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昱雖然不喜歡周洪濤這種刻意的巴結討好,卻也不好給他擺臉色,接過茶杯喝了一口,瞟了周洪濤一眼,笑笑道:「洪濤同志,以後這種事還是交給小何做吧,你這個秘書長肩上的擔子不輕啊,特別是我這段時間在辦公室的時間比較少,你這個秘書長可得把家管好啊……」。
周洪濤老臉一紅,知道段昱這是隱晦地敲打自己,連忙道:「市長批評得對,批評得對……」,又殷勤地從段昱手中接過茶杯放回桌子上,小心翼翼地瞟了段昱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段昱看到周洪濤這副小腳媳婦的模樣,真是又好氣又好笑,不過也明白了周洪濤這一大早地跑到自己辦公室,並不僅僅是為了獻殷勤,還有別的事,就不動聲色地道:「洪濤同志,你有話就說吧,別吞吞吐吐的……」。
周洪濤左右看了一下,這才湊了過來,小聲問道:「老闆,聽說鄭副市長,不,鄭吉師進去了?」。
對於周洪濤知道這件事段昱倒是並不奇怪,畢竟市政府辦公室歷來是消息最靈通的,很多小道消息往往最早都是從這裏傳出來的,而且昨晚的抓捕收網行動聲勢浩大,肯定早已傳得滿城風雨了,所以,這鄭吉師被抓的消息,對於周洪濤這樣層面的人物而言,根本就不用多說。
「這話可不是我說了算哦,你要想知道,應該問問紀委林書記才是呢。」段昱有些開玩笑的衝着周洪濤說道。
其實此時,段昱已經大略的猜出來了一些周洪濤來找自己的緣由了,鄭吉師落馬,常務副市長的位置就空出來了,周洪濤這個市政府秘書長要競爭這個位置肯定有難度,但是只要頂替鄭吉師的人不是從上面空降,而是從麗山官場內部提拔的話,就會有新的位置空出來,官場就是這樣,動一個人,往往就要動一串人,那樣周洪濤就有機會了,畢竟周洪濤這個市政府秘書長名頭說起來好聽,論實權卻可能連一些熱門部門的一把手都不如。
「老闆,我聽說,昨天伍書記和辛部長他們在一起聚了,談了好久,可能也和這件事有關呢……」周洪濤想了一下,還是沒有太明白段昱這句話里是不是蘊含着某些自己不明白的信息,又覺得段昱或許是覺得自己忠心表得不夠,富貴險中求,就充當起告密者來了。
段昱可以接受周洪濤毫無風骨卑躬屈膝,但卻不能接受他這種告密者行為,雖然也許這種告密行為有可能給自己帶來某些至關重要的信息,但是周洪濤既然能出賣伍國光,那麼也同樣能出賣自己,看來周洪濤這個人是不能用了,段昱可不想在自己身邊放顆定時炸彈。
想到這裏,段昱的臉就沉了下來,嚴厲道:「洪濤同志,你也是政府幹部,怎麼能在背後亂傳領導的私事呢?!伍書記要和誰聚會,談什麼事情,那是他的自由,我不希望再在外面聽到這樣的小話!行了,你先出去吧!……」。
周洪濤沒想到這表忠心會表成這個結果,嚇得面如土色,再不敢多說什麼,失魂落魄地離開了。周洪濤走後,段昱的眉頭也皺了起來,周洪濤這種告密行為雖然很無恥,但透露的這個信息卻很重要,伍國光和辛子平等人到底密謀了些什麼呢?多半和這馬上要召開的常委會有關,看來自己也要做些準備,想到這裏段昱也拿起了手中的電話。
由於是臨時通知,又是大早上的加急會議,所以幾乎沒有一個市委常委是按照一貫的某種潛規則來會議室的,甚至在段昱到大會議室的時候,伍國光早就坐在會議桌前了。
「段市長,聽說咱們麗山發生大事兒了?」段昱剛剛坐在自己的椅子上,便聽到一旁在坐的組織部部長辛子平有些不陰不陽的說了這麼一句。
段昱聞言,不由的稍稍一愣神,因為他和辛子平打交道不多,也不在同一陣營,加起來說話恐怕都不會超過十句,沒想到今天辛子平會主動找自己說話,就微微一笑道:「辛部長,你說的大事兒,不會是咱們開會的原因吧?」。
見到段昱到了現在還在裝蒜,本來就有些火氣的辛子平又追問了一句:「段市長,我聽說鄭副市長給你抓起來了?」
聽聽,這話說得真的是好有水平啊,不細聽幾乎都分不清辛子平說的是什麼,即便是細聽,怕是也要腦子轉三五個彎才能夠明白,這是在給段昱扣大帽子呢,而且這帽子絕對的還能夠砸死人!抓人,審案,那都是公檢法和紀委的事情,哪裏是一市之長應該做的!
「辛部長,你可是組織部長,這種道聽途說的事,拿到市委常委會上來說,有點不合適吧?」段昱怎麼可能聽不出辛子平話里話外的機鋒,反將一軍道。
辛子平給段昱的反將一軍弄得滿肚子的火氣,可是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麼反擊才是,畢竟這都是還沒公開的事情呢,就只得把目光投向伍國光,這齣戲是昨天就商量好的,只要段昱承認是他抓的鄭吉師,那麼後面就會一系列的後手,哪知段昱根本不接招,所以辛子平這齣戲就演不下去了。
「咳,好了,既然都到了,那我們就先開會吧。」見到辛子平遞過來的眼神,伍國光沒有多說什麼,而是掃了一眼還有些空擋的大會議桌,直接說要開會。
麗山有十三名市委常委,可是目前在座的也只有十人,除了鄭吉師缺席,宋軍和王成軍因為距離較遠的緣故也沒參加這次的臨時常委會,不過既然伍國光說開會,在座的這些人精們當然不可能有人跳出來問剩下的那三位常委為什麼沒來,只不過是將一些疑問壓在了心底。
甚至,還有一兩位消息不太靈通的常委們,直到現在都不會知道這次常委會議為什麼會召開的這麼的急,這次臨時召開常委會又為了什麼。
「首先,我先通報一個事情,那就是鄭吉師鄭副市長因為涉嫌某些違法違紀問題,已經被我們麗山市紀委監管了起來。我也是昨天接到省紀委胡書記的電話才知道這個情況,我聽到這個消息是既震驚又痛心啊,一個市委常委,常務副市長居然會犯這樣原則性的錯誤,而且隱藏得這麼深,簡直是太讓人震驚了!在這裏,我首先要做個自我檢討,作為一把手,對身邊的幹部了解不夠,教育不夠,沒能及時發現和制止鄭吉師的違法違紀問題和行為,是負有一定領導責任的……」伍國光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道。
伍國光這樣做還是很聰明的,一句輕描淡寫地自我檢討就把自己從這件事中摘清了,和鄭吉師劃清了界限,別人也不好再拿鄭吉師以前和他過往甚秘的事情說事了。
段昱心裏暗自冷笑,他知道伍國光如果僅僅是為了摘清自己,和鄭吉師劃清界限,是完全沒必要專門召開一次常委會的,他這樣鄭重其事地召開常委會肯定是另有目的!
果然伍國光假惺惺地做了一番自我檢討後,就突然話鋒一轉揮揮手道:「鄭吉師的問題自有市紀委去調查,最後怎麼處理也自有省里領導去做決定,我們今天不討論,我今天組織召開的這次常委會,是想討論一下這件事背後反映出來的問題!……」。
說到這裏伍國光用力敲了敲桌子道:「我多次強調過,我們麗山市發生任何的重大問題,做任何重大的決策,都必須要上會討論,這是我們的組織紀律,任何人都應該遵守,包括我這個市委書記,這也符合我們黨一貫提倡的民主集中制原則,可是這件事呢,就發生在我們眼皮子底下,我這個市委書記居然不知道!我想在座的也沒有幾個人知道,這說明什麼?!說明我們中的某些人根本就沒把我們的組織紀律放在眼裏,沒有把我這個市委書記,把我們在座的市委常委放在眼裏!……」。
伍國光剛發泄完怒火,徐海濤又接着開炮了,怒火衝天地道:「伍書記,我也說兩句啊,這個案子,我聽說我們市公安局重案組的組長張喜忠也參與了,我當時給他打電話,要他到我辦公室來向我匯報一下情況,可是他居然敢抗命不從,我的部下,我居然指揮不動?!那麼是誰給了他這麼大的膽子呢?!是誰在後面給他撐腰呢!這手是不是伸得太長了啊?要是都這麼幹,我們還怎麼管理下面的幹部啊?!要不乾脆,我這個公安局長也別幹了,全讓他來幹得了!……」。
徐海濤剛放完炮,辛子平又接着發言了,陰測測地道:「我也談點我的看法,我是做組織工作的,我們的工作講究的是各負其責,各行其職,只有這樣呢,我們的組織才不會亂套,也怪不得伍書記剛才會那麼生氣,這種行為往輕了說是不尊重他人,自我意識太強,往重了說,那就是狼子野心,是想把麗山變成一家天下,變成自己的自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