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長,真不是我沒事找事,其實這事情,並不是我們查出來的。」段昱滿臉苦笑,他其實早就知道,讓譚新和這樣的人看了這樣的賬本,若是不發火,那才怪了,「這事情最開始,還要從一個小偷說起……」。
「小偷?什麼意思?」譚新和看過了賬本之後,心裏其實已經有了一些準備了。最開始的時候,譚新和這樣心細的人其實也不是沒有懷疑過這賬本的真假,不過在仔細一想,便知道自己多疑了,畢竟能夠讓段昱這樣的市長專門找到省里來,那肯定就不可能是假的。
「這賬本,其實最開始是一個小偷不經意間從某個小區裏面偷出來的……」段昱也沒有過多的隱瞞,大略的將事情的經過給敘述了一遍,只不過這其中的一些事情發展的順序,段昱可就沒按照事實說了,而是按照自己心裏的某些節奏說的,也正是因為如此,這事情的發展就顯得清晰明確而且和段昱相關的一些線索少了很多。
「……你說……」緩緩地閉上了自己的眼睛,譚新和的心有點累,腦子有些乏,甚至有一種難言的疲憊「……事情已經發生了,現在知道這件事的人有多少?」
「我第一時間就趕來省里找領導匯報了,不過,林雅怡書記也來省里了。」
段昱不知道閉上眼睛的譚新和此時心裏在想什麼,準備如何決斷,反正段昱絕對的是攙和不起這省委領導級別的大人物的爭鬥的,他來省里,任務就是揭蓋子,這個任務現在已經完成了!
「我知道了。你去吧。」
完了,這樣就完了。沒有任何隻言片語的明確表態,直接一句「我知道了,去吧。」就將段昱給打發了。段昱心說我還沒告訴你鄭吉師已經被我秘密控制起來呢,估計你老人家知道了會直接氣暈過去吧,得,我還是別說了,要不然把一省之長氣出個好歹來我可擔當不起。
不過段昱也頂多腹誹兩句,反正這樣的事情,他是攙和不起的,只得起身告辭,而譚新和顯然心情不怎麼好,一直到段昱走出門外也沒再說一句話。
從譚新和辦公室出來,段昱又趕緊往蒲興強辦公室跑,譚新和的態度不明確,現在就只能指望這位省委書記了,雖然上次與蒲興強見面,蒲興強給段昱的印象是很正直的,不過這件事牽扯實在是太大了,段昱也感覺心裏沒有底。
這次蒲興強對段昱的態度比上次更熱情了,不僅站起來走到辦公室中間迎接,還親自給段昱泡了茶,這可是省委常委才有的待遇,讓段昱都有些受寵若驚了。
蒲興強絲毫不掩飾對段昱的欣賞之意,打着哈哈道「小段,聽說你最近一直在基層跑,收穫應該不小吧,快跟我說說,你都有哪些收穫?!……」。
段昱此時心裏是急得跟貓爪一樣,不過省委書記問話,他也不好不答,只得把最近「上山下鄉」的一些收穫和想法簡略地向蒲興強匯報了,蒲興強卻是聽得津津有味,不時還插幾句話,和段昱探討幾句。
要是別人只怕巴不得有這樣的機會和省委書記探討工作呢,但段昱此時心裏全想着該怎麼跟蒲興強說鄭吉師的事,就顯得有些坐立不安,蒲興強不愧是省委書記,感覺還是很敏銳的,很快看出了段昱的心不在焉,就收住話頭,瞟了段昱一眼道「小段,你是不是有事想跟我說……」。
段昱被蒲興強看破心事,心裏越發緊張了,吞吞吐吐道「額,蒲書記,我…我確實有件事想向您匯報,可我又怕……」。
蒲興強就笑了起來,很乾脆地揮揮手道「小段,這可不像你的性格啊,看來事情還不小啊,你放心,天塌下來有個高的頂着呢,說吧,到底什麼事?!……」
這位省委書記當真是洞若觀火,段昱那點小心思全瞞不過他,只得硬着頭皮從自己的提包里掏出來了一個文件袋,「書記,我先說好啊,您看了千萬不要生氣。」段昱這樣說着,才將手裏的文件袋遞給了蒲興強。
「這是什麼?」蒲興強出乎預料的是,沒有打開這文件袋,而是直接將文件袋在自己的手下一壓,然後很平靜的一雙眸子就看向了段昱。
壓力,無形無質卻又真的存在的一種壓力!這樣的壓力,就像是人們說的官威,用書面一點的話說就是一種居移氣養移體形成的獨特的上位者的氣質帶來的某種氣場!
不管這壓力是什麼,反正段昱現在感覺到不好受,感覺到蒲興強那雙平靜的眸子裏射出來的目光像針一樣扎人。
「書記,這裏面是一個賬本。」段昱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才感覺這無形的壓力似乎小了些,這才硬着頭皮道。
「賬本,具體呢。」
看着像是包龍圖審案一般的蒲興強,段昱稍稍組織了一下語言,乾脆直接將事情的經過大略的給他說了一遍。
不得不說,和譚新和這位省長比起來,眼前的這位蒲書記更加的穩健一些,最起碼在段昱說道的時間裏,人家蒲書記臉上都沒有什麼太大的表情變化,雖然那不經意牽扯的嘴角和眼角也暴露了這位書記的心情,不過比起氣得拍桌子的譚新和來,這位蒲書記的養氣功夫還真不是一般的好。
「出淤泥而不染難得,滴墨染塘該殺!」蒲寶猛地站起了身,衝着門口說了一聲,「小李,通知一下,今天晚上,臨時召開省委常委會議!」
段昱如今對這位蒲書記是真心佩服得不行,不說這泰山崩於前也毫不變色的養氣功夫,就只這殺伐決斷毫不拖泥帶水的行事風格,也讓人十分心折。
其實,段昱不知道的是,身為省委書記的蒲寶強才來南雲省四個多月,還沒有半年的時間,在這麼短的時間裏,即便是他再有手腕,再有魄力,他也還沒對省委常委會議達到掌控級別,他也一直在等待一個時機,一個切入點,現在,段昱送來的這份賬本,與其說是一個麗山市的大坑,倒不如說是省委常委會議上博弈的一個導火索!
蒲興強來回在辦公室踱了幾步,突然猛地一轉身,目光灼灼地盯着段昱道「小段,這個案子牽扯太大了,要辦就一定要辦成鐵案,一定要做到萬無一失!這樣,你趕緊趕回麗山去,一方面繼續收集證據,另一方面要把這個鄭吉師秘密監視起來,要防止狗急跳牆,更要防止走漏風聲突然潛逃,那樣局面就會變得很被動了!……」。
段昱撓了撓頭道「蒲書記,我還有一件事忘了跟您匯報了,這個鄭吉師已經被我先斬後奏,讓市紀委和公安局的同志秘密控制起來了!……」。
蒲興強愣了一下,定定地望了段昱好一會兒,突然哈哈大笑起來,用手指點了點段昱,笑罵道「好你個段昱,怪不得我才來南雲沒多久,就聽好多人說你膽大妄為,還有人叫你「段大膽」,不過要我說,咱們南雲省就是要多幾個你這樣的「段大膽」才能發展起來,這件事你辦得很好,很好啊!……」。
出了省委大院,看着早就等在車子裏的林雅怡,心情大好的段昱突然起了些戲謔之心,停住輕快的腳步,裝作一副垂頭喪氣的樣子慢慢走過去。
「怎麼,你也給領導教訓了?」看到段昱的臉色不是很好,林雅怡這位紀委書記的心情倒是好了不少。
「你那裏怎麼樣?」段昱沒有去提見兩位領導的結果,反而反問了林雅怡一句。
「還能怎麼樣,雷霆風暴唄,挨訓倒沒什麼,我早有心理準備了,我是擔心這案子……」別看現在林雅怡臉上風輕雲淡的不顯山漏水的,可是實際上彭東林這位省紀委書記的脾氣未必比譚新和好多少,剛才在彭東林辦公室,林雅怡被他訓得都快哭了。
看着林雅怡一臉的落寞,段昱心裏也有些愧疚,從某種角度來說,林雅怡是被自己綁架了,不是誰都有段昱這樣的勇氣的。
「林書記,你也別太在意了,放心,天塌下來有個高的頂着呢!」段昱自不好意思再在林雅怡面前裝沮喪了,微微一笑道,不知不覺地用上了蒲興強跟他說的話。
林雅怡眼睛一亮,手指朝天上指了指,面帶喜色地追問道「喲,聽你這話的口氣是吃了定心丸了,上面明確表態了?到底是哪一位?……」。
「你猜?」段昱關鍵時刻卻賣起了關子。
時間退回兩個小時前,伍國光突然接到鄭吉師秘書的電話,說聯繫不上老闆了,手機打不通,家裏也沒人,伍國光心裏就咯噔一下,升起了一種不祥的預感,像鄭吉師這樣級別的幹部,是要求手機二十四小時不能關機的,突然失聯,往往就預示着出事了!而鄭吉師作為伍國光的忠實鐵杆,他要出事,勢必會牽扯到伍國光,這就讓伍國光不得不引起重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