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無他事!」老者早已瞧出張良臉上幾分尷尬,也不點破,微微一笑道:「不知張公子可曾讀過書麼?」張良進得屋來,乍見這女子姿容絕麗,雖不敢說心旌搖動,也是有些不自在,聽的老者這一問,卻激起心中一點傲氣,他向來為人儒雅風範,謙恭有禮,可老者此問,未免有些瞧不起人了,張良身為韓國公子,這詩書禮樂,自然從小修習,等到年長,諸子百家,也都多有涉獵,當下坐的端端正正,面色傲然道:「在下雖不敢說學富五車,韋編三絕,倒也識得些字,看的幾卷雜書,不知老丈所問是那一卷?」
「哦,既然如此,那便好說了!」老者見張良一臉傲氣,同那姑娘都是對視一笑,指着後面書架道:「那麼公子所看的這幾卷雜書中,自然是有兵書了?」這一問卻是讓張良有些思量,諸子百家之中,唯有兵書自己所看不多,大都是草草一閱,略知大意而已,可現下豈能在這老者面前示弱,當下朗聲道:「孫吳之道,在下也曾涉獵,只不老子曾言,夫兵者,兇器也,聖人不得已而用之,在下不才,不願學當年馬服子紙上談兵之事!因此略知其意便不曾多看!」
「看來張公子倒有聖人之心!」那姑娘見張良提起趙括,也是莞爾一笑,老者卻是點點頭道:「張公子所言不差,知兵而不好兵,是為謀將,好兵而不好戰,是為良將,因此孫子有言,不戰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既然如此,敢問公子,我如今有四法,謂之政、謀、兵、策,四法任學其一,便能成一代雄傑,以公子之見,為國之道,當以四法中何者為先?」
「敢問老丈,何謂政、謀、兵、策?還請老丈詳解!」張良此時心中瞭然,這老者帶自己來此,倒是想要考量自己一番,臉上微微一笑,既然如此,自己便先問個明白,只這四字,不知其中何意,一旦貿然相答,極易中了別人的圈套。那老者也是笑着點頭,似乎有些讚許之意,目示那姑娘道:「徒兒,你便給張公子解說解說這四字之意!」
「所謂政、謀、兵、策四法!」那姑娘見師父示意,也是起身坐直,面色平靜道:「乃是我師父將一國之事盡歸於這四法之中,政者;知錢糧,曉隴畝通物產之多寡,明商賈之盈虧,息養百姓,留德後世,潛造國力,功輔帝王!謀者;斷形勢,判強弱,定勝負於千里,決勝敗於帷幄,經緯在握,有安邦定國之能,陰陽在心,知趨利避害之法!兵者;明孫吳之道,通司馬之法,統上將,領雄兵,審山川水澤之狹闊,察********之高下,馳騁天下,縱橫萬里,守則萬夫莫開,攻則無所不破。策者;辨世情,測人意,鼓舌搖唇則能噓枯吹生,察言觀色便知人心向背,合縱連橫於諸侯,行計使謀於敵國!」她這一氣說完,聲如擊玉,清脆悅耳,更奇的是竟然喘都不喘一聲,聽得張良也是有些如聞仙樂,微微出神!
「咳咳,這四法麼……」張良正在回味這姑娘音聲悅耳,忽覺屋中氣氛一靜,猛地回過神來,見兩人都是面帶微笑瞧着自己,自是看出自己心中所想,臉上不免一紅,咳了一聲,掩過自己失態之意,定了定神朗聲道:「若說以何者為先,不免有失偏頗,照這位姑娘方才所言,老丈將一國之事以四法分之,這國家之事,豈有先後之分?所謂時不同,則事不同,不可一概而論!若兩國相爭,軍鋒相對,一戰而定上下,此時當以兵者為先!長平之戰便是此例!若兩國相若,互不上下,師出無名,兵出無功,此時則當以政者為先,當年商鞅主秦國之政,富國強兵,便是例子!若強敵環伺,難以急圖,則謀勝者勝,秦昭襄王主政,用范睢之謀,定遠交近攻之策,齊楚燕懷隔岸觀火之意,趙魏韓有漸被蠶食之虞,關東六國由此勢弱。若敵國勢大,卻內爭不息,則當以策者取勝,當年以一晉國之力,秦國不敢擅出函谷,使人攜後金重寶以賂晉之六卿,終至於一晉崩分為三,從此秦國之邊境,再無一國能憑一己之力相抗秦國!因此老丈這四法,並無先後之分,若問何者為先,則當知此時何勢,以其一法為主,三法為輔,待情勢有變,四法為主者亦變!」
張良也是一口氣說完,卻不如那姑娘那般從容,頗覺有些口感舌燥,端起面前酒杯來一飲而盡。那老者也是聽的頻頻點頭,同那姑娘兩人都是眼帶讚許看着張良道:「公子這份見識倒是不凡!我欲從這四法之中擇其一以傳公子,不知公子願學那一法?」
「傳我?為何要傳我?」張良放下酒杯,一臉愕然道:「我乃亡國公子,如今又身負謀刺大罪,能隱匿江湖,終老此生便是幸甚。這位姑娘既然說老丈這四法乃是國之大事,我一介流離顛沛之人,學這四法有何益處?」
「這個麼……」老者被張良這一問,卻是有些語滯,面露幾分難色,那姑娘在一旁笑道:「張公子且聽我說,我師父有一般密不傳人的本事,觀人面相,便能知其人生死禍福!據我師父講,張公子現如今雖有些小小厄運,但將來卻有封侯之日,實為一國棟樑,因此特意將公子請來,願將這四法之一傳與公子!」
「觀人面相,便知生死禍福?」張良這一番倒是有些冷笑,瞧了一眼那老者道:「既然老丈有這份本事,能看出在下將來有封侯之相,想必也能看的出在下願意學這四法中那一法,又何必多此一舉,故意問我?」那老者如何聽不出張良話中不信之意,低頭一笑道:「張公子所說不差,我自然知道你願選這四法中那一法,不過要問問公子,看看與我所料之事是否相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