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七章 你信嗎?
唐歡趕到醫院時,童書記養病的病房已不像往常那般清冷。
人很多。
全都聚集在病房外的小會客廳。
唐歡粗略掃了一眼,不下十人。而有半數,應該就是紀委的執法者。而其他人,相信也與童書記的事兒脫不了關係。
都是要來針對童書記,又或者說——要把童書記送進監獄。
所謂人走茶涼,大概也就是這個道理吧?
這段時間,童書記用自己認罪換來了一些資源。官方沒反對,也算是感謝他這些年來為白城的繁榮昌盛作出的努力。
但如童書記所言,今晚將會是他與唐歡的最後一次見面。今夜之後,能見到童書記的,無一不是與此案有關的特殊人員。
很顯然,唐歡不在此列。
唐歡也沒與這些執法者攀談,眾目睽睽之下,推門進入了童書記的病房。
剛一進去,唐歡就被童書記憔悴的模樣嚇到了。
他坐在床邊,有些詫異道:「童書記,你的病情不是已經恢復了嗎?」
童書記和往常一樣,伸手找唐歡要了一支煙,點燃之後深吸一口,淡笑道:「可能是最近壓力太大了吧。」
唐歡心領神會。
壓力?
的確,等死遠比直接行刑更為恐怖。也更折磨人的意志。
縱使是心智強大如童書記,也難以抵擋這可怕的折磨。
從童書記設計將自己送進醫院開始,他就知道這一天遲早要來。他所有的算計,也只不過是為了拖延一些時間。好讓他料理好生後事。
「我兒子不肯離開白城。」童書記微微眯起眸子。意味深長道。「我也指揮不了他了。」
唐歡愣了愣,疑惑道:「為什麼?」
他這句為什麼,不是問童書記怎麼就指揮不了兒子了。而是——童公子為什麼不肯離開白城?
童書記已經淪落至此。留在白城,對童公子沒有任何意義。相反,會帶來極大的困擾。
「他捨不得。」童書記輕嘆一聲道。「他告訴我,離開白城。他就什麼也不是了。沒人認識他。也沒有人會給他面子。留在白城,最起碼我那些嫡繫心腹,多少還能給他一些照顧。」
「但您的對頭,卻不會讓他過的太舒服。」唐歡直中要害道。
「有舍有得吧。」童書記緩緩說道。「他在白城呼風喚雨慣了。突然要他做普通人。他接受不了。」
唐歡點點頭,也沒深究。
他與童公子有些積怨。本就不太關心對方是死是活。
「我知道,你和我兒子有些仇恨沒解決。」童書記微微抬眸,深深看了唐歡一眼。「能不能給我這個老傢伙一個薄面。既往不咎?」
唐歡點頭道:「都是年輕人的意氣用事。我沒放在心上。」
童書記鬆了口氣。
別人找兒子麻煩,童書記倒不是太緊張。可唐歡這個實力強大的高手,童書記很忌憚。
最近,他聽說唐歡在白慶陽家中大鬧一場。還廢掉了白家老供奉一條胳膊。
這年輕人,還真是走到哪兒都不安生,都能製造大動靜啊。
一個敢把四九城攪亂的年輕人,他要想修理自己的兒子。十個童公子都抵擋不住。
談完了兒子,童書記指了指抽屜,笑道:「我已經是無用之人。最後再送你一點禮物吧。」
唐歡也沒客氣,拿出抽屜中的筆記本。記錄的是一些看似不起眼,卻能讓唐歡一夜之間了解整個白城政壇。甚至某些利害位置的秘辛。
掌握了這些,唐歡就算沒宋秘書這個官場大靠山。相信白城也沒幾個官老爺敢找唐歡的麻煩。
唐歡收起來,有些深意地看了童書記一眼:「您沒有退路了?」
「你希望我有退路?」童書記反問。眼中卻沒了往日的銳氣。很輕鬆,像與老友談心。
唐歡微微一笑。沒有回答。
他與童書記,本就是對立面。只是因為某些共同的目的,才結成了短暫的盟約。
這些日子的接觸,他對童書記有了全新的認識。此人老練智慧,不愧是混跡官場數十年的老鯊魚,土皇帝。
其涵養和城府,都是唐歡望塵莫及的。
童書記沒在此事上計較,笑了笑,繼而說道:「龍祖那邊的事兒,我估摸着三兩個月之後,官方就會有定論了。到時候,就該你實現承諾了。」
童書記用極為平淡的口吻,說出了這個驚天大秘密。
他頗為震驚道:「消息可靠?」
「基本如此。」童書記莞爾一笑。「市長和關書記的較量,只論成敗。不會像對待我這樣,非得下死手。上面也不希望兩位領導在這個問題上過多的爭論,耽誤了正常工作。」
略一停頓,童書記繼而說道:「所以唐歡,你也是時候準備一下了。」
唐歡點點頭。雖然沒回應,卻是默認了。
龍祖已經不止一次找唐歡麻煩了。
甚至派人殺他。
一直沒出手,一方面是礙於龍香的面子。另一方面,也是時機還不成熟。
第一次暗殺傅爺,唐歡就帶來了一些不必要的麻煩。就連宋姐,也因此受到了影響。
也算是吃一塹長一智吧。現如今的唐歡相交半年前,成熟了不少。也知道意氣用事只會留下後患。所以每每作出一個決定,他都會深思熟慮。
當然,這所謂的深思熟慮只是針對他自己。也許在別人看來,仍然不可思議,逞匹夫之勇。
童書記抽完一支煙,又找唐歡要了一支。
這擱在平時,是不太可能的。
童書記做事很有分寸,也懂得節制。即便是抽煙,也不會連續抽兩根。
可今晚,他卻一反常態的要了第二根香煙。
唐歡遞給童書記,還親自為他點燃。
「香煙還是少抽點,對身體不好。」
唐歡笑了笑,點頭道:「童書記教訓的是。」
二人就這般沉默地抽完香煙。誰也不再開口,更沒有討論任何事兒。
直至抽完香煙,唐歡才起身告辭。
只是臨走前,童書記喊了唐歡一嗓子,聲線有些複雜道:「我說我還算是一個好官。你信嗎?」
唐歡愣了愣,殘忍地搖頭道:「不了解。」
童書記含笑道:「你很誠實。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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