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城,煙月樓,暖房內。
老鴇肥胖無力的依靠在軟床上,兩名加起來還沒她一半體重的丫環吃力的替她按摩着隱沒了脖子,直接連到腦袋的肩膀。
軟床旁的長桌上,整整齊齊的擺放着數十錠金子,老鴇一邊看,一邊搖頭嘆氣,如喪考妣。
「小翠,小蘭,桌子為什麼長了許多,看着不順眼。」
「媽媽,不是桌子長了,是金子少了。」
「小翠!」
小蘭白了小翠一眼,小翠吐吐舌頭,按得更加大力了。
「是啊,前天還佔了半張桌子,昨天少了一個角,今天足足少了一半,哎,以往一張桌子都放不完的。」老鴇臉上肌肉抽搐,雙手緊緊捂着心窩,似乎犯了心痛症。
「媽媽,你心痛症又犯了?這三天來已經八次了,我出去磨點珍珠粉給你服用。」
「沒用的,心病還需心藥醫。」老鴇搖搖頭:「小蘭,你最是精靈,可想到為媽媽治療的藥方?」
「媽媽,你的心痛症都是金子引起的,前天,金子少了半桌,你痛得暈倒,昨天半桌缺了一角,你痛得不能吃飯,今天又少了一半,你吃了半碗飯.....」
「小蘭,媽媽的病豈不是越來越輕了,要是那些金子再少.....」
「哎呀!」
小翠被小蘭狠狠的踢了一腳,嚇得不敢說話,老鴇陰沉沉的說道:「不是金子越少我的病越輕,而是痛得適應了,從心窩痛,到了骨髓痛,看來命不久矣。」
「媽媽,師師姐姐第一天沒回來,煙月樓的客人開始鼓譟,金子少了一半,第二天沒回來,客人大打出手,那一角的金子用作修補裝潢,第三天沒回來,客人也不來了,金子又少了一半,只有請師師姐姐回來,才可以治好你的病。」
「哎,餓了就要吃飯,渴了就要喝水,這個道理三歲小孩都懂,有李師師的煙月樓就是大宋第一青樓,全國公子富豪,達官貴人,趨之若鶩,沒有李師師的煙月樓,便連小鎮的女子寨都不如,小蘭,你能請她回來,我給你十兩金子。」
「噗!小蘭可沒福氣賺這錢,師師姐姐性格高傲,下雨了,不待客,落花了,不待客,鳥兒不唱歌了,不待客.....要數,我可以數一百個不待客的理由,若小蘭去別院請她,她的回覆一定是:『告訴媽媽,師師從此不回來了!』,估計不要說賺十兩金子,你不打死我,我算祖宗積德了。」
「小蘭,你這笑話我聽着就傷心!」老鴇憐惜的撫摸着一個金錠,像哄自己孩子一般:「金子啊,你什麼時候才能回來,沒有你,我的心都是空的。」
「對了,小翠!」老鴇眼裏突然閃過一絲異樣的色彩:「那天高衙內不是摸了你的胸麼?或許他還真喜歡你,若是把你的初夜賣給他,或許能賺幾百兩金子也說不定,誰知道那些公子哥兒的心思!」
撲!小翠嚇得跪在地上,摟着老鴇的腳,哭道:「媽媽,小翠願意在這裏伺候你一輩子,不要工錢,請不要將小翠賣給高衙內。」
「小翠,你乖巧,又可愛,可惜媽媽只愛金子,賣不賣你,不是你說了算,也不是我說了算,要看高衙內喜不喜歡。」
小翠擦乾眼淚,漠然的站起來,後退兩步,從頭上拔出髮簪,頂在自己的脖子上,慢慢說道:「媽媽,你若逼迫小翠,小翠只好死在你面前。」
老鴇深情的在金子上親了一口,如同親自己的孩子,滿眼的溫柔,微微抬頭,像換了一張臉,變得十分冷漠:「你若有李師師百分一的容貌,我會跪在地上,哀求你不要死,你這副容顏,說不好看,太刻薄,說好看,煙月樓許多姑娘都比你好,高衙內要不要你也是未知之數,你愛死就死,老娘教你一個方法,用髮簪將臉蛋劃破,一勞永日,不過你最好戴上面紗,不要嚇着客人。」
小翠怔怔的站在原來,眼淚被冷得凝固了,小蘭過去將她的髮簪取下,輕輕的摟着她。
「媽媽,外面有一位姓武的官人求見!」龜奴走了進來,對於滿頭散亂淚眼婆娑的小翠,他是視而不見,已經習慣了,這種神情動態,每天都有。
「晦氣!老娘正發愁金子『無』了,就來個姓『無』的,你告訴他,要你將姓氏改為『有』老娘便見他!」
「是!」
龜奴退了出去,老鴇仍舊在那罵罵咧咧,突然聽到一陣吵雜之音,接着是龜奴的一聲慘叫。
「小蘭,你出去看看是哪個鳥賊敢在老娘這搗亂!」
「不必勞煩小姐姐了!武松自己進來了!」
老鴇看到是武松,慌忙用身體壓着桌上的金子,急促道:「武....武官人,你先出去,待會我出來!」
武松雙手抱在胸口,依在門門上,斜睨着老鴇,冷冷道:「老鴇,你又在害人麼?如何將小翠姑娘弄得那般憔悴?」
「武二!不要以為那天你替我料理了麻煩事,我便要有好臉色你看,你父母沒教你禮貌麼?」
「我父母若沒教我禮貌,今日你餘下的三十幾顆牙齒便已給我打下了!」
武松一步上前,抓着老鴇胸前衣服,將她放到高柜上面,老鴇在上面瑟瑟發抖。
「武....武官人,是我失言了,你....你放我下來吧。」
武松微微一笑:「我父母只教我將人放上去的本領,沒教我把人放下來的本領!」
小蘭和小翠面面相覷,迫於武松的威勢,也不敢去救那老鴇,老鴇也算聰明,慢慢的跪下,然後趴在櫃頂,兩個腳先垂下來,身體慢慢的滑下。
嘭!
終究是身短,重重的摔到地上,如同一個反過來的烏龜,武松哈哈笑道:「你真像一個龜婆!好啦,你們兩個出去,我跟老鴇有話要說。」
武松一手抓着老鴇的衣領,將她放在椅子上,老鴇顫抖了一陣,才慢慢起來,小心翼翼的把金子一個一個的放進柜子裏。
武松看到柜子裏滿滿的都是金子,他笑道:「你就不怕我來偷麼?」
「師師那蠢丫頭,不愛金銀,只愛窮酸的豪傑,她自己是那個鳥樣,喜歡的人自然也不會太精明,對金子沒興趣!」
雖然老鴇出口傷人,可武松聽起來十分受用,老鴇好不容易將金子放好,說道:「武松,你來找我幹嘛?我可沒開罪你。」
「哼!你真是不識好人心!」武松罵道:「我念在你曾照顧師師,特來救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