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朵的小學也是在本村上的,臨上學之際還發生了件不愉快的事。
那時,正直過麥,在沒有現在高科技發達,大型收割機隨處可見的年代。人們往往都是早起,拿着鐮刀一把一把的割下來,然後在用地排車一車一車的拉到場院裏。
然後在讓有三輪車的人家幫忙給壓一壓,壓好了以後在用叉把麥秸挑起來,剁成跺。
每每這時,就是孩子們的天堂,他們會像皮牛一般,不怕扎,不怕曬。一個個的跑到麥秸上,打滾,做遊戲。
當然,有時候運氣好的話,會等來賣雪糕的,那時的雪糕一毛錢一塊,大人們實在熱的厲害,就會買上一塊錢的。真正吃上的沒幾塊,大多都進了孩子的肚子。
辛朵出事的那天,大家都在地里忙着割麥子,回家後的辛朵見沒人就跑到場院裏玩了。正好那裏已經有了兩三個孩子,正站在麥秸跺上往下蹦。
辛朵的性格本身就像個男孩子,也跑到上邊跟大家一樣,高興的往下蹦。三蹦兩不蹦,把胳膊壓在了地上,摔壞了。
疼的辛朵哇哇大哭,邊哭邊回家。路上碰到了一個小男孩,問她「你怎麼哭了,誰惹你了」
辛朵哪有心情理他,就往旁邊走,小男孩就截着她,不讓她過去。
辛朵索性也不過了,哭聲逐漸加大,可能是把小男孩哭煩了,給她讓了路。
兆艾菊當時去辛和家打麥子了,他們兩家合夥買了一個脫麥子的機器。那天是先給辛和家脫的,兆艾菊過去幫忙,等她一出胡同口說回家做飯時,一眼便看見辛朵哇哇大哭,後邊還跟着一個小男孩。
兆艾菊過去把辛朵摟在懷裏,關心的問「怎麼了,好好的哭什麼了」
辛朵還沒說話,後面的小男孩發話了「我也不知道,問她她也不說」
辛朵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擦在兆艾菊原本就髒兮兮的衣服上,嘴裏含糊不清的說着「胳膊疼,胳膊疼」
辛朵被兆艾菊領回家了,動動她的胳膊,問問病情到底出現在哪裏。不哭的辛朵也把事情的經過原原本本的告訴了她,頭疼的兆艾菊想要發火。
正好辛海回來了,見兆艾菊正動着辛朵的胳膊,問「怎麼了」
兆艾菊沒好氣的說「把胳膊摔了,摔的還不輕」
「怎麼摔的」辛海過來關心的問。
「不老實,學着人家男孩子從麥秸跺上往下蹦,不小心硌在了地上」兆艾菊說話有些沖。
辛海倒是沒生一點氣「摔了就去看看,省的孩子一直疼」說着就把家裏的自行車趕了出來,馱着辛朵出去了。
兆艾菊看着他們離去的背影,嘟嘟囔囔着「哼,女兒摔了胳膊,不打也不罵,還好脾氣的馱着去看醫生。兒子摔了腿,又打又罵也沒見你好脾氣的給他看這看那。還真是喜歡女兒,不喜歡兒子」
說着說着,尋思尋思兩個都是自己的孩子,地里也有一大堆活等着自己,便就此作罷。
那時的自行車還是大梁的,辛朵坐在大樑上的橫杆上,辛海兩手騎車正好把辛朵攬在懷裏。因為到醫藥鋪還需要段路程,辛海便開始教育起辛朵來「胳膊摔的疼不疼」
辛朵咧着嘴「疼」
「那你以後還調不調皮,作不作業,學着人家從麥秸跺上往下跳了」辛海故意板着臉,生氣的說。
辛朵小嘴一撅,滿臉的委屈,然後開始撒嬌「爸爸你別說了,我錯了行不行,改行不行」
辛海本來就沒生多大的氣,見辛朵承認錯誤,心情大好,騎車的速度也加快了。醫生看了看沒什麼大事,給她接上胳膊,又敷上一塊跟胳膊那麼長的膏藥,囑咐了幾句就算完事了。
回到家後兆艾菊已經做好飯了,他們一回來,兆艾菊就開始端碗盛飯。
吃飯的時候,又發現了問題的所在,辛朵也不知怎麼這麼有本事,好巧不巧的摔的就是右胳膊,這下吃飯都成問題了。
兆艾菊給她拿了個小勺,這樣用左胳膊的時候會好點。辛朵也挺堅強,拿起饅頭咬一口,在拿起勺子舀口湯,以此反覆。
辛海見她這樣,出言嘲笑着「嘿嘿,把胳膊摔了,吃飯都沒法吃了吧,看你以後老不老實」
辛朵不說話,用眼白楞着辛海,辛海也不惱,抿着嘴傻笑。
因為摔了胳膊,辛朵在家休息了兩天,等到第三天上學的時候,搞笑的事情發生了。
辛朵被二指神功叫到了辦公室,拿着試卷對她說「這次考的不錯,雙百,以後也要保持這個成績」說完,看到辛朵蜷着胳膊,不好放下,打趣着「聽說你燙胳膊了,燙熟了沒有」
辛朵才不怕他,反駁着「不是燙的,是摔的」二指神功聽後,也沒在說話,笑了笑,就讓辛朵出去了。
出去後的辛朵,在心裏嘟嘟囔囔了二指神功好一陣,大多都是說他的壞話。
中午放學回家,路上碰到了錢永連,她手裏拿着兩個切開半個的鹹鴨蛋,看見辛朵後說「把這兩個鹹鴨蛋拿回去,你摔了胳膊,沒法吃鹹菜,吃這個正好」
辛朵撇嘴「我不喜歡吃鹹鴨蛋」說着就沒在理錢永連,跑着回家了。
錢永連今天不知怎麼的,心裏非常高興,並未把辛朵的話放在心上,而是在後面慢慢的走着,一直走到兆艾菊家,將手裏的鴨蛋一邊給兆艾菊一邊說「哎呦,來你這裏可真是不容易,把我快累死了。諾,給你拿來了個鹹鴨蛋,就剩下這一個了,小孩子愛吃裏面的黃,辛玉就喜歡吃,正好這一個給辛朵」
兆艾菊嘴上不說,心裏可是什麼都明白,遂把鴨蛋放下「我看啊,辛朵是吃不上,辛海吃還差不多,他喜歡吃鹹鴨蛋,那天還說讓我去你家要點呢」
錢永連沒往下接,而是轉移着話題「地里的那點麥子,下午你借個車子幫我拉到家裏來吧。然後湊着你們脫麥子的勁,給我脫一脫」
兆艾菊聽後,心想「你還真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一來准沒好事,不是安排我給你幹活,就是過來倒苦水」
心裏雖然這麼想,可手上的活卻沒耽誤,吃好飯就借了個車子,頂着日頭正大的太陽,將麥子給她拉回了家。
那時的辛和正在脫麥子,而辛城卻是喜笑顏開的站在大門口,看見兆艾菊佝僂着腰拉着麥子過來,問「嫂子累不累啊」
兆艾菊沒心情搭理他,對他翻了個白眼「有爹疼,有娘愛,站着說話肯定不累」說完並順帶着看了眼坐在那裏,跟鄰居有說有笑說話的錢永連。
往往臉皮厚的人,不管你說什麼他都會欣然接受,反正自己只要不吃虧,沾光就行了。
辛朵的一年級還沒有念完,學校就因為孩子太少,老師也太少的緣故終結了。本來兆艾菊打算讓辛朵在大柳莊念的,可人家學校里嫌辛朵太小,又是插班生,便沒要。
辛朵只好和村上的其他孩子一樣,轉去了離家有些遠的張莊。因為離的遠,辛朵大約每天早晨四五點就得起床,一開始是兆艾菊給她做飯的,後來到了冬天,實在是太冷,又光她一個人,索性就讓她自己胡亂的吃點。
吃飽飯以後,收拾好書包,然後就跟幾個同齡的孩子走着去上學。路程大約需要半個多小時的時間,每天來來回回四趟,一開始走的辛朵的腳都起了泡。
後來,學校為了加強孩子們的教學質量,讓他們上起了早夜校。這樣一來,走的路又多了起來,還隨時冒着生命的危險。
辛朵是沒上過早校的,因為她的年齡小,只上過夜校。還記得當時偷孩子的很盛行,而且傳的也神乎其神,什麼把孩子的心挖出來,把腎挖出來,等等等等。
為了保護他們這些小點的孩子,村上大點的男孩子就站在兩邊,將她們這些女生圍在中間。
讓辛朵印象最深刻的是那天晚上,放學以後大家像往常一樣回家,在快走到那座橋的時候,隱隱約約的看見有火星。大家以為是偷孩子人,就沒過去而是從小道上繞。就算是大點的孩子,畢竟也是孩子,遇到這樣的事,哪個不害怕。所以,大家就走的比較急,半路上辛朵的鞋不知被誰踩掉了,也來不及撿,慌慌張張的往回家的路上跑。
辛玲卻是上過早校的,而且還差點被人偷走。
那天早晨,霧氣蒙蒙,辛玲自己往學校走去,路過果園時,從旁邊過來一個趕着自行車的男人,一把將辛玲抱起。嚇得辛玲啊啊大叫。
說來也巧,正好東頭的幾個男孩子也要去學校,聽到以後,便壓着嗓門大聲叫了幾句「誰啊,發什麼什麼事了」接着,幾個人還不停的換着嗓門,裝作很多人的樣子。
那個男人嚇壞了,趕緊放下辛玲跑了,辛玲這才逃過了一劫。
轉眼,辛朵轉學已經半年了,到了教學費的時候了。好的學校,教學質量是跟金錢永遠都畫着等號的,辛朵的學費比起在村上念的時候多了一倍,在加上辛興的,兩個孩子的學費加起來就得一千。
交學費的日子,使兆艾菊家的上空烏雲密佈,辛海一句話不說的坐在那裏抽着悶煙,兆艾菊也只一個勁的嘆氣。
晚上,辛海又喝酒了,嘟嘟囔囔着「上學,上學,能學到什麼,老子辛辛苦苦的掙那幾個錢,還不夠你們交學費的。以後,老子也不掙了,我有吃有喝的就行了,管你們幹什麼」
辛興和辛朵聽的想掉淚,被兆艾菊悄悄的拉到一旁,安慰着「別聽你爸爸胡說,你們還這么小,不上學幹什麼。學費你們不用擔心,媽媽來想辦法」
第二天,辛海一早就起來幹活去了,兆艾菊把家裏能賣的都賣了,東拼西湊的湊起來還差三百。
晚上,辛海乾活回來了,從兜里掏出五百塊錢,遞給兆艾菊「老闆就給了這些,不夠在想辦法吧」
兆艾菊看着眼前這個總是口是心非男人,心裏有股說不出的滋味。為什麼他總是喝酒前一個人,喝酒後又變成另外一個人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