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名單是早就篩選好的,單是房玄齡自己就篩查了不下十遍,李元吉也親自看了兩遍。
除此之外,房玄齡還特意私下裏召開了內閣會議,將這份名單拿出來討論了一番,這才有了最終的結果。
這份名單中共有官員一千一百三十七人,其中五品以上二十七人,其餘皆為五品以下,吏三千六百六十一人,共計四千七百餘人。
單是從才撤掉的人員,就能看出此前的朝廷構架到底臃腫到什麼程度。
而餘下的官員,僅僅剩餘不足七百人,等這批人走了以後,去年科考通過的六十六人補充進來,正式的官員也才七百五十餘人。
而吏剩下的更少,留人的原則是優中選優,但也有一個數量的匹配,三品大員,每人配五名吏,五品官員配兩名,五品以下,或是不配,或是配一人。
按照這麼個標準,剩下的吏數也只有一千餘人。
要說擔憂也並非沒有,但在一些部門早已開始進行試驗,雖然累了點,但不至於整個衙門因人手不足的問題而癱瘓。
早在三個月前,各衙門也開始進行提前的適應,而在這個時期,基本上誰走誰留也都有了數。
裁員,無疑是殘忍的。
但為了減輕朝廷的負擔,對剩下的人進行一個好的鞭策,這又是勢在必行的。
拿着暗衛傳來的消息,李元吉看了一遍又一遍。
有人不滿,到處發泄,有人只是停留在嘴上,也有人將其付出了實際。
有人樂於接受,有人決定賣掉關中的田地,全家遷徙到鎮州,那裏絕對是當下最火熱的地方。
有學上,有便宜的地可以買。
朝廷給了他們每人一次購買田地的機會,限制次數,但卻不限制數量,有錢的可以多買,沒錢的可以少買,有人打算到北邊去發財。
至於什麼邊關不邊關的,突厥已經降了,北邊只剩下個還算是有點實力的薛延陀部落,可薛延陀部落根本無法對唐朝形成威脅。
身處於官場的他們,很清楚薛延陀部落跳不了多久,如今朝廷已經緩了過來,估計要不了多久,就會騰出手來收拾他們,所以,北邊很安全,至少比關中還要安全。
也有人不舍的離開,想要將名額轉賣給其他人,自己一家繼續留在關中。
各種各樣的選擇,各種各樣的結果。
除了戶部要忙於更改土地性質以外,最忙碌的,反倒是成了暗衛,他們要緊緊的盯着那些被裁掉的官員,生怕他們會做出什麼讓人意想不到的舉動。
……
要想富,先修路,口號已經提了出來,但能有多少人理解,就是個未知數了。
古代修路並不像後世那麼複雜,還要進行詳細的測量。
這個時代修路,簡單到讓人不敢想像,甚至是難以置信。
修路只是沿着原先的路進行修復,或是順着已有的小路擴充,或是前面束一杆旗子,直着修過去就行,繞開一些過不去的,能少修橋就少修,只要遵守這一點,問題基本就解決了。
一隊長長的隊伍,正在沿着坑坑窪窪的官道一點點的向前走着,車是四輪馬車,朝廷統一供應的,拉車的有牛,有馱馬,有驢,各種各樣的牲畜都有,朝廷將這些租借過來,在冬天的時候就開始進行準備,以便加快來年修路的速度。
沒有後世的機械化運作,就只能用最簡單的方式來搞定。
道路所經過的州縣,由各州縣自己負責修建各自境內的道路,朝廷會統一指派人員進行指導監督。
換句話說,就是朝廷的人讓你怎麼修你就就怎麼修,不讓你幹啥別干就是了。
這麼做的好處是,只要材料足夠,整條線可以同時開工,若是遇上個好天,不用怎麼修橋的地方,一兩個月就能修通一條長安至洛州的官道。
車隊緩緩的停了下來,正在隊伍正中央的敬播皺了皺眉,連忙問道:「前方為何停下?」
「監事,小的這就去瞧一瞧!」身旁分配的小吏連忙策馬前行。
敬播點了點頭,心中稍稍有些煩悶,倒不是因為自己被派來幹這個,如果在兩年前,他肯定會抱怨。
但是現在,了解了新的官僚體系之後,敬播恨不得多做一些這種基層的苦活累活。
監事,一個沒有具體職位的官職,從九品上的芝麻小官,但敬播卻做的津津有味,日子過的也很充實。
只是這一趟因為道路有些難走,加上人車疲憊,所以速度慢了些,按照現在的速度,他們無法按期抵達交付。
這車隊運載的,是從水泥作坊拉出來的兩千袋水泥。
提前屯駐各地,駐軍看守,一切的一切,都是為了加快來年的修建速度,若是玩不成任務,將會直接的影響到來年的修建速度。
「監事,先前官府說的那些是不是真的?」好不容易停了下來,受到徵召而來的勞役也開始無聊的追問着。
大冬天的,即使不是去年那樣的寒冷,也沒人願意在這個時候出門。
而朝廷偏偏要在這個時候徵召勞役,若不是有好處,民間怕是早就民生沸怨了。
「此事乃陛下親自定下的規矩,干滿一個月後,本監事會親自發放與你們免令,正旦之前,免令會統一送到你們各縣,等來年的時候,你們自可拿着免令當稅賦去交,哪個若敢不認,你們就去長安告狀,陛下自會收拾那些不認的人。」敬播耐心的解釋着。
「長安那麼大,宮裏咱有進不去,到了那找誰啊?」有人不解的追問着。
「陛下在金光門,春明門,明德門三座城門處設有監事所,你們可直接前往三座城門任意一處,將其遭遇告知他們,他們自會稟報皇上。除了這些事以外,遇到其他不公的事情你們也可以去監事所訴說。」關於這個制度,敬播覺得很好,對於各級官員來說,這是一個很好的警鐘,時刻警醒着他們不要亂來。
別小看了這三個小小的監事所,其代表的意義可大為不同,可以說是直接改變了當下的監督手段。
由以往的御史監察,增加了一個民間舉報,而監事所統歸監事殿負責,監視殿級別不高,但卻可以直接面見皇帝,而且有權利將接到的舉報直接送往各部,或是組建團隊進行調查。
監事與御史並存,兩者看似同樣的職責,但卻存在着相互競爭的關係。
「監事,前面打起來了!」小吏匆忙的折返回來,慌忙的通報着。
「打起來了?」敬播一愣,旋即滿臉的怒容,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時候嗎?時間都不夠用了,竟然還特喵的有心思打架?一個個的都想死是嗎?雖然唐朝沒有誤期論斬的規定。
「額,小的沒說清楚,不是咱們自己人打起來了,反正就是一群人騎着馬,小的也聽不懂他們說的什麼,看到他們正在打人,小的就連忙返回來了。」小吏覺得自己沒有說明白,連忙解釋。
「突厥人?」
「不是,不像突厥語。」
「走,去前邊看看!」敬播眉頭緊皺,策馬朝着前邊趕去,但心裏總覺得有些不踏實,路過的時候又轉頭對着小吏吩咐着:「待會你不要靠前,看我手勢,當我伸出一根手指的時候,你就立即到霸上求援。」
隊伍里這些勞役都是老實巴交的農民,路上不可能會故意找事,而且大家也都知道時間很緊,根本沒工夫去惹事。
這突然冒出來的異邦,他們更不可能會去主動招惹。
隱隱的,敬播感覺到這幫人似乎是來者不善。
因為沿途都有駐軍,加上隊伍太多,所以就沒有分配護衛,此處距離霸上不足二十里,快些的話,一個來回也就不到一個時辰的功夫。
兩人一前一後來到了隊伍的正前方,幾名身材不算高大,皮膚略黑的男子,騎在戰馬上,手持馬鞭不斷的抽着幾名勞役。
那些勞役圍着馬車四處躲避,但卻怎麼也躲不開四面而來的馬鞭,只能硬生生的抗下。
四周的勞役想要幫忙,但又苦於沒有兵器,對方腰間的彎刀可不是擺設。
敬播已經可以肯定,這些人絕不是突厥人,也不是經常在長安出現的異邦,異邦絕不敢有這麼大的膽子,敢在大唐的境內如此放肆。
「住手!」敬播一聲大吼,直接伸出一根手指頭,遠處的小吏瞧見以後,立即掉頭便跑。
一個懂漢話的異邦在一個看似高貴的男子耳旁低聲嘟囔了幾句,那男子揮一揮手,正在暴打勞役的幾人這才停了下來,一臉鄙視的看着他們。
「爾等何人?為何無緣無故毆打他人?」饒是明知不敵,敬播還是要硬着頭皮嚴厲斥問着。
「你又是何人?」那領頭模樣的男子輕輕一笑,蔑視道。(免去翻譯)
「吾乃大唐從九品上監事敬播!」敬播報上名號,從九品上的芝麻官也是官,在異邦面前的威懾力也很足。
但是這一次,這群異邦顯然是刷新了敬播對於這個世界的認知。
一個從九品上的小官也敢多管閒事?既然要原因,告訴你又有何妨?只見那領頭男子不屑的一笑,道:「他擋了我的去路,你說該不該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