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修文用手撫了撫鼻樑上面的老花眼鏡,他動作有些笨拙的操縱鼠標查看着學生發過來的一篇短小的詩歌。
「這是誰寫的?相當有趣啊!」
作為復旦大學中文系資深教授,曹修文在文學方面的造詣相當高,作為一個快六十歲的新潮派,他懂電腦,也願意上網,知道一些流行的東西。
眼下這首無名小詩用輕鬆詼諧的口吻描述着那個家喻戶曉的故事,雖然裏面的意向都是西遊記里的東西,可字裏行間都透露出孫悟空對質樸、單純而只有人生的嚮往。
「好一座花果山!面朝東海,春暖花開。」
曹修文讚嘆起來,這民間果然是臥虎藏龍,隨便一首小詩竟然能寫得這麼貼切,五百年前大鬧天宮、桀驁不馴的孫悟空內心竟然是這樣一個敏感、樂觀的形象。
隱隱約約有種反差萌,曹修文反覆觀看起來,隨即用手指頭慢慢戳起鍵盤來,他詢問着謝雨桐來,「這是誰寫的內容?還有後續嗎?」
此時謝雨桐根本沒想到往常忙碌的導師會這麼快回復,她正在瀏覽着張楚這條微.博下面的評論。
看到曹修文的郵件後,謝雨桐趕緊回答寫道:「這是今年江東省的高考狀元張楚寫的,他還寫過《赤兔之死》,暫時好像還沒有後續,只是剛剛發在微.博上面。」
「原來是這樣。」曹修文有些遺憾,這首詩用各種積極、歡樂的詞語跟情感,掩飾住了孫悟空被西遊生活所羈絆,那些都是猴子嚮往的理想生活。
聯繫到人們解讀西遊記的種種黑暗,這恰似在黑暗裏尋求光明的寄託,曹修文想了想,他將這首詩發給了自己那些老友。
……
當微信大行其道的時候,曹修文這幫老夥計還停留在qq時代,當張楚這首無名小詩出現在他們這群里的時候,睡不着的老爺子們立即就有了話題聊。
不顯山不露水的qq群裏面只有三十多位成員,如果是對中國文學有了解的話,那這些人的名字會讓他們有種朝聖的感覺。
任何一個名字說出來都是響噹噹的,要是去搜索一下他們的名字,估計會被其中那些作品給嚇住。
「嗬,老曹。你什麼時候也會寫這麼有趣的東西?」
晚上九點還沒睡覺,馬啟偉現在是越老睡眠越少,快速瀏覽完曹修文發出來的東西之後,他立即說道:「有沒有興趣發到我們《詩刊》上面?」
馬啟偉跟曹修文不同,他用的是手寫板,有時候寫字太飄逸的話,手寫板無法辨認出來,只能用比較標準的正楷。
饒是如此也比打字要快一些,他們這老一輩的人都不大擅長使用電子設備。
「啟偉兄,這可不是我寫的。」
曹修文趕緊解釋着,他這種人最不願意做的事情就是把別人的作品據為己有,算是真正的文人。
馬啟偉身份可不簡單,自己是散文作家,結果卻跑去《詩刊》當了主編,如今即將退休。
他還在寫字準備發出去的時候,另外一個老夥計史成業倒是搶先說了出來,「那這首詩是誰寫的?」
「你們猜。」曹修文倒是玩心大發,想要這群老朋友們好好猜測猜測。
馬啟偉將那些熟悉的名字在腦袋裏面想了想,「這首抒情詩看起來很詼諧幽默,但骨子裏還是有一定的底子。這是老洪寫的嗎?他這人孩子氣很重,說不定會寫出這樣的文字。」
「要不然就是葉溫綸,這老傢伙最喜歡裝新人,上次用個新筆名就差點把我騙過去了,要不是他忘記修改投稿郵箱。」
「我倒覺得有點像陶博,他最喜歡就是這種意向。」
「為什麼不能是一個新人嗎?」突然有人開口討論起來,「我們這些老傢伙思維都被固定過了,誰會想到用西遊記裏面的孫悟空寫這些啊!」
一個個名字被他們提出來,但都被曹修文無情否認。
從文壇大咖到嶄露頭角的新人,或者是當今詩壇的中堅力量,都被猜了個遍。
最終馬啟偉實在猜不到了,他立即了當的說道:「老曹快公佈答案吧,我還等着邀請他把這首詩刊登在我們《詩刊》上。」
「省省吧,你們《詩刊》那麼保守。這首新潮的詩歌應該來我們《詩歌江湖》,我們這兒可是先鋒詩歌的大本營。」陳波抬槓着說道。
這個群里雜誌編輯可不少,但這倆人一見面就針鋒相對,是幾十年的老冤家。
「誰說我們《詩刊》保守?那些膾炙人口的現代詩有一半以上都是從我們這裏出去的!」
馬啟偉是真的挺喜歡這首小詩,雖然看起來有些過於通俗,可這也不是大毛病,有時候反而是優點。
曹修文這時候才冷不丁的回答道:「我只知道這首詩是江東省高考狀元張楚寫的,敢在高考場上寫《赤兔之死》的猛將。怎麼聯繫他,就要看你們自己的了。」
「什麼?《赤兔之死》竟然也是他寫的?」
「看!我說什麼來着,果然是年輕人吧。只有年輕人才有這麼活躍的思維,寫出這麼有趣的東西來。」
「他啊,我孫子特別喜歡他,整天都是抱着手機看什麼破案小說。」
「這是誰啊,為什麼你們都認識?」
「還真有點意外,這孩子剛剛寫的《赤兔之死》其實內容一般,不過形式挺新穎,主要是在高考場上臨時寫就才變成了神話。後來他就跑去寫什麼懸疑推理小說,現在應該是回歸正途吧。」
「哈哈哈哈,陳波你就省省吧。剛剛我查了一下,這張楚小同學已經被燕京大學錄取了,我可是燕京大學中文系的客座教授,我去找招生辦那邊要聯繫方式了!」
「那只是你運氣好,也不見得人家願意在《詩刊》登,你可別威脅別人。要是不刊登在詩刊的話,你就不讓他及格。」
一群老傢伙寫字速度都非常快,聊起來倒是沒有什麼阻礙。
遠在江城空調屋裏的張楚連續打了好幾個噴嚏,根本不知道究竟是哪些人在討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