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尖以是刺入了心臟,刺破了那一層薄薄的肉,壁,可忽然間劇烈顫抖起來。
短劍將那些血液吸收了進去,只見血液划過劍身,自行流動,每經一處便有一片碎屑脫落,不像是劍在吸收血液,更像是血液將劍身侵蝕。
「咚咚,咚咚」心臟跳動的聲音竟是能夠聽到。
珞甄和軒秋山陡然看到了銀灰短劍的變化,慘叫一聲,急忙跳開,而後滿臉驚恐的跪在地上瑟瑟發抖,連看一眼的勇氣都沒有,這情景就好比獵物自知無法逃離只能任由宰割一般。
銀灰短劍紅芒大盛,軒銘目不能視,只得緊閉雙目。
珞甄跟軒秋山在耀芒的照射下瞬間化為烏有,不留半點痕跡。
鮮血以一種極為古怪的軌跡侵蝕着短劍,片刻後在劍身正中的位置停了下來,急速的旋轉着,軒銘胸口滴下許多鮮血,全都向着一個方向而去。
這血旋轉的速度越快,凝聚的越快,不多時只聽『錚』的一聲,血液凝聚變成一顆鮮紅欲滴的玉石形狀。
這顆小血石在劍身正中慢慢的平靜下來,忽然一道古怪的尖銳聲音響起,小小的血石竟突然暴漲開來瞬間將銀灰短劍包裹在內。
「咔嚓,咔嚓」的咀嚼聲音從短劍之內傳來,而且那層薄薄的血膜不停的蠕動着,竟是在啃食那把短劍。
片刻之後,血膜變回玉石形狀,安安靜靜的鑲嵌在短劍的正中之內。
而銀灰短劍變成了另一副模樣,形如半月,通體玉白,仿若透明冰晶,可劍身之內卻看的到無數絲絲細細的紅色紋絡,這些紋絡是軒銘的心口之血。
除了劍身中間那顆鮮紅的血石之外,劍尖、劍鋒兩側分有五顆較小的血石,同樣也是鮮紅奪目,而那些細小的紅色紋路將五顆小血石與正中最大的血石鏈接在一起,像是脈紋一般。
軒銘做了個夢,似夢非夢。
軒銘之前有半刻時間精神一直恍恍惚惚,他記得看到了父親,也看到了母親,看到了往日的種種,一家團聚,他激動,興奮,沉醉,迷戀。
他確信是真的看到了,聽到了。
當短劍光芒消失後,軒銘忽然打了一個冷顫,隨即感到陣陣虛弱和疼痛席捲了他的神經,他的雙腿以是沒有力氣支撐身體,只得跪下。
他睜開眼睛,沒有看到父親,也沒有看到母親,有的只是一簇簇的黃白晶石,還有地上的一灘血跡。
同時,他還看到了自己此刻正抓着一把短劍刺向自己的胸口,那陣陣絞心之痛正是從胸口傳來。
他以是有些傻了,分不清現實跟幻境。
人在受到疼痛或者生命受到威脅的時候都會本能的做出反映,而軒銘現在的第一反應就是連忙將那把劍給拔了出來。
可就在那一瞬間,他意識到了自己其實選擇了最蠢的做法,雖然意識到了,但劍已離身,後悔也是無用。
他眼睜睜的看着自己血流如注,渾身提不起半點力氣阻止。
「嘭」
軒銘仰着頭向後倒去,躺在自己的血泊之上。
他累了困了,可就在這樣的狀態下仍能感受到陣陣的鑽心之痛,還有意識一點一點的流失。
「我就要死了嗎?」
「父親,我若是死了便能見到你嗎?沒能聽從你的囑託照顧好母親……是孩兒不孝。可孩兒不想死,我若死了母親將會如何?孩兒不要死,絕不能死。」
這是軒銘在失去意識前最後一絲念想,同時也是一道求生的欲望。
可軒銘還是死了,他的心臟以被自己用劍刺穿,停止了跳動。
他死在了慾念殘像中,死在了自己手裏。
軒銘是死了,可他的身體在動。
他雙目半睜,一道來自山中更深之地的模糊殘念控制着他的身體,或者說是他的身體跟這道殘念相互連接上了,因為不論是憎恨,殺戮,還是此刻的求生欲望皆可成為心魔,而心魔往往都是可以利用的。
只見他如行屍般又站了起來,腦袋雙手無力的下垂,而後搖搖晃晃的一步步朝着前方走去,他腳下所經之處儘是鮮紅的血色。
第十八個洞口,九曲宮格居中之位。
洞內是一方漆黑如墨的水潭,在水潭四周鋪滿了密密麻麻的晶石,大小不一,亮若白晝,黑潭正中的地方有塊藍色的巨大晶塊,上邊趴着一隻奇形怪狀的黑色小泥鰍。
說是泥鰍到也不是,它生有菱角,身寬體胖,腹下有兩對細爪,它此刻正在酣睡,一呼一吸之間便有一道風吹過,呼聲陣陣,而它的嘴邊時不時的滴出一滴濃黑黝亮的口涎,滑至晶石下方的黑潭中。
藍色晶塊內有顆紫色的心臟,仍在跳動的心臟。
只是這顆心臟卻十分乾癟,似乎就要壞死。
軒銘淌着黑水,雙目呆滯,一步一步的靠近那顆藍色的水晶。
就在他的手接觸到晶石的一剎那,一個模糊飄渺的殘像出現在他面前。
這是一個白髮蒼蒼的老者,看不清容貌,只是他的身子半邊是黑,半邊是白,就連面部頭髮也是如此,黑的半邊眼睛白如皓月,白的半邊卻又腥紅奪目,亦正亦邪。
只聽老者淡淡的說道:「千般魔像始由心生,如今又多了一個受了魔心所制的人,是你將我喚醒?」
老者的聲音虛幻飄忽。
軒銘未曾回話,因為根本就無法聽到,無法言語,伸出的手停在空中。
「罷了,你僅是死人一個,老夫當是自言自語。」
老者向軒銘手中看去,當看到那把透白短劍的時候,神色很是不正常:「誅仙?」
短劍似乎對老者說的這兩個字是有感應,從軒銘手中掙脫出來,懸在他身前,老者虛像隱隱陷入沉思。
「不,應該喚你『神圖』才是……」
老者看着短劍,思緒恍惚久久不語。
「你隨老夫征戰一生,前半生你名為『誅仙』,可後半生你卻被世人稱作『神圖』,想來歲月如梭,唯有你常伴左右,罷了,是我執念太深,如今是該放下了。」
老者轉而看向軒銘,一紅一白的雙目內似能看到一絲驚喜。
「是我兲璇最後一絲血脈,你命該如此,就算今日你沒來到此地,也會在天道壓制之下活不長久。」
「原來如此,你有神圖,這是天機,你無半點修為卻破了九曲宮格,這是天意,你的心已死,卻又能來至此地,不是魔心選了你,而是你選了魔心。」
「神圖,從今往後他便是你的新主。」
短劍似有感應,留戀的在老者殘像旁轉了兩圈,而後重回軒銘手中,再次變成古樸無華的銀白短劍模樣。
接着老者看了看趴在晶石之上的小泥鰍喊道:「囚牛」
小泥鰍聽到聲音猛的『吧唧』眨了眨眼睛,從夢中醒來,嘴邊的黑色口涎被它吸了回去,而那道道風聲也隨着停止。
「囚牛,你在此守護亦有無數歲月,而今你的妖靈血脈以是枯竭,再也壓不住『八皇』,你同神圖一併跟隨他吧。」
小泥鰍看了看老者,又看了看軒銘,大大的眼睛中滿是輕蔑之色,撇了撇嘴巴,而後不管不顧繼續睡去了。
老者搖了搖頭轉而看向軒銘。
「你心地純良,世間少有,興許不會布我後塵,如今老夫贈你『八皇魔心』,八心之中你任得其一便能駕馭,你若成之,尚有一線生機,你若敗之,天地三界……灰飛煙滅。」
老者說完,那顆心臟微微一震,藍色晶石瞬間化為粉末,小泥鰍被嚇了一跳,從半空中掉入黑潭內,只見它露出半個腦袋『咿咿』的叫着,顯得十分生氣。
老者在晶石粉碎之時,虛像也是漸漸模糊起來。
八皇魔心溢出八道紫氣,緩緩向着軒銘胸口鑽去,待紫氣消失後『咻』的一聲沒入軒銘體內。
原本那顆壞死的心臟瞬間被魔心代替,魔心佔據了那最為重要的地方,而後接通血脈,軒銘全身的血液倒流盡數被魔心吸收,讓他臉面白如紙張。
「叮叮叮」
九曲宮格內,三十六道地穴中響起一陣陣晶石碎裂的聲響,晶石一裂瞬間風化,每顆晶石中皆有一滴鮮血,一滴血代表了一條生命,只見這龐大的地下迷宮中竟有數之不盡的精血懸浮。
白霧山絢麗的外表下,其內則是萬千生靈的埋骨之地。
軒銘所站的黑潭已被吸附而來的精血化成了血池,濃重漆黑的池水此刻竟是泛着紅光,這些精血有的是平凡農夫,有的是入世妖靈,有的則是蓋代豪傑。
每一滴血皆是一個生靈一生的精華所在,受魔心所制後化成『血珀』。
如今這些精華全部被『八皇魔心』吸收,一滴不剩。
『八皇魔心』重獲新生,誓要告訴世人,亦要與人分享這份喜悅。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軒銘胸口的位置發出八道如鼓鳴般的心跳聲,低沉而又重於泰山,聲音透過岩壁,透過雲層,透過空氣,傳至萬里,雖不能耳聞,可心卻能感受。
魔心復生不是徵兆,而是契機,沒有磅礴浩瀚的天象異變,卻像是一把鑰匙打開了千古封閉的魔門大道,魔門一開,萬惡生長,妖邪盡出,打破了三界制衡,亦擊碎了那些高高在上的仙人姿態。
魔心震動,震顫了天地三界,妖邪受之魔性暴漲,嗜殺成性,仙人受之丹境之下修為壓制,三個時辰方能恢復。
萬法界五域中,八大魔域亦有回應,魔氣滔天,遮天蔽日。
葬藥谷,靈藥仙珍瞬間枯萎,唯有魔蓮一枝獨秀。
翎古洞窟,三十三萬翎骷魔死而復生,連綿千里,白骨皚皚。
不死黃泉,妖邪入泉生肌復骨,酣暢淋漓。
殺生漠,雲落轟雷,天降黃沙,一粒沙塵奪一命。
血海,禁仙山,仙魔伏地……
三界之內,但凡丹境之上修仙者皆心有感應,無不面目凝重,齊齊看向天際。
這一日,被世人稱之為「魔兆降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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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