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頓說完這幾句,不等越霓問話,已然是轉身出帳,帶着一隊騎兵向着遠處山下而去。兩位姑娘雖都不知冒頓此話究竟何意?更不知冒頓這兩天時間,還有甚麼辦法扭轉乾坤,能讓月氏汗王撤了求婚之事,可也知道冒頓既然能如此說,想必自有道理。倒是張良心中暗嘆一聲,冒頓今日贈劍換馬,十有八九是怕萬一事敗,好讓自己跟兩個姑娘能儘快逃離!
第二日一早,天色剛明,張良就被一陣陣號角之聲驚醒,他心中有事,聽見這號角不免一驚,急忙掀開帳門而出,卻見趙青越霓兩人早已立馬營門之外,向着遠處瞭望,心裏這才稍稍一安,跟着翻身上馬,就見那條河流南岸,二十萬匈奴騎兵黑壓壓的列成陣勢,每千人一個方陣,十個千人陣又列成一個大的方陣,上百個方陣整整齊齊列在草原之上,號角長鳴,連遠處大山都隱隱有了回音,才知這是匈奴單于檢校大軍的禮節!
「看,那是我父汗的大纛!」越霓同趙青並轡而立,拿着馬鞭遠遠指點那一面單于大纛嘆息道:「他如今當真是有些年紀大了,連上馬下馬,都要人攙扶!」
張良順着越霓馬鞭所指放眼看去,就見軍陣之前,一個身材臃腫的匈奴老人,被幾個軍士扶着,勉力騎上一匹白馬!他倒也知道,這位單于名叫頭曼,說起來當年也算是匈奴草原上一位雄主,將匈奴各部從一盤散沙,聚集成草原強盛部族,雖說還不如東胡那般強盛,就連月氏也敢跟匈奴分庭抗禮,南邊又有秦國步步進逼,可到底讓匈奴無論在何人眼中,都不敢小覷!
頭曼被人扶上坐騎,伸手一招,列陣在草原上的二十萬匈奴騎兵,頓時齊聲大呼,聲震原野,就是張良等人離得遠,也覺得像是有一道道滾雷在這草原上隆隆而過,頭曼雖說現今年紀大了,氣力不如從前,且自匈奴一統之後,便沉於酒色,身體早已不如當年靈便,可他到底是馬背上長大的匈奴漢子,這一上馬,仍是顯出幾分當年的氣勢來,一陣縱馬疾馳,從各部軍陣之前掠過,所到之處,都是呼聲連天,如此巡視一遍,又回到軍陣之前,揮鞭向着北邊一指,自己當先馳馬從凍住的河面上向着北邊山腳下馳去!
「祭天之前,先要在山下圍獵!」越霓看着頭曼背影,對身邊趙青道:「今日檢校軍兵,那山腳下便是圍場,各部諸王都要隨着我父汗行獵,比較箭法,所得獵物,就是今年祭天的祭物!因此明天才是最熱鬧的,只可惜那處圍場,不許女子前去,不然我也可以帶着姐姐去看看,現下只好在這裏遠觀了!」
「匈奴部族之中,只怕沒有箭法高過冒頓大哥的罷!」趙青看着正在渡河的大軍,若有所思道:「以他箭法,別說是匈奴,就是曾堃這等秦國箭法絕頂之人,都十分佩服!」
「那是!」越霓臉上露出幾分得意來道:「在他沒去東胡之前,每年祭天大禮的祭物,都是出自我哥哥箭下……」她正說的高興,忽然又一臉黯然道:「可惜這一次,只怕是我最後一次看我哥哥圍獵了!」
張良聽越霓此話,微微張了張口,可又自己搖了搖頭,將嘴邊的話咽了回去,再看軍營中駐紮不動的飛羽箭士,果然都換了馬匹,暗自數了數,每人竟然有三匹之多,更讓他有些心中不安的,便是這些軍兵給那空着的馬背上,將水囊,乾糧,還有禦寒的衣物,連同紮營用的帳篷都一一馱在馬背上,分明是要走遠路的意思,營地外面,一隊隊匈奴狼騎來回馳騁,但有別部散兵過來,都遠遠趕開!
幾個人立在營門外,看着二十萬匈奴大軍渡河,在對岸紮營,這才回來帳中,張良卻是站在外面,直至天色漸漸昏黑,遠處點點篝火燒起,趙青越霓兩人請他回帳用飯,才轉身進了帳篷,可心中那點不安,卻是愈來跳動的愈是厲害!
「哥哥,你今日不去圍場圍獵?回來作甚?」第二日上午,兩位姑娘又是立馬營前,向着遠處觀望,遠遠可見一隊隊騎兵列陣,在山腳下圍出一片極大的地方來,山上避冬的野獸被號角之聲驚擾,紛紛慌不擇路衝進圍場,又被一隊隊騎兵趕的擁擠在一處,好讓單于跟諸王放箭,不想冒頓竟然是帶了幾個從人奔了回來!讓越霓大為不解!
「我昨夜同父汗有些爭執!」冒頓看上去臉色青白不定,甚或帶着幾分不安道:「父汗讓我此次祭天之後,把匈奴狼騎交給小兄弟……因此我今日藉口身上不爽,沒趣圍獵!」
「匈奴狼騎是你一手調教出來的!」越霓這下也驚訝道:「豈能隨意交給那位小兄弟?再說了,匈奴狼騎都是些驃勇漢子,只服哥哥你一個,小兄弟連弓馬本事都還沒練好,怎麼能駕馭匈奴狼騎?」
「父汗說……」冒頓回頭看了一眼遠處的圍場,深吸一口氣道:「狼騎只能由太子率領,非止如此,還有白羊婁煩二部精兵,也要撥給小兄弟,還有我前部兵卒,也要撥出五千來,我部下只能有五千兵卒,就連你屬下的飛羽箭士,也要盡數遣回東胡!昨夜我跟父汗爭吵之際,右賢王已經將白羊婁煩兩部首領,還有我前部大將,盡數擒拿!」
「這豈不是要至你於死地?」越霓身上一抖,想不到一夜之間,竟然突生如此變化,左賢王乃是匈奴單于帳前第一王臣,本該統管匈奴以東各部,免不得要跟東胡刀兵相見,因此歷來都是兵馬最為強盛的一部,而今冒頓領左賢王之位,以前那些部落紛紛離散,歸屬各王部下,現在又將冒頓屬下軍兵盡數劃給旁人,只留五千騎兵,一旦東胡犯境,冒頓如何能抵擋得住?
「去帳中說……」冒頓深吸幾口氣,下馬之際,連身形都有幾分搖晃,幾乎跌了一跤,慌的越霓趕忙下馬來扶,到了帳中,端起一碗酒來,一飲而盡,這才道:「父汗跟諸王計議,說我眼下部落人眾稀少,也養不起這麼多兵馬,如此分派,也是替我考慮,就是跟東胡之事,也不用我操心,自有右賢王替我料理!」
「看來父汗是怕你將來對那位小兄弟不利……」越霓越想越怕,心中陣陣寒意陡現,這一步步計策何等厲害,先是用左賢王之職,奪了冒頓太子地位,續後又將當初左賢王各部分給諸王,而今冒頓屬下軍兵又要被劃給旁人,這再往後,已然是有些不敢深想,但覺冒頓已然是岌岌可危,已是有些舉動失措道:「這是要一步一步把你閉上死路!」,再看冒頓也是一臉緊張,一手緊緊握住腰間彎刀刀柄,用力之大,連骨節都有些輕微作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