不我們去樓里躲一會。」
成默低頭將銜尾蛇手錶上的三維地圖給按了出來,才看到周圍有一圈紅色虛影,一個圓形的包圍圈正在朝他們收縮,值得慶幸的是周圍還沒有代表天選者的紅點,他凝視着地圖虛了一下眼睛,對方為了避免打草驚蛇並沒有第一時間派天選者過來,只是派了穿了外骨骼的特工,但現在形勢也不容樂觀,就算太極龍派天選者過來,很可能也會被攔在外面過不來。
成默心念電轉,巴黎地圖在腦子裏展開,馬上他就想起這裏是十四區,和他曾經來過的巴黎地下墓場是同一個區域,他伸手拉着謝韞穿過馬路:「我知道應該有個地方能跑掉,跟我來。」
成默翻過了馬路欄杆,謝韞也跟着跳了過來。馬路兩頭的並排行駛的警車也注意到了正強行橫穿馬路的成默和謝韞,於是開始加速,引擎的嘶吼如怒潮在長街堆積,居民樓里好多不明所以的人都打開了窗戶,看到無數戴着頭盔全副武裝着圓盾的防暴警察,還以為又是黃衫在鬧事,見怪不怪的又關上了窗戶。
成默和謝韞不顧一切的朝着馬路對面沖了過去,然而警察車的天窗滑開,舉着狙擊槍的槍手從車裏面站了起來,瞄準器的紅點全都聚焦在了成默的身上,但沒有一個是對準謝韞的。
「呲!呲!呲!」無數藍色的光,追逐着紅點飛竄過了冰冷的空氣,就算成默和謝韞此時已經衝進了馬路對面的樓群,藍色的電光也沒有放棄追逐,如同有靈性一般在空中拐了一個彎,直擊成默。
「小心!」謝韞提前感覺到了空氣中的波動,她毫不猶豫的落後一步,試圖將那些電光攔住,可是已經遲了,好幾束電光直接命中了猝不及防的成默。
成默完全沒想到看上去像是狙擊槍的東西竟然發射的是能跟蹤的電光,頓時感覺到渾身麻痹,什麼力氣都使不上,直挺挺的朝着鋪着鵝卵石的路面撲倒。
「成默」謝韞的背後生起了無數青煙,衣物燒焦的味道在空氣中瀰漫,但她來不及去擔心這麼多,在電光火石之間扯住了成默的衣領,將差點摔在地面的成默給拉了回來,同時稍稍躬身一下就將成默給抄了起來,將他橫抱在胸前,飛快的沿着樓宇朝前面奔跑。
「沒事」全身癱軟的成默努力的睜了下眼睛,他看着謝韞焦急的面龐,努力抽動嘴角笑了一下,「幸好對方的目的不是要我的命感覺就像被楊永信給電療了一下讓我緩緩馬上就好。」
看到成默還能開玩笑,謝韞稍稍放心了一些,她回頭看了一眼,那些警車已經堵在了馬路邊,她抱着成默轉到了四層小樓的側面,白色牆壁和乾枯的枝丫組成了冷漠的色彩,沉重的腳步聲「轟隆隆」的傳了過來,像是坦克壓過馬路。
謝韞停住了腳步面色凝重的說:「前面也有人好像沒有地方跑了。」
陽光似乎並不知道人間的危險,灑了一片金色的光在謝韞白皙的臉頰上,成默也忘記了近在咫尺的危險,他恍惚了須臾,低聲說:「你不是能飛嗎?要不你先走,到時候想辦法來救我!」
謝韞沒有理會成默,只是不容置疑的說:「不管了,就算暴露我能夠使用技能,我也不會在讓他們傷害你的」
已經恢復了一點點力氣的成默苦笑了一聲,連忙勉強抬手扯了謝韞一下,低聲說:「別」他看向了白色的四層小樓與另外一棟棕色小樓之間的通道,「既然這樣只能看我們運氣好不好了往那個方向走不過你得答應我,如果萬不得已,你一定要先跑」
謝韞沒有回答,只是風一般的朝着兩棟樓之間狹窄的縫隙里穿了過去。
成默在顛簸中斷斷續續的說:「這個方向更靠近主路,按道理來說十四區是老城區,主路下面都會有下水道等到了主路邊,你能夠用瞬移的距離,先隨便找一棟建築,假裝躲進建築,然後瞬移進下水道,只要有下水道我們就得救了十四區的下水道不僅夠大,還夠複雜」
這時謝韞已經抱着成默跑過了通道,進入了一個四層建築圍成的三角形院子,院子裏種着幾株梧桐,梧桐樹下還有綠色的長椅和桌子。這大概是某個公司的辦公樓,因為星期天,所以並沒有人上班,整棟樓都寂靜異常,因此外面的警笛聲顯得格外響亮,像是催命的咒語。
「就進這棟樓等下你進一個房間看看外面是不是主路」成默說。
「嗯!」謝韞點了點頭。
背後的通道里傳來了腳步聲,還有「咔咔咔」的機械運動的聲音,好些穿着法蘭西警察制服的人正沿着牆壁,快速的朝着白色和棕色小樓頂端爬去。
謝韞抱着成默朝着三角樓邊跑,雖然進口不在這邊也沒有關係,有窗戶一樣。她跳過攔在前面的長椅,然後雙腳在椅背上一登,像鳥一樣衝破了木格窗,「嘩啦啦」的玻璃碎裂聲之後,就是炒豆子般的槍聲,殺傷力不大的圓形彈丸剎那間就佈滿了整個辦公室一般的房間。
謝韞絲毫沒有躲避的意思,一腳踹飛辦公室的木門,衝進了走廊,對面也是緊閉着門的房間,謝韞左右望了一眼,馬上抱着成默向樓梯口跑了過去。
成默抬起手腕看了眼地圖說:「沒關係,他們動作不快,才剛剛進樓」
「嗯!」謝韞面無表情的說,她的臉上沒有一滴汗水,這點運動量對於她來說,根本不算什麼,其實如果不是成默的話,她要脫離包圍圈是件很容易的事情,但她不可能扔下成默不管,謝韞抱着成默三步並作兩步就爬上了樓梯,到了二樓,謝韞稍稍放滿了腳步,讓自己儘量不發出聲音。於是很快整棟樓都迴蕩起了凌亂的腳步聲,以及砸門的聲音。
謝韞又小心翼翼的上了三樓,找了間臨街的辦公室,抬腳就想把門踹開,成默連忙小聲說:「等下」他艱難的從上衣口袋裏掏出錢包,費力的把鐵絲從錢包里拿出來,「扶一下我,讓我來開不能破壞門,儘量拖延點時間」
謝韞將成默放了下來,一隻手扶着他的胳膊,回頭警惕的朝着樓梯口的方向望了過去,她已經聽見了隱約的腳步聲,謝韞壓低聲音說:「來人了你得快點。」
成默沒有回答,顫顫巍巍的將鐵絲插進了鎖孔,開始全神貫注的撥動着裏面的彈子,一顆顆豆大的汗珠從他的額角往下滴,一顆一顆砸在他正在顫抖的手上,成默腦子並不能全都集中在開鎖上,因為他還要拼命的控制身體,讓自己站穩,他第一次覺得能夠行動自如是多麼重要的事情。
謝韞並沒有催促他,可清晰可聞的腳步聲在催促他。這些腳步聲清楚的告訴他,一隊人去了二樓,一隊人在朝着三樓進發,四樓也傳來了破窗聲,看來開始爬上房頂的人也到了。
腳步聲越來越近,越來越響,成默強行讓自己忘記一切,忘記身體內部無法控制的空虛,就像生命在流逝,他閉了一下眼睛,稍稍停止了一下動作,成默深深吸了一口氣,再次睜開眼睛,仿佛再也聽不見任何聲音,全情投入。
此時他進入了一種奇怪的境界,就像他面對的並不是生死關頭,只是一場比較重要的考試而已。成默的大腦愈發的冷靜,他將其他嘈雜的聲音完全屏蔽在了感官之外,腦海里只有鐵絲與彈子接觸的清脆聲響。
「只要是考試,對我來說就沒有難度!我是考試之神!」成默心想,「咔~!」就在二樓和四樓兩隊人馬同時轉過樓梯轉角向三樓進發的時候,成默扭開了房門。
這一扭仿佛耗盡了成默所有的精氣神,他不由自主的靠到了謝韞的身旁。
謝韞立刻攙扶着像是殘廢的成默進了房間,同時反手輕輕的將房門關上。接着她再次將成默橫抱了起來,走向了窗戶邊。樓下全是警笛聲,「砰、砰、砰」砸門的聲音也從走廊里傳了過來。謝韞探頭朝着樓下掃了一眼,馬路兩側全是亮着警燈的警車。
「沒看見井蓋。」
「按道理來說,這裏離地下墓場不遠,所以這條路下面肯定有下水道。」成默有氣無力的說,剛才開鎖已經耗空了他的力氣,現在說話,都像在透支生命。
「那是在左邊行人路下面,還是在右邊行人路下面,又或者是在馬路的下面?」謝韞問。
成默閉上了眼睛,低聲說:「我記得文藝復興到法蘭西大革命時期,法蘭西的都是以塊石鋪成的路面向中間傾斜,雨水可以流入下水道所以你得看看路是不是超中間傾斜的」
儘管腳步聲和砸門的聲音越來越近,謝韞似乎也並沒有多害怕,她看着將頭靠在她肩膀上的成默笑了一下說:「你這麼一說我就想起來了,之後拿破崙修建的下水道都有拱頂和入口,和現在的下水道已經非常相近,雨果曾經都寫過《悲慘世界》中寫過巴黎的下水道,所以一般來說入口在行人路,但下水道卻是在馬路下面」
這時破門聲和震的樓都在顫抖的腳步聲已經就在耳旁,成默低聲呢喃道:「可惜現在問拿破崙七世已經來不及了,只能希望雨果沒有亂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