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大官人的勾當,老娘便作沒聽到!」王婆站起來,裝作要離開,可手裏還夾了一隻鮑魚。
西門慶雙手在她肩膀一按:「乾娘的風韻便如二八少女,自當耳聰目明,怎麼會沒聽到,只要你為小人到廚房捧得美味,一條金條自然是少不了的!」
「王二牛曾替武松送老娘一條金條,已經買了棺木,放在房中,每次看到,總是念及他的恩情,所謂『生當隕首,死當結草』」
「兩條金條,那草還結來幹嘛?呵呵,呵呵呵!」
「知縣相公成答應,抬舉犬兒到高聯身邊做個心腹!所謂『老來從子』」
「這事可是高聯親口應允?」西門慶對潘金蓮是恨癢難消,明知道王婆在不斷敲詐,仍舊耐着心的賄賂。
「相公說了便是當真!」王婆咬了一口鮑魚,慢慢的喝了一口酒。
「小人聽聞令郎在東京某事,這兩天小人也是要派人到東京辦事,倒不如請令郎回來,跟乾娘聚一聚天倫如何?」西門慶賠笑道:「令郎一表人才,小人身邊只有一個張小三,那人陰陽怪氣,甚是不解風情,哎,還是懷念那鹿帥啊,縱觀陽穀縣,也只有令郎能與之媲美,本來在小人身邊辦事,也正好讓乾娘從子,可惜已經投入高聯門下......」
「這事還未作準,高聯未曾親口答應,若是大官人肯抬舉犬兒,犬兒自當效力!」王婆心滿意足,她如意算盤打得飛快:「兒子到高聯身旁辦事,卻是經過知縣的推舉,疏了一層關係,若是拜在西門慶門下,便是真正的心腹,那廝家當下自然比不上高聯,可俗話說,破船有三斤釘子,他再不濟也是陽穀縣第二富人,這買賣划算!」
「這又有何難呢,待小人心事了了,自當好好跟令郎親近親近。」
「大官人晚上仍舊在這,擺下宴席,有多豪華便多豪華,也回去換上衣裳,有多風流便有多風流,保證你稱心如意。」
西門慶和王婆這一對老鴇與吟賊的組合歡樂暢快的喝着酒,那邊不知被人算計的潘金蓮在廚房炸着雞翅,每當小廝進來保單,總是以為琿哥回來了,心中一陣狂跳。
申時到了,琿哥仍未見其面,店鋪內的客人也是沒有了,甚至連榕樹下的說書先生,今日也是說染了風寒沒有過來,潘金蓮只得提前兩個時辰關了店鋪,獨自回家。
大街上,三個婆娘攔了去路,一婆娘問道:「武大娘子.....哦,不對,是武二娘子,今日為何早早關門,買賣難做嗎?」
對於這種幸災樂禍的婆娘,潘金蓮是司空見慣,婆娘間最揪心的事情,便是別人比自己過得好,最舒心的,便是別人比自己倒霉許多,自從武大郎開了店鋪,婆娘們便尋機會冷嘲熱諷。
「金蓮,我聽得大郎深陷牢獄,心中也是替你擔心。」
「武二娘子,你不知道,外面的婆娘多可惡,說你們什麼『兄弟同科』」
「哎,更有人說,是娘子和二郎設計將大郎......嘿,那等話不說也罷!」
.......
「呸!你們這些婆娘,先管好自己的男人有沒有在翠紅樓前伸直了那短小的狗腿,娘子的事情哪輪到你們多嘴!」
潘金蓮正煩惱之際,王婆如天神似的降臨,叉起了腰,指着幾個婆娘罵道:「所謂人善人欺天不欺!大郎不過是命犯貫索,也是天意,須過得三兩天,劫數過了,便能出來,你們懂什麼!」
幾個婆娘怯於王婆的氣勢,都散去了,潘金蓮心中感激,作福道:「謝謝乾娘替我解圍。」
「你我意氣相投,曾多番盡訴心中情,老娘早已將你當成自家閨女般看待,哪容得其他人欺負!」
潘金蓮生性要強,便有苦楚,也是放在心中,不願訴說,可畢竟是一個女兒家,再堅強也有脆弱的時候,此刻便是,聽了王婆這話,差點流出眼淚。
王婆看着心上,便加多一分煽情:「娘子不需擔心,待二郎回來,大郎自然能脫牢籠,不過受多幾天苦而已,就怕他為人懦弱,在裏面受了欺負,又擔心他這身板......」
王婆如此說來,正中了潘金蓮的心事,她本來就覺得愧對武大郎,總是想着若非自己讓他但凡條件都答應,便不會有此遭遇,午夜夢回,都是他那小身材受了刑罰的苦況,心中戚戚然,當下更是接近崩潰,人在無助時,任何的東西都會當作救命稻草,她突然腦子一亮,說道:
「乾娘方才跟那些婦人爭辯,說過得幾日,大哥便能脫了牢籠,你可是有救他的方法?」
「方法是.....咳咳.....」王婆故作為難:「我怎麼有方法呢,還不是等二郎回來。」
「乾娘,你耳目靈敏,跟公門中人熟悉,自然知道大郎三天後便要押到東平府,你卻說他會沒事,定然有箇中玄機!」潘金蓮越說越覺得王婆是有救武大郎的計謀,性急加上抓狂,便說道:「乾娘,只要救得大哥,奴家什麼都願意!」
「既然娘子如此說來,老娘便給你一條明路吧,只是走不走需由你自己決定!」
潘金蓮欣喜若狂,心想估計是要出銀子,就算是二千兩,三千兩,只要不是即時支付,可以等到武松回來,答應便是,武松回來一定可以解決。
「乾娘但說無妨!」
「此事只需求一人便可!」
「乾娘需求誰,你可以為奴家牽針引線麼?」
「合是大郎命不該絕,也是你精誠所至,老娘晚上還真約了那人,你回去打扮一番,我便帶你去,到時候只需誠信懇求,那人估計會答應的。」
潘金蓮心道,自己連日擔憂,容顏憔悴,去求人自當要整理一番,也不疑有他,立即回家當窗理雲鬢,對鏡帖花黃,將自己打扮一番,憔悴盡消,宛若凌波美人。
王婆看了不禁心中一陣喝彩:「難怪武松,西門慶都為此女子丟了魂魄,當真是美人胚子,就算女人見了也動容。」
「今日便由老娘對她三說風情,不過對象卻換作西門慶罷了。」
潘金蓮隨着王婆來到聚福樓,她輕輕拉了一下王婆的衣袖,低聲道:「乾娘,奴家不知來此地方,恐帶來的銀子不夠,待會你替我先墊付,回家自當奉還。」
「娘子真箇老實人,那官人富甲陽穀縣,為人最懂憐香惜玉,又怎會讓女人家結賬呢,你便放心進去,但凡看到好的,便往碗裏夾就是。」
潘金蓮心中不免惴惴,自己有求於人,還要讓人結賬,甚是不妥,可當下救人要緊,又不能顧慮太多。
隨着王婆推門,潘金蓮嚇得雙腿發軟,轉而又憤怒異常,裏面坐的竟然是西門慶,她轉身就走。
王婆一把拉着她,低聲道:「娘子不想救大郎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