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金蓮茫然的看着蔣門神,這個男人雖然惡型惡相,可是方才表現出來的行為,卻是十分道義,一點也看不出他能有殘忍殺人的本事。
「晴兒,這是怎麼回事?」
潘金蓮心地善良,不過也有原則,她的原則便是,武松說的話都是對的,她自認識武松以來,這個漢子都是古道熱腸。
為了俠義,甘願性命都不顧,對女人也是極端尊重,他曾經說過「婦女能頂半邊天」,此刻的行為卻是跟尋常十分不同,令她不禁有了狐疑。
「難道雲雀兒和晴兒果真做了令蔣門神十分生氣的事情,可兩個小女人終究不能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呢。」
潘金蓮心中狐疑,可仍舊擔心晴兒被打罵,從後緊緊的抱着她,不讓蔣門神的兩名徒弟再對她進行拉扯。
其實蔣門神的兩名徒弟給武松這一推,不要說一時半刻站不起來,便是站起來了,也不敢再上前有所動作,武松神威凜凜的站在潘金蓮身旁,兩人還沒傻到去招惹他。
晴兒知道自己此刻是全場焦點,她雖然沒有上台演過戲,可是跟隨雲雀兒久了,知道已經到了「戲肉」。
「戲肉」也是他們的行內話,古代一般人吃不上肉,肉是珍貴的食物,引申為寶貴的東西,把一齣戲比作菜餚,裏面的肉就是戲中最出彩的部分,簡單說就是高潮了,就是最吸睛的地方。
晴兒知道自己跟雲雀兒的計謀成功與否,便看自己的表現,她自然是下足了功夫。
「老太君!」
晴兒一聲悲鳴,越過十餘名蔣門神弟子的攔住,拜倒在老太君面前,這些人都是經過排練的,不然晴兒有何本領能夠突破十餘名有功夫在身的壯漢的包圍圈。
她的一聲「老太君」叫得令人動容,眾人便是未聽她說話,也是覺得她心中有無數的冤屈,特別是晴兒長得十分水靈,無論古今,美人總是能令人心痛的。
「老太君!」
晴兒為人十分狡猾,她趴在地上,緊緊的抱着老太君的雙腿,這樣有好處,第一,不需要給老太君磕頭,第二,老太君也不能用腿來替她,用手打是更加不能的,因為太過明顯,第三,大夥看上去會更加的震撼,一個人最無助的時候,便是不顧身份去哀求別人了,其中抱腿是最為低賤的,她撲倒這一下實際做了許多功夫。
「老太君,晴兒求你跟老爺求情,你便說一聲,你已經原諒小姐了,不然老爺定然將她打死....」
晴兒說到這裏,泣不成聲,大夥也約莫猜到大概,晴兒的小姐開罪了老太君,蔣門神敬重老太君如同自己的母親,所以對她進行了打罵,而且十分兇橫。
老太君心中明亮:「定然是雲雀兒那賤人的惡行給蔣忠知道了,他回來後,便秋後算賬,看來這蔣忠好得很,李逵沒有錯交這個朋友!」
武松跟老太君的心也是這般:「蔣門神對老太君孝義,簡直將她當做自己母親,雲雀兒對老太君不敬,他回來便發作了,這種女人如此狠辣,也是活該,不過....」
老太君十分淡定的把筷子放下來,和顏悅色道:「蔣忠,老身一路來坐車久了,身板僵硬,此刻又十分舒心,倦意來襲,你扶我進去休息吧。」
「蔣忠遵命!」蔣門神十分恭敬。
晴兒死死的抱着老太君的腳,不讓她離開,「老太君,你便如此狠心,小姐一路以來,對你十分恭敬,哪有半點的怠慢?」
老太君一下子犯愁了,晴兒緊緊抱着她的雙腿,她總不能說將她踢開,常言道人老精,鬼老靈,老太君知道晴兒有她的把戲,自己也就鐵下心腸,越是鐵下心腸,越是不能對她有半點的粗暴,不然定會令自己成了惡人,反倒顯得雲雀兒果然受了委屈。
其實她便是不打罵晴兒,此刻在眾人心中,她已經是個不折不扣的惡毒婦人,大夥都是同情了晴兒,愛屋及烏,自然也是同情雲雀兒,老太君的漠然,比她打罵晴兒更顯得令人氣惱。
晴兒察言觀色,大夥的神情對她都是極是同情的,乾脆梨花帶雨的嗚咽不斷,這也是美女最能令人心碎的手段。
「蔣門神,你看這小丫頭多可憐,她護主的心如此堅決,想來她主人也不會犯了什麼過錯,你便原諒她吧!」
萬老拳師終於忍不住了,出言勸告,另外幾名年老一點的老拳師也是開始勸說蔣門神。
方老拳師乾脆走過去,扶起晴兒,他已經有七十歲年紀,也不會介懷男女授受不親的事情,他可憐的摸着晴兒的頭。
「蔣門神,你看,多好的一個小丫頭,你卻要將她弄得如此悽慘,若然老夫有個這樣乖巧的孫女,疼她也來不及呢。」
「爺爺,你便代晴兒求一下老太君吧。」晴兒是分乖巧,一句「爺爺」把方老拳師叫得心都痛了。
「老太君,你我都是上了年紀的人,年輕人不懂事是常有的,蔣忠如此孝義,你便看在他臉上,不要跟他老婆計較,老話說得好,寧拆十座廟,不拆一對人,讓他們夫妻能夠和睦相處吧,咱們老人有什麼的,能吃便吃,能喝便喝,年輕人的事情,眼不見為乾淨。」
老太君聽得是一把年邁的聲音跟自己說話,更加的尷尬,特別是一句「眼不見為乾淨」,倒是在揶揄自己瞎眼了,還在無理取鬧,心中罵道:「好你個小丫頭,饒老身比你做多五六十年人,對付你還是未夠道行。」
既然口舌之爭沒有勝算,老太君乾脆不說話了,她越是不說話,越顯得自己理虧。
武松冷眼旁觀,只是一個勁的發笑,他倒是要看看這晴兒有什麼把戲。
晴兒眼角的餘光也是一直留意着武松,她聽雲雀兒說武松的威武,早已對他百般的思念,心中一直想着武松能夠像方老拳師一般,過來給自己一個安慰,真是無憾了。
現在看到武松卻是在一旁冷笑,她也是如雲雀兒一般的心思,越是得不到的人,越是想得到,心中一動,突然向前一撲,緊緊摟着武松的大腿。
她出手極為準確,武松也是沒有留意,竟然給她摟住了,她摟着的位置不是膝蓋以下,而是膝蓋以上,十分敏感,這晴兒也是好不害羞,摟着武松大腿之餘,還把胸脯緊緊的貼着武松的腳,借着抽泣,輕輕的磨蹭。
「武松真是神人,這大腿便如松樹一般粗壯,怪不得能夠舉起幾百斤的石頭!」晴兒是心花怒放,神情卻是極為悲傷。
武松比起老太君更加的尷尬,他自然沒有感受到晴兒那風流的行徑,只是一個勁的心急,眼巴巴的看着潘金蓮。
「金蓮,你倒是把她扶起來。」
晴兒肝腸寸斷的說道:「都頭,老爺打罵小姐,也是因為你的緣故,你若然說一聲原諒小姐了,她或許能撿回半條人命!」
大夥聽了,更加的明了,方才蔣門神給武松下跪,說做了對不起武松的事情,大概是因為他老婆得罪了武松。
大家都認為蔣門神為人孝順,又重視江湖義氣,為了孝道,為了兄弟情,殺了自己老婆,也是尋常的事情了。
自從知道晴兒加害潘金蓮後,她對晴兒是沒有一點好感,要不是他從不打女人,潘金蓮也是沒有任何損傷,不然他早就來找晴兒算賬了。
在黑白之間,武松是十分果斷的,便是晴兒此刻令他騎虎難下,他也是鐵了心腸,冷冷道:「晴兒,你起來吧,殺不殺你小姐,是蔣門神的家事,跟我這外人沒有半點關係!」
老太君聽了,心中高興,「這武松糊塗了好幾天,今天終於開竅了,想不到他比老身心腸還要硬,不過大丈夫處世,便是如此!」
晴兒聽了心中罵道:「好你個武松,真是令人又愛又恨,你這話語,足夠令我跟小姐喝你的血,吃你的肉,可是你這小山似的身體,又令人夢牽雲繞,還是如同小姐說的那般,要你伺候我們兩人是要的,可是殺你也是要的。」
「各位!」蔣門神看得時機已到,舉起雙手,示意大夥靜下來,朗聲道:「這本來是蔣某的家事,所謂家醜不外揚,可今天已經給大夥知道了,便不能是閉門處理。」
「大夥一定對蔣某十分鄙夷,覺得堂堂九尺男兒,這軀體便是用來打天下硬漢的,不是用來對付弱質女流,只是這賤人實在可惡。」
「若是她對蔣某不好,十分不賢德,蔣某百般忍讓,也是可以,最多給大夥說一聲懼內,又有何所謂,只是她為人不孝,對蔣某的兄弟又極不敬重,這種女人不殺留着何用,此刻我便將她提出來,讓大夥見證蔣某並非護短之人!」
蔣門神說得大義凜然,氣沖沖的衝進內堂,此時潘金蓮已經把晴兒扶起來,晴兒雖然百般不願意,可是也不能就那樣摟着武松不放。
大夥的目光都集中在連接內堂的大門,等待着蔣門神出來,很快蔣門神便出來了。
只見他他大步走出,手裏扯着一個滿身血污的女人,女人被他扯着頭髮,提了起來,雙腳無力的交叉在他的左腳上。
這是雲雀兒的功架,貌似給蔣門神扯着頭髮,拎起來,看似十分痛楚,其實雙腳發力,緊緊夾着蔣門神的大腿,頭上反倒沒有承受多大的壓力。
嘭!
蔣門神將雲雀兒高高舉起,扔到地上,這一下便跟現代的摔角一般,看似將人置之死地一般,其實是將就了氣力,落地時候倒是給了雲雀兒一個向上的勁力,雲雀兒落地也是十分乖巧,沒有受到多大的傷害。
可眾人看了,心中十分震撼,也是十分的憐惜,只見那雲雀兒身上滿是血污,薄薄的衣衫給皮鞭打得稀爛,身上的皮肉若隱若現,她身材窈窕,許多人也是見識過她的美貌,便是沒有見識過,她此刻是一個臉上帶了血跡,另外一個邊仍舊是俏麗無比。
她是十分識相的趴在地上,故作奄奄一息,把俏麗那邊臉對着眾人,這便是「東施效顰」的效果了,若然是醜女,作這般動作,會令人嘔心,可是漂亮的女人,一定會令人心痛不已,特別是在場的都是豪傑,所謂英雄難過美人關,但凡好漢,沒有不想有個美女給自己保護的。
武松心腸極硬,可是也不願看這場景,他心中也只是單純的認為雲雀兒對自己有意,要勾引自己而已,並沒有過多的想太多陰險的事情,也是覺得有一點的可惜,一個女人為了那方面的事情,落得如此下場,要是現代會好許多,寶強的媳婦還是風光無限。
「各位請看,便是這賤婦!」蔣門神指着雲雀兒罵道:「當日,蔣某到了孟州府,看到她身世可憐,還算識得大體,便將之討回來,嘿,想不到她竟然是那樣的人!」
「妹妹,我可憐的妹妹。」
潘金蓮看得雲雀兒那般的慘況,立刻過去,將之緊緊抱着,拿出手帕,替她包紮傷口,可是她滿身是傷,也不知能包紮哪裏。
「韓大夫,你趕緊過來救人。」
韓正對跌打外傷十分了得,可知道這是蔣門神的家事,自己也不好插手,看着雲雀兒也是可憐,不禁十分尷尬。
「二郎,你讓韓大夫替妹妹療傷,好嗎?」
潘金蓮轉頭去求武松,潘金蓮一向對武松沒有什麼要求,但凡有的,武松沒有不答應,可這次他沒有答應,仍舊冷冷的站在原地。
「金蓮,讓我來替她療傷吧!」倒是孫二娘過來了,潘金蓮滿目感激,孫二娘冷冷的看着蔣門神罵道:「蔣門神,你算什麼豪傑?若然真不喜歡這個女人,便一刀將之殺了,你不殺她,卻是要這般的虐待,有何道理?」
蔣門神聽得孫二娘如此責問,倒是順勢而為,說道:「張夫人不知道,此夫人十分的不賢德,蔣某出門在外,她便換了嘴臉,對老太君沒半點的恭敬,連請安問候也是沒有,老太君便如蔣某的母親,她如此怠慢,該不該打?」
眾人聽了面面相覷,所謂不賢妻,頂趾鞋,不孝義的妻子,便如同小了尺寸的鞋子,確實令丈夫十分為難,可雲雀兒長得極為漂亮,只是大夥不忍心的。
「老爺,此言差矣!」此刻雲雀兒是不能為自己辯護的,責任落在晴兒身上,晴兒立刻說道:「大夥都知道,叔嫂不通言,老爺離開了快活林,李逵大爺是壯年男子,未曾娶妻,常侍奉老太君身旁,你說小姐如何能夠進去伺候老太君。」
她這話倒是有道理,李逵是三十來歲的壯年男子,雲雀兒是少婦,老太君眼睛看不到事物,這瓜田李下,自然是不能去伺候老太君的。
「好,算你說的通!」蔣門神看着大夥都點頭同意晴兒的話,立刻道:「這個不計較,可是為何老太君好好的在快活林住下,卻要搬去孟州府,不單只是她搬去孟州府,連武都頭跟夫人,好好的在這住了,也是要搬去孟州府。」
「整個快活林,夥計是不敢開罪他們的,能令他們感到不適,搬走的,除了這賤人,還有誰?你倒是說出個道理來!」
這等事情,不需要任何的證據,就算是一個莫須有的罪名,也是可以的,武松跟老太君好好的在這裏居住,突然都搬走了,也不是離開孟州府,而是搬到孟州府另外的地方住,確實是令蔣門神十分的沒有面子,也是擺明說他招待不周,他是難以在江湖上交代的。
「其實這也是跟李逵爺爺的事情一樣啊,小姐只是個小女子,都頭也是青年漢子,她少給都頭說話,怠慢了,也是情有可原!」晴兒也是用同樣的道理去開解。
「這說不通!」蔣門神大聲道:「若然說李逵的事情,是道理,武都頭的便不是道理了,武都頭身旁有武夫人,怎麼會有不適合的地方呢!」
大夥聽了,也是覺得道理,武松方才的神威大夥是敬重的,如此英雄的人物,自然不會亂來,況且在他身邊有如花似玉的未過門妻子,若然雲雀兒說有避忌,這個也太過牽強。
「嘿!我看來便是這個女人天生就是白目狼,看不起蔣某的兄弟,若然今日不給都頭一個交代,蔣某如何在江湖立足!」
蹭!
蔣門神用身上拔出匕首,一步上前,一把抓着雲雀兒胸口的衣服,孫二娘以為他要殺雲雀兒,也不阻攔,退到一旁,這是他的家事,他要殺便殺,孫二娘是懶得理會。
「賤人,今日我便當着大夥的面,將你這雙眼睛剜去,算是對都頭和老太君有交代!」
他手腕一動,「啊--」,眾人發出一聲驚嘆,皆是惋惜,雲雀兒一雙杏眼便要沒了。
蔣門神突然感到手上一緊,哐當,手上的匕首落地,「二郎!」,潘金蓮喜得叫了出來,能阻攔蔣門神的除了武松,便沒有其他人了。
武松看着他,冷冷道:「蔣兄,男人無論如何,也不能打女人,你要麼將她殺了,要麼放過她,按你這樣做,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