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域。
城門外,仲河邊上的那幾塊大石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就在那邊矗着。行人路過,駐足,倚靠,早已經習慣了它們在那裏。傳說是早年發大水,從上游衝下,被衝到了岸邊。
淮城,黑雲籠罩。雨時停時落,地上的積雪早就被消融了。天氣也稍微回暖了一些,路上泥濘里,蚯蚓隨處可見;池塘里的娃,也不安分的開始往外跳了。
太守府中,劉篤主簿躬身說到:「大人,這急報上說,鎮南大將軍江凌,疑率眾叛國,通敵反戈,殺害我大彥軍士。現在,前線已經危機重重,恐怕有淪陷的預兆。」說的時候情緒激動,聲音尖銳,仿佛城門大破就在眼前。
「江凌素來忠勇,怎麼會這樣做?」
「大人,人心難測。這情報,三日之內定便能上到朝廷,到時候朝廷的告書下來。這可是誅九族的罪名。大人現在便可把人扣住,免得到時候發生意外。」劉篤緩了緩氣,說道。
徐道夫按了按太陽穴,顯得很焦慮。隨即便對劉篤揮了揮手,示意這件事讓他看着辦。劉篤領意,躬身告退。
江橙聽完父親親信影衛的傳話,雙眼慢慢出現霧氣。但隨後,她目光堅定,換上去年江凌為她定製的輕便盔甲。然後尋到小芊,囑託她帶着親信影衛去找王青,讓他趕快來家中,有急事商量。隨後,自己打馬出門,火速奔向城樓。
身着戎裝的江橙,一口氣登到城樓之上,守城軍見她沒有阻攔。突然,江橙衝到戰鼓旁,猛地掄起木錘,鳴金。軍士來不及勸阻,不多時,城樓之下,已經聚集了不少居民百姓。江橙見差不多了,便停下來,看着城下的眾人。
「各位鄉親,剛剛我得到線報,彌疏國大舉進攻,邊境大亂。我父親遭小人暗算,生死不知。邊線節節敗退,情況危急。大家都知道,邊線破了,這座城門就是我們最後的防線。城門要是破了……淮城危矣。鄉親們,這裏,是生我養我的地方,淮城,是我的家,是我們共同的家,我們能看着自己的家被敵人霸佔嗎?能看着我們的親人被敵人殘害嗎?」
城樓下的軍民聽得情緒高亢,發出聲聲怒吼:「不能!」
「我父親,願意為守護這道城牆付出生命,他的女兒,也一樣願意。城門被破之日,我江橙必是戰死的第一個士兵。」江橙激動的喊道。
空中的濛濛細雨,飄灑在她的盔甲上,整個人像是在發出冷冽的光芒。
城下有聲音傳出:「江大將軍駐守邊境十年,淮城太平十年,我們有目共睹,如今他被人陷害,卻不能幫他做些什麼,是我們慚愧。江小姐,我們能做的,就是替我們自己,守護這座城牆,守護我們的家。」
「守護城牆,守護家園,……」聚集在一起的軍民,在這帶頭聲中,紛紛舉起握緊拳頭,一齊吶喊。
不一會兒,城樓下就來了一隊人馬,為首的喊到:「太守有令,將所有江家人,暫押江府中,沒有命令,任何人不得出入。江小姐,得罪了。」
江橙一把推開想要動手的差衛,自己下了城樓,往家中走去。城樓下的人議論紛紛,不停的交頭接耳,剛有人想開口詢問,那帶頭差官就喝到:「再有傳謠,惑眾,擾亂軍心者,依法處置。」頓時間,無人敢再議論,也沒人敢詢問。方才還在的一腔熱血像是被冷雨水澆了。
出門的時候,江橙已經預料到,江家會被關押,或者軟禁。這才快馬加鞭,先到城門上,將消息傳出,製造輿論。為江家的安全,多爭取一點保障。也為後面的計劃贏得時間。哪怕現在還沒有計劃。父親被人陷害,生死不明,眼前的危機又隨時可能爆發。但是,她深知越是這種時候,越不能亂。她不斷的思索:陷害父親的人,來頭一定不簡單。父親殺死的士兵,肯定不是真正的大彥軍士;軍中定有奸細,有人想讓父親死,才能讓某些陰謀得逞。這些人既然能混入軍中,便能混入城內。恐怕現在,危險已經到了我們江家身邊了。
江橙努力讓自己冷靜,平復自己的心境。父親常說:『遇事不亂,處變不驚』。為了弟弟,自己也必須保持頭腦清醒。
思索到這一步,江橙心中暗暗下定決心,無論如何,都要護江知周全。邊線,軍營,父親,自己無能為力,顧及不到。但是弟弟性命,就算是拼死也要保住。想好了這一點,江橙死死的握緊拳頭,加快腳步,往家中走去。
坑窪的積水路面上,被馬蹄踏死的蚯蚓屍體數不過來。但是,好像每下一場大雨,地面就又會被沖涮的異常乾淨。
天邊,黑雲正在肆意湧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