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個!」
仿佛突然從牆角平面的陰影之中一步邁出,然後變成了立體一樣,穿着校服的少年反手握着鋒利的匕首,乾脆利落的將一個搖搖晃晃的、正從自己身前經過的「喪屍」,就這麼一刀捅穿了脖頸。
烏黑的匕首在光線之下也沒有任何反光,然而匕首鋒刃之上的一行細微的銘文,卻在匕首洞穿扭曲人形的脖頸的那一瞬間,閃過了一抹淡淡的金色光芒。於是那個惡靈就這麼一聲不哼的身體一歪,周身燃起了一種淡淡的火焰,不到兩秒鐘的時間就化作了一灘灰燼。
長長地出了一口氣的穆修,注意到五分鐘的時間都已經過去了,自己的任務依然沒有提示完成,這就意味着這座廢棄大樓里還存在着其他的惡靈。他默默的將目光移向了不遠處那通往更上一層的樓梯間,漆黑之暗如同巨獸張開的大嘴,正等待着自己走進去被它所吞噬那樣。
只剩下最後一層樓和天台了,應該沒有什麼問題。
他這麼想道,然後甩了甩手中的鋒利匕首,身影再次隱進了背後的陰影之中,幾乎與黑暗融為一體那樣。一路上他就是靠着氣息遮蔽的技能,沒有被任何一個類型d的惡靈發現,乾脆利落的一路暗殺過來,如同最高超的刺客一般簡直就是砍瓜切菜。
穆修突然有些想要走刺客的路線了,甚至剛剛還下意識的查詢了一下各種潛行系列的技能以及裝備什麼的,幸好在計算了一下需要的獎勵點數和支線劇情,以及考慮到自己目前的初步模板成型投入的資源,他還是理智的選擇了放手。
他發現很多東西自己還需要繼續親身經歷,才能夠考慮的更加的周詳——
就好譬如說他手中的這把驅魔匕首,就已經花費了五百獎勵點數的兌換。這麼一來的話,就算是這一次的任務完美完成,但是一出一入,他其實根本就沒有賺到任何的獎勵點數,只不過是堪堪的與原來持平而已。
可是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因為他之前已經對第一個遇上的惡靈做了實驗,那就是如果沒有合適的手段或者武器的話,他的電磁操縱能力只能夠勉強消滅一個類型d的惡靈,然後就會陷入電力不足的狀態,大概需要好一段時間才能恢復回來,然而任務卻是有着時間限制的。
至於武裝色霸氣,他只不過是剛剛完成掌握,c等級的武裝色霸氣並不能夠做到外放,演化為攻擊力,至於纏繞在武器上加強攻擊力道就更加是想也不用想,估計需要他將這種能力徹底開發突破到較高層次,才有可能完成。
也就是說,穆修目前並沒有什麼對付靈類敵人行之有效的手段,而完全依靠兌換消耗品來度過難關的話,他卻也知道自己必然會出現依賴性,這對於以後的心性成長和意志力並非是什麼好事情……因此最終猶豫了一會兒之後,他還是選擇了兌換這麼一把能夠有效殺傷靈類敵人的驅魔匕首。
哪怕表面上來看,還不如簡單的兌換一些消耗品硬生生砸過去,至少能夠挽回損失。
可是實際上,他卻知道這種真正戰鬥的經驗、經歷卻是自己所必要的。
快速的走過黑暗的樓梯,這一次穆修並沒有看見還有什麼惡靈在遊蕩,但是空氣之中的那種腐臭味道卻似乎更加的濃郁噁心了一點兒。這一路搜索過來,他已經知道了這是一棟破舊的廢棄醫院大樓,因為之前看見了病房的廢墟,看見了因為匆忙逃離而沒有收拾好的手術室,甚至是看見了泡在化學藥品里的奇怪的人體組織……
那些異臭味道就是從那些被打破的瓶罐里散發出來的,有些能夠看出是人類的大腦,有些能夠看出是枯萎縮水了的人體組織,但是有些東西卻無論如何聯想也很難和人類身體的哪一部分聯繫起來,不知道是什麼生物的肢體組織。
——這座醫院大樓恐怕在沒有廢棄之前也是很有古怪的樣子,不過終究是以前的事情了,穆修也沒有任何的心思追究。
他只是皺着眉頭打量着第六層的樓層空間,周圍是昏沉沉的黑暗,就連走在走廊上的腳步聲也聽不到,似乎這一層已經沒有遊蕩的惡靈了那樣。不過因為任務一直沒有完成,所以他不是太相信這樣的事情。而且有一個辦法就是他撤去氣息遮蔽的技能效果,也許聞到了生人氣息的惡靈就會蜂擁而來也說不定。
但是少年之前一直都沒有把握能不能夠同時對抗複數個以上的惡靈,所以不想要冒險罷了。不過現在已經是最後一層樓了,再往上就是天台,按照下面五層的惡靈密度來看,貌似應該不算太過困難?!
「唔——!!」
然而就在這一瞬間,他看了看自己手裏的匕首,不知道為什麼突然間覺得這夜間的廢棄醫院大樓貌似有些眼熟的樣子。
還沒有等穆修從記憶之中搜索到,自己到底是從哪個恐怖遊戲之中看見的場景,或者是之前「發病」時候看見的異世界的影像而獲得的即視感,他就已經像是觸動了什麼回憶一樣,雙眼緊閉,恍恍惚惚地站在那裏。
隱約而模糊的在眼前閃過的片段,陌生而又熟悉,好像是自己經歷過的或者正在經歷的場景,但是又像是根本就沒有任何的實感,完全陌生的感覺。這並不是自己的那種病理性幻視,或者應該說穆修並不能夠確定自己現在是不是出現了幻視,因為……這種感覺與之前「發病」的感覺是完全不同的。
他下意識的按住了胸口,感覺到一種極其強烈的不安,極其強烈的寂寞。
他不自禁要去撕扯胸口的不安與焦躁,然而卻絲毫感覺不到痛苦和悲傷。
不過這種感覺來的快,去得也快,就像是完全就是幻覺或者錯覺一樣,情緒的波動迅速的平靜了下來。可是穆修卻突然感覺到一陣忽如其來的疲憊,呼吸都好像有些難為了起來。
有什麼事,被自己遺忘了。
他的喘息略微變得有些粗重,好像是一瞬間莫名其妙的就失去了過度的心力與體力一樣。他胡亂地揮舞着手臂,努力的回憶着自己此刻有些混沌的記憶,卻沒有能夠想起來自己到底忘記了什麼事情,這讓穆修突然沒來由的感覺到一陣極度的煩躁。
而等到他近乎粗暴的命令自己冷靜下來,恢復到了更加清醒的狀態的時候,卻發現自己氣息收斂的狀態已經被打破了,四周正有着密密麻麻的猙獰影子在緩慢的、搖搖晃晃的向着他逼近。
穆修用力地抹了一把鼻子,握緊了手中的烏黑匕首。
……
……
十分鐘之後。
廢棄大樓天台,輕輕掩上的門戶被人吱呀一聲的從內部推開。
臨近午夜十二點的時分,飄揚的雪花早已經停下,但是大地上卻已經變成了銀裝素裹的一片,燈火通明的城市裝飾上了迷人的雪景,屹立在無垠深藍的夜空背景下。
清冷的殘月照耀着,穿着黑色的水手服,僅僅只在外邊披着一件羽絨大衣,提着一個長條形的包裹的黑長直美少女,鎮定自若的從樓房內部的黑暗空間之中走出來,來到了空曠的天台上。倒映在少女那如黑珍珠般完美無瑕的紫色雙眸中的,是不遠處的幾灘淺淺的、幾乎要被白雪覆蓋過去的灰燼。
她像是早有預料一樣,舒了一口氣,但是卻並沒有立即放鬆警惕,而是繼續小心仔細的搜索了最後的整片天台的區域,連蓄水的儲水池都沒有放過,然後才回到了鐵門之前。
少女微微俯下身子,看着被人暴力破壞的鐵門,明明是從裏面被徹底鎖死了的門閂,現在卻被人同樣的從裏面破開了。她並不會什麼偵探、追查的技巧,然而這也不需要什麼技巧。
畢竟任誰都好,只要不是瞎子就都能夠看出來門閂上那清晰的指印,還有一個深深凹陷進去的清晰鞋印。就能夠明白到底是何等的暴力破壞了這扇幾乎封死了鐵門……
就和下面的六層樓的所有被踹開的被封死房門一樣的暴力,唯一不同的就是天台上的鐵門似乎還額外的得到了,在簡單粗暴的一腳之外的特殊待遇。
「指印和灰塵、鐵鏽的痕跡都很清晰……而且從偵測到這個災害源出現開始,到現在也不過二十分鐘,所以是誰解決了這裏的問題嗎?!」
諫山黃泉長長的吐出了一口氣,在冷空氣中凝成了一道白霧。
而這個時候她的手機響了起來。
「餵?……嗯,已經解決了。……不,不是我做的,雖然只是一個類型d的超自然災害源,但是——在我趕到的時候這裏就已經被人清理乾淨了……是的,不知道是什麼人,但是動作非常的利索……嗯,好的,我這就回去。」
作為環境省·自然環境局·超自然災害對策室的代理人及主要戰鬥力,今天夜晚當值的諫山黃泉放好了手機,輕輕地嘆了口氣。作為半官方編制的高等靈力者,她們這樣的人本來就是全年無休的,就好譬如今天晚上已經是平安夜,她也沒有能夠好好的放個假。
而且本來應該在辦公室里安安靜靜的享受着暖氣,喝着熱咖啡、看着資料的少女,還得在偵測到災害源的出現之後,馬上就動身離開溫暖的辦公室,在雪夜之中孤身一人快速地趕往案發地點,防止出現事態升級、變成將普通人都給卷進去的事故。
——類型d的惡靈當然不需要她這樣的環境省轄下最強戰力出馬,甚至就連普通的類型c惡靈,對策室也只需要出動一兩個普通的戰鬥力就能完美完成退治工作。
可是災害源不同,一般來說一個災害源都是至少集合幾十個相應等級的惡靈以及偶爾還能夠刷新出高一級的一個或者幾個惡靈。再加上今天晚上是她當值,所以考慮了一下覺得一個類型d的超自然災害源實在不值得驚動還在休息的戰友,於是諫山黃泉乾脆就自己出馬了。
不過現在看來,貌似就算是她當作是沒看見也沒有關係,已經有野生的退魔師什麼的路過幹掉了這一窩的惡靈了?!
只是看着門閂上留下的清晰的指印,黑髮少女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如果真的是如同表面上推理得出的事實一樣,那麼她已經不太清楚到底那邊才是怪物了,普通的人類能夠有這麼可怕的握力?!
靈力者只不過是擁有普通人沒有的才能的人,但是說到底本身還是人類,最多就是能夠通過某些秘術或者靈力短暫的激發身體的能力而已。本質上依然還是不能夠舉起超出自身體重的重物,被鐵元素的子彈頭可以輕易擊穿身體,缺少了某種氣體的供應不需要五分鐘就會死亡……的孱弱人類。
但是這種徒手能夠捏斷鐵門閂的怪力,卻未免有些讓人在意了。
……
……
完全沒有想到自己離開之後,後腳就又有某個少女趕到了現場,並且通過第一手的信息掌握,察覺到了自己的某些不正常的地方。
不過穆修已經完全不在意了,他只是滿臉疲憊的走在平安夜雪地的街道上,那把烏黑的匕首也被他妥善的藏在了身上。他現在沒有什麼精力去空想太多其他的事情,而是只恨不得馬上回到自己的家裏,好好的睡上一覺。
他的體力依然充沛,可以輕易的撂倒十來個小混混——就在兩分鐘之前,他就是這麼做的。
然而穆修真正消耗的,卻是莫名的心力。
他說不清楚自己為什麼這麼疲憊,這麼空虛,他什麼都不願意去想,只想好好的睡一覺。
然而對於道路的不熟悉,還是讓他在聖誕節到來之後的半個多小時後,才成功的找到了道路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