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兩點,通往金陵的國道上。
「嘭嘭嘭」
聽着後備箱裏傳來的蹬踏聲,韓義無動於衷,看着黑夜下路兩旁飛速倒退的剪影,腦海里在激烈鬥爭。
製造商應用是他最大的秘密,現在被個黑澀會大姐大看出了端倪,雖然不足以致命,後果卻難以預料。
放了她,那是不可能的。
寧可錯殺一千,也不能預留萬一。
可問題是他從來沒殺過人,本心裏其實也不想去殺人。
他是中國傑出民營企業家,2018年全國十佳科技先鋒,金陵十大傑出青年,金陵大學、金陵師範大學客座教授;
另外,金陵有關方面多次懇求,希望他能擔任金陵形象大使。
這麼多榮譽加身,背地裏卻是一個劊子手,就算別人不知道,他心裏這關也很難過去。
點了根煙,吸了兩口後問:「你說怎麼辦?」
蘇瑞爾毫不猶豫道:「殺掉!」
「可是……」韓義覺得很難跟蘇瑞爾解釋自己矛盾的心情,抽了口眼看着窗外不說話。
蘇瑞爾好像聽懂了,沉吟了一番說:「自古以來,成大事者誰沒有刀鋒入骨?你若自縛手腳,未來總有一天會後悔。」
韓義看了眼蘇瑞爾,他感覺對方好像變聰明了,居然懂得這些深層次的東西。
想了想說:「我不是怕刀鋒入骨。只是擔心自己變成唐·納德那樣的人,商業上遇到困境,卻尋求武力解決。」
「你錯了!」蘇瑞爾降低車速,車廂內的噪音也隨着小了下去,「武力是保證正常商業活動的一塊基石。
在中國,這塊基石由政府幫你打造完成,但是外面的世界可不像中國一樣太平;
尤其是那些戰亂頻仍的國家,沒有武力保障,根本無法從事商業活動。到那時,你又該怎麼辦?」
「嘶」韓義腦仁有些疼,他知道蘇瑞爾說得很有道理,可對剝奪他人生命這件事,內心始終有些抗拒。
抽了口煙,鬱悶不已,「你為什麼沒掐死她,非要帶回來幹嘛!」
蘇瑞爾回說:「你沒有交代。」
韓義牙疼。
車廂里一時間除了輪胎碾壓路面的「沙沙」聲,再也沒有其他的聲音……不對,後備箱裏還在發出一陣接一陣的「嘭嘭」。
夜幕籠罩着大地,國道上除了偶爾經過的重型載貨車外,看不到一輛小車。
沉吟良久,韓義心漸漸冷了下去,「在前面拐彎。」
奔馳從國道上下來,一直開了五六公里,路過一片防風林時,車子拐了下去。
粗大的輪胎碾壓着林間的鬆土落葉,在這寂靜的夜裏發出一片「沙拉沙拉」聲。
當車子停下時,車廂里的蹬踏聲消失了。
蘇瑞爾下車手動打開後備箱,
藉助天空朦朧的月色可以看到,裏面躺着一具玲瓏的身軀,正在拼命掙扎着,不是桐綺秋又是誰?
看着靜靜矗立在車廂外的蘇瑞爾,這位曾在泛長三角地區叱咤風雲的大姐大,停止了掙扎,
被膠帶封住的嘴巴嗚咽了兩聲,想開口說話。
蘇瑞爾搖搖頭。
這個曾經歷過無數大風大浪的女人,沉默了片刻,用頭撞撞車廂,兩行清淚順着眼角流下。
蘇瑞爾還是搖頭,左手成爪,傾身探向她修長細嫩的脖頸。
桐綺秋發出痛苦的嗚咽聲,瀕死的眼眸里露出乞求的神色。
蘇瑞爾心如磐石,根本不為所動,雙手開始發力,桐綺秋那張姣好的面龐開始扭曲變形,雙腿胡亂蹬踏;
「嗚……嗚嗚……嗚……」
車裏,韓義聽到了嗚咽聲,嘴巴張了張,但最終什麼也沒說出來。
十幾秒後,後備箱裏的蹬踏聲漸漸小了下去。
副駕駛位的酆大,彎腰從腳底下拎起一個膠袋,藉助儀錶盤上微弱的光芒可以看到,袋子裏是兩個黑色玻璃瓶。
「入土為安吧!」
酆大放下袋子,一聲不吭的下車,從後備箱裏拿出鐵鍬開始挖坑。
黑夜下,大塊的泥土迅速往上累積,半小時不到,便挖出了一個足有五米深的長方形深坑。
蘇瑞爾單手提着屍體走到深坑邊,手一松丟了進去。
酆大開始填坑,而蘇瑞爾則消失在夜幕下。
十分鐘後,坑填到大半,蘇瑞爾提着一條死狗回來,往坑裏一丟,酆大繼續填土,夯實。
然後用後備箱裏的儲物箱把多餘的泥土運到一里外的大河裏倒掉。
等林地完全平整後,蘇瑞爾把車倒了出去,酆大用落葉把地面散落的新鮮泥土以及車痕掩蓋掉。
一切搞定。
一條鮮活的生命就這麼從世上消失了。
…………
回程的路上,韓義雙手一直有些輕微顫抖,香煙一根接一根的抽。
他一直以為自己心腸很硬,等事到臨頭時才發現,自己也只不過是個普通人,會緊張,會害怕,甚至有些噁心。
「停車!」
車剛停穩,韓義便拉開車門對着路基吐了起來,「嘔……嘔……」
「老闆給!」酆大遞了一瓶礦泉水過來。
把胃裏的東西全部吐光後,韓義用水漱漱口,感覺心裏終於好受了點。
等坐好後,自嘲的笑了笑,「我是不是很沒用?」
「不會。從生理學角度來講,你這種情況是多巴胺放電激活出的一種自我保護意識。」
頓了一下,蘇瑞爾又補充道:「這不是壞事。它可以讓你在今後面類類似情況時,做出更加謹慎的決定。」
說完車子緩緩啟動,向着蒼茫的夜色中駛去。
…………
陳家棟在離開拳擊館後就後悔了。
他不殺伯仁,伯仁卻因他而死。
韓義是跟着他去拳擊館的,如果事後被人襲擊,這筆帳難免會算在他頭上;
就像去年年初,韓義被人襲擊,很多人都認為是他幹的,他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就因為那件事,他錯過了入股的最佳時機。
好嘛,今天前腳剛輸給韓義5000萬,後腳他就被人襲擊了,不是你乾的誰幹的?
「你個王八蛋可千萬別出事。」陳家棟在心裏恨恨的念叨着。
他現在腸子都悔青了,早知道不去賺那個差價的。
現在錢一分沒賺到,還倒貼兩千多萬,還要跟着提心弔膽,他這輩子都沒做過這麼矬逼的事情。
「都怪那個王八蛋!」
等啊等,等到晚上10點半,消息傳回來了,韓義半路被人襲擊,共造成一死三傷。
陳家棟心臟就像被人用大手攥緊一般,好懸一口氣沒接上來,「次奧……」
之後陳家棟找人了解清楚事情經過,暫時鬆了口氣。
不過很快心又提了起來。
中海是他的大本營,他在這裏待了近10年,很清楚那位黑曼巴的實力;
那個女人背景深厚,除了內陸,在港澳台那邊也有很強大的關係網;而且性格乖張,行事不擇手段,很多老一輩的江湖大哥,見到她都兩腿打顫。
如今手下被人幹掉了,以他對她的了解,絕對不會善罷甘休。
「嗎得!這可怎麼辦是好?」陳家棟在位於「陸佳嘴」的家裏,急得直打轉。
晚11點半,陳家棟撥打了韓義電話。
「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沒辦法,陳家棟只好撥打桐綺秋的電話。
儘管萬分不情願,但相比韓義出事來說,面子已經不算什麼了。
「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
連打了三遍還是打不通,陳家棟氣得把手機扔進了沙發,「你們去打吧,打死一個少一個!」
看看時間,已經快12點了,陳家棟去睡覺了。
…………
翌日,陳家棟起床後第一件事還是撥打韓義電話。
關機。
撥打桐綺秋電話,無法接通。
陳家棟隱隱感覺有些不對勁。
通過朋友聯繫上桐綺秋身邊的人,那邊都回答不清楚。
陳家棟臉色變得很難看,腦海里浮現出一個不好的念頭。
第三天,
第四天,
第五天,
自那天離開拳擊館,從此以後,陳家棟再也沒見過泛長三角地區赫赫有名的「黑曼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