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蘇御從打坐中站起,珍重地將銀針放入錦盒之內,這一夜,他未眠。
錦盒之旁,還放着一張打開了的字條,蘇御看過,墨回叫他快走,然而他沒有選擇離開,一早上他便向着歸不咎的房屋走去,懷中是自己準備多時的一副手套。出門之時,他內心充滿了緊張,卻不容自己坐以待斃。
「一切終會過去的。」看了一眼墨回所在的屋子,他輕語一句,不知道是安慰屋中的人還是安慰自己。
歸不咎房門大開,似乎早就在等待自己,蘇御如往常一樣踏入其中,裏面佈置依舊,歸不咎站在木桶一旁,似乎早就預料到了他會這麼早到來。看到蘇御之時,他的目中依舊閃過一道光芒,在蘇御眼中,裏面充滿着興奮與狠辣。「他果然已經等不及了。」
「進去吧。」歸不咎直截了當,蘇御也不廢話,他也有他自己的打算,小心地走到木桶旁,慢慢跨入其中,隨即感到一陣陣灼熱之感,藥液一直淹沒了脖頸,他靜靜地看着歸不咎,一臉戒備。
這次的藥液十分濃郁粘稠,讓蘇御有一種被埋入土中的感覺,他不說話,沒有像之前一樣盡力抵抗着藥液的侵蝕,反而內心希望自己可以瘋狂地吸收他們,他要讓自己的十二道正經中全都充滿玄陰內力,這也是他計劃的一部分!
歸不咎見到蘇御戒備的神情,沉默半晌,突然「呵呵呵」地笑了起來,最後聲音越來越大,笑得越來越瘋狂。
蘇御第一次見到他如此樣子,面帶詫異,緊皺眉頭,體內的源力蓄勢待發。
歸不咎笑得面色大變,最後盯着蘇御冷冷地讚揚道:「你真是一個十足的好弟子,無論資質,悟性,還是心機在我玄陰門都可以排到前列,就算成為掌門弟子也不算辱沒了你。」
這話說完他頓了一下,臉色陡然陰沉,透露出毫不掩飾的貪婪之色,緊緊盯着蘇御道:「你錯就錯在不該違逆老夫的意思,你不該騙我!」說到最後一句之時,他的聲音突然變得悽厲至極,猛地在蘇御耳邊炸響開來。
蘇御只覺得耳中「騙我!騙我!」的聲音迴蕩,化為一陣轟鳴巨響,腦海突然一暈。
暈眩感來得突然,他甚至不及反應,下一刻,就感到肩膀如被一道鐵塊狠狠砸中,整個人向後一傾,身上頓時失了知覺,體內的玄陰內力更是突然變得散亂不堪,在經脈中四處亂竄着,無法調動一絲一毫,他試着運轉體內的源力,才有了一絲感覺,只覺得肩膀處格外疼痛,一種不屬於他的內力積聚在一處穴位上,阻礙了自己內力的流動。
回過神來之時,歸不咎站在木桶邊,一隻手撐着身前的拐杖,另一隻手上拿着一副手套,蘇御見此,瞳孔一縮。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準備了什麼?」歸不咎將手套遠遠拋到一邊,目露不屑,隨後陰森地說道:「你的玄陰內力是我傳的,斷腸草也是我種的,屋內的醫書我更是翻閱無數遍,你以為我會給你反抗的機會?」
蘇御試圖通過源力掙脫穴道,卻發現那點穴手法十分奇特,那一道源力無論如何也衝擊不到那處位置。
蘇御面色難看,腦海瘋狂地轉動着,感受到隨着體內十二正經中的內力漸漸膨脹,肩膀之上的那處內力似乎在慢慢衰弱,他咬了咬牙隨口辯解道:「我沒有騙你!」心下卻是想着如何拖延時間,只要拖延一會兒他相信自己必定可以衝破束縛,歸不咎的內力可以輕易擾亂一條細流,難道還能輕易撥亂一條大江不成?他不是沒有一戰的資本,這老傢伙一再重視藥浴,一定不會讓自己立刻就死!
這一刻面對危險的蘇御,思路顯得格外清晰。
「呵,呵呵,現在還有狡辯的意義嗎?若你沒有騙我,為何我的內力憑空消失了?我辛辛苦苦準備的藥浴,一次次被你浪費,卻換來不值一提的成效,若非你騙我,為何之後每次藥浴你的內力都會比上次增添一成?」歸不咎聽到他的話,面色一變,說着說着,便露出一絲瘋狂,撐着拐杖的手指也是發出一陣咔咔的骨骼脆響。
「你不是也一樣。」他剛一說完,蘇御就嘲諷叫道,他有意激怒對方,聲音也學着他越來越大說道:「你說你出去找藥,玄陰門的掌門師兄還需要自己跑腿嗎?我問過墨家兄妹,他們來此二年,從沒見你出過山谷。況且你每隔幾天,便去藥園一趟,你以為我不知道?」
「哈哈哈,好,原來這都被你發現了,哈哈哈,看來我果然是老了,老了!我就是監視你又如何?說起來墨離那藥人的味道真是美啊。」歸不咎聽到他的話露出一絲意外之色,隨後不知想起了什麼,雙頰通紅,看着他的目光之中滿是貪婪與回味。
「什麼。」蘇御驚呼一聲,雖然心中早已有了一絲猜測,但被其親口證實,心下依然一驚,憤怒道:「蠍尾草為藥引,你果然將我們當做丹藥!」
歸不咎盯了一眼慢慢變淡的藥水隨後繼續將目光放在蘇御身上,有些意外地說道:「看來你知道的不少,本來我會悉心調教那兄妹二人,直到藥效深入骨髓,再慢慢享用,沒想到你來了,你真是太適合了,與我的玄陰內力沒有一點衝突!可惜,可惜,你為什麼要違逆我?不過也夠了,這盆藥我悉心準備,藥效比的上之前數倍,在你那怪症狀到來之前,你的藥效想必一點不差。」這一刻他悉心地為蘇御解釋,似乎對自己的想法格外的滿意。
「你要吃了我!」蘇御面露驚恐,正要再說什麼,歸不咎突然面露喜色,「差不多了。」
見到藥液顏色漸趨透明,蘇御暗道不好,只差一點,就可以恢復自由了,他大叫一聲:「慢着,死前總該讓我知道你為什麼要吃我。」
「沒有為什麼,為了督脈夠不夠。」歸不咎面色瘋狂,一爪向着蘇御抓來。
「原來如此。」蘇御念頭剛起,便發現老頭一把抓住了自己的頭髮,頭皮一痛,他悶哼一聲,感覺就要被其拽出來一刻,變故突起,「你敢!」只聽歸不咎一聲氣急敗壞的大喝傳出,震耳欲聾。
蘇御感到抓着自己頭髮的爪子突然一松,「噗通」一聲,整個人再次落入藥桶之中,視線受阻,他只聽到外邊不斷傳來打鬥之聲與一名女子的厲喝:「為我哥哥償命來。」
「是利用幻影身法偷偷趕來的墨回!」蘇御聽出聲音,卻更加着急,身體拼命扭動起來,以墨回不過打破三道正經的實力如何是打通任脈的歸不咎的對手?
就在蘇御拼命掙扎間,一聲痛苦的呼聲傳來,蘇御頓感心頭不妙,「動啊!」他心中怒吼,下一刻,老天保佑,蘇御只覺得肩膀之處禁錮自己的內力頓時消散,經脈之中的內力快速恢復,十二道正經之中內力澎湃而出,嘩啦」一聲,蘇御站起身子,正看見令人憤怒的一幕。
墨回全身是血地倒在地上,歸不咎的鐵拐正插入她的左肩之中,將她整個人按在地上,墨回兩隻手握着鐵拐苦苦掙扎卻如何也不能將它撼動絲毫。她的身上數道傷疤血流不止,在蘇御看來,這明顯是舊傷!
「你到底對他做了什麼!」蘇御睚眥欲裂,大喝一聲,一拳砸向歸不咎身後。
歸不咎眼光一閃,手上動作極快,才剛剛轉身,原本插在墨回肩膀之中的鐵拐就驀地從側面向着蘇御橫掃而去,這一招來之如風,突兀以極,蘇御根本來不及反應,就被鐵拐「砰」的一聲重重打在身上,整個人在空中徑直被砸到一邊,直接撞到一處牆壁之上。
在鐵拐打到蘇御身上的一瞬間,墨回也剛剛發出一聲慘叫,可見鐵拐之快,不過瞬息之間。
「你們是我的丹藥,我不會讓你們死的。」看見在蘇御被砸開之時,又要有所動作的墨回,歸不咎陰森森地開口,一腳突然踢出,直接踹到墨回腹部,墨回痛叫一聲,整個人順着地面撞到屋壁上。
「你休想!」他話音剛落,蘇御大喝一聲站起身子,數道內力聚集在腳底,狠狠一踏地面,身影如電撞向歸不咎。
歸不咎動作更加迅速,踢開墨回之後,抓着拐杖的右手驀地一抬,拐杖直接一橫,在蘇御來臨之間,他另一隻手抓住拐杖末端猛地向前一推。
蘇御還沒有碰到他的身體,就感到自己的肩膀狠狠撞在一根鐵柱上,撞擊之力讓他慘哼一聲,只覺得肩胛骨欲裂。
在撞擊的一刻,歸不咎也露出一絲訝色,一隻腳退後半步。隨後他的臉上變得格外陰沉,一聲重重的冷哼,左手鬆開,右手一收一送之間,鐵拐再次狠狠抽出,帶起呼嘯風聲,劃處一道凌厲的弧線,直接向着還未落地的蘇御打去,這一招橫掃千軍使得神充氣足,勢不可擋,包含着歸不咎大半的力氣,若是劈中,蘇御不死也殘。
落在空中的蘇御只覺得大腿之外一道強烈勁風襲來,危機之刻,山頂上,自己一掌碎開大石的畫面瞬間出現在腦海之內,蘇御大喝一聲,一道源力直接流入手臂,右臂快速地向着那道勁風擋去,只聽啪的一聲脆響,蘇御身體飛出,狠狠砸到藥桶之上,水花四濺,木盆碎裂,右臂更是一陣酸麻。
「你竟然開了十二道正經,看來你隱藏的夠深!」歸不咎看着倒在水漬上的蘇御說道,對一個身經百戰的老江湖來說,在自己被撞退一刻,他對蘇御的內功修為已經有了大致的了解,因此也是惱怒,在他看來蘇御必定是用什麼辦法瞞過自己將原本滲入體內的藥力化為玄陰內力使用掉了。
他使出狠招,本想廢掉蘇御雙腿,沒想到還是被他擋住了,看了看他下垂的右手,歸不咎在心底慢慢說服自己平息殺機,蘇御活着才有價值,他慢慢向着蘇御走去,沒想到就在其剛剛踏步的一瞬間,身後一道悽厲吼聲傳出:「我死也不會讓你得逞!」語氣中透着必死的剛烈。
墨回的血手突然抓住了歸不咎的一條腿,在歸不咎停步的一瞬間,她突然迸發出難以言喻的力量,整個人猛地一蹬,雙手一伸直接抓住歸不咎的鐵拐,向着自己的心窩插去。
「不要!」看到這一幕,蘇御一聲大喝,狼狽爬起,爆發出強大的力量,一腿掃向鐵拐。
若是平時,以歸不咎的內力,只需內力一送,鐵拐一震,便可將墨回的手指震斷,但此刻蘇御一腳踢來,墨回又命在一線,三方力量相碰,難免發生意外,他絕不希望墨回因此而死,因此將拐杖向前一送,直接被蘇御順勢而來一腳踢中,在空中划過數道迴旋,「咔擦」一聲撞破屋子飛出屋外。
見到墨回無虞,蘇御身子順勢一扭,霍地一拳錘向歸不咎胸膛。
歸不咎目光犀利盯着蘇御,後腿驀地踢出,將墨回踢回牆邊,同時順勢往後一踏,一步後撤,蘇御的拳頭划起一道弧線,直接落空,他還來不及反應,歸不咎的拳頭就在他微變的目光中重重砸到了他的小腹上,蘇御嘔的吐出一口鮮血,身體不由自主地蜷縮。
就在他成為蝦狀的一瞬間,歸不咎冰冷的聲音傳來,「你太慢了。」同時一隻宛若鐵箍般的手掌,一下握住了蘇御的後頸,將他猛地向上一抬,暴露出小腹的一刻,歸不咎再次狠狠一拳轟到他的小腹上,在蘇御痛呼之時,數道渾厚的玄陰內力一下湧入他的丹田,將他丹田冰凍的同時,也將他腹部的大部分軀體籠罩上了一層寒霜,蘇御只覺得體內的內力再也不能運轉絲毫了。
見到蘇御再不能有絲毫抵抗,歸不咎輕吐一口氣,輕口說道:「一切都結束了。」似乎為蘇御做出了審判,他手一放,便將蘇御砸在地上,隨即就要像拖死狗一般,抓着他的頸子走向墨回躺倒之地。
墨回眼中露出一絲絕望,口中鮮血淋漓,她看着蘇御,露出不舍之色,隨後目光變得空洞,好似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不過就在歸不咎身體剛剛轉動,暴露出要空門的那一剎那,他握住蘇御後勁的手掌之中突然有一股龐大的力量爆發而出,他面色一變,想要反應之刻為時已晚。
只聽「咔擦」一聲,他的手指骨瞬間碎裂。
「老子最不怕痛的就是丹田!」同一時間,本該毫無反抗之力的身影陡然一聲暴喝傳出,一起來臨的還有一個遍佈源力的拳頭,拳未至,歸不咎已經感到一股砭人肌體的寒風襲來,包裹着難以言喻的力量,砸向他的身軀。
他甚至來不及作出絲毫抵擋,來不及發出一道聲音,一雙血淋淋的拳頭便由下而上貫穿了他的腹部,看着捅入自己體內的手臂,他雙眼驀地睜大。
這還沒完,血手突然拔出,再一拳狠狠轟向他的頭顱,拳影在歸不咎的瞳孔中越來越大,這一次他只來得及動一下那完好無損的另一隻手,爆發出最後一道內力,將手指上一根烏黑的指甲彈出,射入蘇御左肩,隨後他的世界就進入了一片黑暗。
其頭顱轟的一聲,碎成無數血肉,頭頂之上更是傳來一陣「乒乓」碎響,朝暉灑下,連屋頂都被氣勁打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