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隨便是個人都能買的起私家車,誰還因為家裏有車而炫耀?憑心而論,要是想賣弄自家有錢,至少也得買個奔馳寶馬吧。對方辯友口口聲聲說買私家車主要滿足的是社交性需求,豈不是內心太過陰暗了?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羊薇薇應聲抗辯,爭鋒相對。
馮見雄:「防禦性的社交性需求,也是社交性需求。賣奔馳寶馬,足以讓人炫耀別人沒有的,但買個奧拓比亞迪,好歹也能證明『人人都買得起的東西我也買得起』。
否則的話,如果純粹是為了實用價值,以滬江和京城這種一線城市乃至國外特大城市的擁堵程度,在市區開車完全不如地鐵和其他公共交通來得划算。」
羊薇薇:「這種說法純粹是推理,並沒有真憑實據。那我再問你,目前汽車產業養活了多少勞動力、製造了多少gdp,對方辯友知道嗎?」
馮見雄聳聳肩:「我不需要知道,這和今天的辯題無關。」
羊薇薇臉色一變:「怎麼無關?今天僅僅華夏的汽車產業,就養活了上千萬的產業鏈勞動力,創造了數萬億級別的gdp。即使如對方辯友剛才所說,買車除了方便之外,更多是社交攀比需求。
那要是政府不限制私家車門檻數量,僅僅讓市場用擁堵、排污這些費用等手段,倒逼那些自己開車欲望不太迫切的人『買了之後少開、不到萬不得已時平常就停在家裏』,那不比買都不許人買要好?至少這樣政府還能依然賣出去那麼多車,拉動產業鏈和資產存量。對促進就業也是一個巨大的幫助!」
馮見雄:「首先,原來對方辯友把浪費資源進行過度生產叫做『拉動經濟』,那你最好回到粗放型經濟的時代,永遠別談產業升級和落後產能淘汰了!
其次,我們說即使政府限制了私家車的數量,從目前來看也是分區分片限制的。比如目前實施的京城、滬江上牌限制政策,只是限制當地居民在本地上牌、在本地日常上路。
如果居民只是為了社交炫耀,想買個車放在那裏,他依然是可以買的,只不過他需要上廊房或者姑蘇、秀州的車牌,平時不能開進城罷了。但是這並不妨礙他們偶爾作為外地車開進京滬,也不妨礙他們在自家車庫裏給車拍照分享qq空間裝逼。
至於因為拍出來的車牌不是本地車牌、導致裝逼效果打折扣——這個完全不是問題,因為車牌貴了,有本地車牌的人可以更好地無形炫富,比原先沒有這道門檻時更容易分出炫富的層次感!」
……
自由辯論的最後階段,幾乎成了馮見雄和羊薇薇的專場激烈對噴。雙方的其他隊友漸漸開始跟不上思路。
羊薇薇用盡了最後一絲手腕,也沒能把正方釘在「破壞人民自由選擇、加劇社會不公平」等任何一項意識形態不正確的政治標籤上。
她覺得陣陣口乾舌燥,有心無力。
連本來準備留到總結陳詞的殺手鐧,也徹底提前用盡了。
最後,是各自3分鐘的總結陳詞。
虞美琴vs台詞提前耗竭的羊薇薇。
羊薇薇的實力,本來僅僅是遜於馮見雄,但應該還略勝於金陵師大二號選手虞美琴的。
但是,被榨乾狀態下的羊薇薇,能耐就差不多和虞美琴拖平了。
加上她心力消耗過度,最後三分鐘也沒能翻盤。
雙方都沒有在總結陳詞中再次「舊瓶裝新酒」拔高立意,基本上只是實打實的總結。
「看來正方應該是贏了,關鍵是正方對『如何限車』的具體依法行政方式方法,研究得太透徹了。反方想靠意識形態進攻抹黑,基本上沒戲。」評委中的北大張教授和復旦蔣教授,都差不多是這麼想的。
「對攻很具體,很精細,有議會辯論的風範。金陵師大那個馮見雄,要是肯去從政,而且是去外國從政,估計前途不小。不過華夏國內不需要接受議會質詢,這種功夫就浪費了。」這是兩位詩人評委俞秋雨和北島的想法。
眾人各持己見之間,隨着羊薇薇略顯有氣無力地坐下,主持人薩貝寧終於宣佈:
「現在我宣佈,雙方總結陳詞結束。請大家稍事休息,等待本場評委嘉賓對雙方進行最後提問,然後給出評審結果。」
「請評審團推選提問嘉賓!」
「我來吧,我對行政質詢比較了解。」評審團中,自封作家的綠營死八婆陳文倩,自告奮勇地賣弄資格,試圖說服另外四名評委讓她提問。
不過,她做過灣灣的宣傳部長,政壇經驗也確實比另外四個純學者豐富得多。她已經如此不要臉地把這個架子端起來了,也沒人好反對她。
陳文倩早就看馮見雄不爽了。當初在華夏國內的時候,她就恰好有兩場做過馮見雄的評委,當時她都投了反對票。
主要她是一個資深慕洋犬兼美分兼腦殘果粉,要不當初也當不了綠營宣傳部長。
當初馮見雄狂噴喬老賊的時候,她就已經有些意氣之爭受不了了。
今天這場比賽上,馮見雄雖然張口閉口只是在談架空的限車施政可能性,並沒有言及「目前大陸的政府在面對這一實際問題時,到底有沒有可能做得像我說的那麼好」。
但是,這番話聽在陳文倩耳朵里,卻說不出的難受,就好像馮見雄在為大陸政客站台了一樣,拿一些他們根本做不到也不配做到的事情吹牛逼。
「我灣灣民豬自由受監督的政府都做不到,你們能做到?」陳文倩腦子裏,此刻就是這麼個想法。
這讓她很像把大陸菜的遮羞布撤下來,顯示一下自己的文化優越感。
在主持人和觀眾們的矚目中,陳文倩擺個親民的姿態,拿過話筒慢條斯理地,先問了反方一個不痛不癢的問題——主要是關於「如果反方不支持政府通過行政手段限制城市私家車數量,那麼又該如何具體解決城市擁堵、污染等問題」。
這是一個老生常談但又不能說它錯的問題。事實上在辯論過程中,正方已經零零碎碎多次攻擊過這一點了,反方也陸續回答過。
陳文倩如今這樣問,顯然是問到了一個反方已經有充分準備的方向上,純屬給反方一個再次系統整理思路的陳述機會。
其餘四個評委聽了微微皺眉,心說這特麼不是送分題麼?
這種拉偏架,雖然形式上不明顯,但是從「餵招」的角度來看,簡直昭然若揭了。
羊薇薇連忙抓住這個機會,再次老生常談陳述了一遍,趁機把反方的體系整理得更加順帖。
陳文倩點點頭,眼神中閃過一絲厲色。
「下面,我也問正方一個問題:你們,剛才在辯論中說,『政府完全可以在絕對滿足依法行政和取之於民、用之於民這兩大先決條件的基礎下,推行限制私家車數量的政策』,還特別強調了政府規劃、引導的作用,認為這可以取代行政強制。
我想問的是:你們覺得不具有行政強制性的、僅僅只有規劃、引導等槓桿效果的政務措施,真的能解決這些複雜的城市治理問題麼?據我所知,洛杉磯政府當時在規劃城市時,規劃了一堆可以自給自足形成工作、生活、消費閉環的衛星城社區。
可是結果呢?目前需要大範圍跨區的通勤依然存在,城市擁堵苦不堪言。政府靠自己的預測搞引導,真的能解決問題嗎?如果不能解決,到時候你們是不是又要上那些『不依法行政』的額外手段了呢?」
「嘶……」「這個問題,問的啥?」
另外兩個作家、詩人評委,或不明覺厲,或不寒而慄。
而北大張教授和復旦蔣教授則是這麼想的:「握草,這種問題拿來問應屆大學生,也太欺負人了吧?要是能解決這麼細化這麼具體的城市治理行政問題,人家直接去取代阿諾施瓦辛格當加州州長好了,幹嘛還在大學裏念書啊!」
「作為一個資深政治家,居然拿這麼操作性的問題來給大學生挑刺,過分了啊,太不要臉了!」
觀眾們則並未覺得有什麼問題,反而只是覺得這個問題好腦洞,好有趣,精神病人思路廣。連反方隊員當中,也有三個只是樂呵呵地看着陳文倩提問,卻並沒體會到其中拉偏架的意境有多深。
中s大學這邊,只有羊薇薇一人感到了羞愧。
「這陳作家也太幫我們了……怎麼有種『真要是靠這個贏了,實在是勝之不武』的感覺?」
「不行!怎麼能這麼想!現在的形勢還是我們明顯佔劣勢!要是不靠這種盤外的意外之喜,我們怎麼贏得了!」
羊薇薇並沒能腦內活動多久,因為馮見雄僅僅想了幾秒鐘,就開始回答這個問題了。
「我不知道陳女士為什麼會有這種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想法。
依法制定的政策,無法實現預期目的,這是很常見的情況。怎麼能因此就惡意揣測政府會突破依法行政的範疇、擅自動用侵犯公民權利的強制措施呢?
何況,在我看來洛杉磯的城市問題,完全是當年加州相關政府決策無能導致的嘛,他們做不到的事情,不代表別人也做不到。」
啪!啪!
喀啦!
一地的下巴,假牙,眼珠,眼鏡片兒。
馮見雄僅僅用兩句開場白,就讓滿場驚得錯愕不已。
還有誰?
國際大專辯論賽開賽十八年,還有誰敢噴得如此狂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