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仲!」朱家原本在堂中緩緩踱步,眼光不時向着田仲一撇,此時身形忽的一停,神色凝重看着田仲道:「墨家子弟以修身濟世為己任,此身不修,則何以濟世?江湖中武功不如你田仲之人何止萬千,可墨家豈能以武學論人品賢愚?你若拘泥於年紀大小,武功高低,這無難莊如何還能招待天下賢才?」
張良同優旃聽朱家此話不覺都有幾分奇怪,田仲這片刻並未說甚麼話,怎地朱家卻有些教訓之意在其中,再說田仲似乎也並未慢待何人,朱家這一番話又是從何而發?張良到底心思靈動,見田仲眼光向着越霓一撇,面帶羞慚之意,心中登時明白。看來朱家已是看出田仲對越霓這身份到底有些作難,因此故意說了這一番話出來,既讓田仲明白這輩分所致,並非越霓心中情願,豈可以此心中作難?又一字都不點到越霓身上,讓她不至於聽出這其中意思,再看越霓,果然也是一臉茫然!
「天下墨家到底是天下顯學之門!」優旃此刻也已然明白過來,頗為讚許道:「莫說鉅子乃是墨家之大者,朱宗主執掌墨家俠門,也堪稱為俠門之大者,田仲將來武學未必勝得過朱宗主,可這俠義之道,居然不負朱宗主今日所託,矮子佩服!」田仲也是一臉謙遜道:「優旃先生謬讚了,以田仲之能,豈敢與宗主比肩,請宗主放心,田仲已知自己心胸不闊,將來再不敢以年紀武學論人之賢愚!」
「如此甚好!」朱家點了點頭,向着優旃一拱手道:「朱某原本還有些作難,這一趟西去,福禍不知,無難莊許多事情必得料理清楚,可張公子同越霓姑娘在此,朱某不得不擔着他兩人安危干係,不敢遠出,今日既然優旃先生在此,朱某暫且告辭,張公子同越霓姑娘,還有田仲,就暫且託付給先生照料,萬望先生切勿推辭!」
「哈哈哈」優旃仰天一笑道:「朱宗主儘管去,矮子知道墨家俠門並非無難莊一處地方,江湖上多少英豪投在墨家俠門之下避禍,豈是這區區無難莊就能養活的下?你自覺此去西海艱難險阻,也是想將這些豪俠們一一安排妥當!你去儘管去,不過矮子也多說一句,此去西海,路途雖遠,可也未必有太多棘手之事,兵主宗就算有幾個高手,你當道常宗其他之人就會袖手旁觀麼?再說婁老兒已然先行一步,以他之能,矮子甚是有些替那些妖魔鬼怪憂心!田仲也不過是替你暫掌宗門罷了,只是矮子也有一事,既然朱宗主要矮子在此替你擔些干係,矮子也推脫不得,可有一樣,這幾日這無難莊中,須得由矮子做主!」
張良幾人見他竟是開口要執掌無難莊,都是有些驚異,須知無難莊乃是墨家俠門宗主所在之地,就是田仲這等墨家弟子,也只是說朱家不在之時代為執掌,想不到優旃連墨家之人都不算,不過是遠來之客,竟要在無難莊做主!就算他乃是江湖前輩,武學高手,可也不能如此鳩佔鵲巢!難道說優旃其實並不願答應朱家此事,因此故意以此來推脫麼?
「那是自然!」越霓只說朱家必定不會答應,就是張良都有些心中沒底,田仲更是一臉愕然,哪知朱家向着優旃微微一笑道:「既然朱某這幾日將無難莊託付給先生,莊中一切,自然聽憑先生吩咐!」
「朱大哥!」越霓見朱家連半點猶疑都無,張口便應承優旃之請,哪裏還忍得住,叫了一聲道:「我知道優旃先生必是正人君子,讓他執掌你這無難莊必無憂慮,可是你難道一點都不擔憂麼?」
她這一問其實甚是有些唐突,畢竟其中頗有幾分猜疑優旃之意,張良也知越霓生在匈奴,生性率直,心中但有疑惑絕不藏着,連忙開口替她攔了一句道:「越霓妹子恐怕不知,當年在商邑山中之時,曾有高人說過,墨道兩家,其實同出一源,都是要行天下之大道,只不過所行之途有些不同罷了!優旃先生提朱宗主暫掌幾日,也是應有之義!」
「哈哈哈」優旃同朱家兩人對視一眼,都是放聲大笑,朱家搖了搖頭笑道:「小師妹說話行事,不藏私念,不避恩怨,頗有幾分墨家中人的氣概,張公子心思靈動,替人着想,不願因一言而生一怨,也頗有幾分道家慈悲之心,難怪國尉如此看重與你!其實你們所想,都不是優旃先生心中所想,不過這也是世人尋常之念,怨不得你們!」
「優旃先生不是要在這幾日執掌無難莊麼?」越霓聽的越發奇怪,聽朱家這話意思,自己同張良二人,都猜錯了優旃心思,仍是有些疑惑道:「難道是說怕朱大哥你外出,將優旃先生這名號揚了出去,免得外面有人趁機覬覦莊中麼?」。
朱家見她仍是不解,笑吟吟瞧了一眼優旃道:「就是我不在,料想也無人敢覬覦這吳楠莊!讓優旃先生在此,乃是以防不測罷了,其實張公子方才所言有些道理,墨道兩家,有如武學之途,殊途而同歸,都已天下為己任,不過道家講究清靜無為,墨家崇尚兼愛勤儉,只是這位優旃先生,只怕多少有些修道不足,還沒到那等清心寡欲的地步,無難莊素來待客,不過一酒一飯,以小師妹和張公子至尊,也只有兩味菜蔬而已,道常諸子除國尉大人之外,似乎都是饕餮之輩,若不讓優旃先生這幾日執掌無難莊,遂一遂他心中之欲,他如何忍得住這幾日清淡?」
「忍不得,忍不得!」優旃也是笑呵呵道:「道家之人,隨遇而安,話雖如此,可這無難莊物產頗豐,若是在此還要清淡度日,豈不是有些難捱麼?只是若不執掌幾日,矮子怎好同這莊中僕役發號施令,殺雞宰鵝?」
張良同越霓萬沒想到優旃要執掌無難莊竟是為了此事!說起來優旃也是江湖大豪,竟然還有這般饕餮之心,都不禁啞然失笑,越霓更是一臉恍然大悟,莞爾一笑道:「看來優旃先生跟婁老師相差不多,得要去了我們匈奴那般地方,除了吃肉喝酒,再無其他菜蔬,才覺得此生不虛度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