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度纏綿,幽幽轉醒,天已入夜。
孔顏睜眼,一室漆黑,她獨臥床榻之上,心裏莫名發急,揚聲叫道:「英子!寶珠!」
話音甫落,一束光亮從屋外迤邐了進來,英子和寶珠也隨之一前一後而進。
終於有了光亮,見到親近之人,孔顏眼中驚色褪去,心中卻猶是驚惶不下——身陷無邊無盡的汪洋,無論她如何撲騰掙扎,卻始終無法掙脫的沉淪下去,然後她再不是她自己,陌生嬌軟得讓她驚恐,直至終在又一道白光划過腦海之際徹底失去意識,解脫而又害怕的陷入黑暗之中。
將屋中的燭台逐一點亮,撩起床幃掛上銅勾,見孔顏一臉急惶,以為是因着尋不見魏康,英子便道:「少夫人可是在找二爺?」說着將燭台遞給掛起床尾帷幔過來的寶珠,攙扶孔顏起身道:「二爺一個時辰前就離開了,見少夫人睡得沉,特意吩咐了不許驚擾您!」
整整一下午混跡床幃之中,孔顏腦中早是昏沉發脹,便習慣性的任英子扶她起來。
卻不過微微一動,下身就湧出一股溫熱來,孔顏當即一呆,見英子要將她身上被子撩起,猛然記起身上正一絲不掛,忙一把抓住錦被道:「我自己來!」
見狀,英子和寶珠對視一眼,心知這是孔顏性子過正經之固,想起馮嬤嬤私下再三叮囑遇此類之事,萬不可在孔顏面前有害羞或打趣之色,當下便裝作不知,道:「淨房內已經備好了熱水,少夫人穿了褻/衣就可以直接沐浴。」說話間,英子已讓了寶珠回西次間拿了乾淨的褻/衣過來。
一陣窸窣,孔顏忍着下身的不適在錦被中穿上褻衣,顧不得去問英子口中魏康怎就離開的話,她忙匆匆去淨房沐浴淨身。
看着逐漸渾濁的浴桶,腦中便不由自主地浮現下午的種種。一時心下怒斥魏康色令智昏的白日宣淫,一時又恨自己的欲//海沉淪有失婦德。
她就這樣,整個人渾噩不知事,直到第三次沐浴之後。見到淨身之水終於清澈了,這才勉強鎮定下來,重新換了乾淨的褻/衣,身子發軟的讓寶珠攙扶回了她起居的西次間。
孔顏素性不喜沉香脂粉之類,因此她所居屋室一年到頭都要放置了時新的瓜果。即使萬物凋零的冬日,又或是如今這樣的條件,仍是按了她的喜好每日換上時新的瓜果,讓絲絲瓜果的清新甜香瀰漫周邊。
彼時,回到西次間寢臥,聞着熟悉的清新果香,孔顏終於完全回過神來,思維開始正常的轉動。這一轉動,猛然意識到英子先前所說,忙放下剛在手裏的白粥。道:「你說二爺離開了?他離開去哪了?他不是傷勢未愈麼?」
孔顏一直閉口不語,卻一開口就是一連三問,英子在炕几旁布菜的手一頓,半晌才理清了話回道:「二爺是離開了刺史府。傍晚走時,二爺還交代過奴婢讓告訴少夫人的。說是有緊急軍務,後日霜降那日好像要祭旗纛——」
剛說到這裏,孔顏已驚聲打斷道:「祭旗纛!?」
「少夫人,什麼是祭旗纛?」寶珠正捧了食碟進屋,見孔顏陡然拔高了聲音,不由納罕問道。
孔顏望着一臉天真無邪的寶珠。心思微沉。
《周禮》中載:凡諸武官之首大司馬出師,必以旗纛進行祭祀,稱之為軍牙六纛之神。
自漢高祖初立為沛公之時,始在沛豐供奉黃帝。祭祀蚩尤,以所殺白蛇之血塗鼓旗行祭。自此以後,歷朝歷代凡出師必祭旗纛。
尤其自前朝大唐以後,今朝各軍鎮軍兵興起,是以,各大藩鎮之地均設有旗纛廟。並於廟中築台,設置軍牙六纛之神。於春季驚蟄之日祭祀,秋季霜降之日祭祀。
後日乃今年霜降之期,魏康卻被指命為主祭之人,可魏康並非沙州駐軍之主帥,何以在沙州旗纛廟做霜降日主祭之人!?
然,魏康若無資格做沙州旗纛主祭之人,那此次祭旗纛必然是為了出征!
如今戰事方平,沙州正亟待覆興,怎能又再次挑起戰事,如此豈不是雪上加霜?
還有魏康的傷勢,縱然魏康正是年富力強之時,傷勢恢復出乎張大夫預期,可到底還未徹底痊癒,若上戰場萬一舊傷未愈再添新傷又當如何?
想到魏康的傷勢及可能再起戰火之事,孔顏顧不及回應寶珠的疑惑,忙問英子道:「二爺可說了為何祭旗纛?」說罷想起此等軍務要事豈會讓英子代為轉告,於是又換了一問道:「二爺可說了何時回來?」
英子確實無法回答孔顏先前一問,但後面的追問之言卻是清楚的知道,遂回道:「二爺沒有說何時回來,但臨走前說過了,明日大爺那邊會有安排,讓少夫人跟隨大爺那邊行事即可。」
沒有交代歸期,那麼只有一個可能,便是為了出師祭旗纛!
想起七月來沙州時滿城戰後的哀傷,還有魏康、魏成兩兄弟的傷勢,孔顏再難像從未經歷過戰爭一般無動於衷,她的臉色微微發白。
英子剛一說完,就見孔顏臉色驟變,心知恐怕有大事發生,不由出聲問道:「少夫人,二爺去祭旗纛,可有何不妥之處麼?」
有何不妥?
孔顏緩緩抬頭,看了眼一臉小心翼翼的英子,怔怔道:「沒有不妥。」話略一頓方續道:「也許這對二爺來說是一件好事。」
若真是為了出師祭旗,魏康又為此主祭之人,那他便是其大軍之帥。
而作為一個行伍之人,能成為一軍之帥,號令千軍,猶如丞相之位之餘天下萬千莘莘學子。
如此,能成為主祭之人,對於魏康而言怎能不是好事?
英子、寶珠卻聽得一頭霧水,齊齊詫異出聲道:「好事!?」說時越發疑惑的看着孔顏,若是好事怎是愁眉不展。
孔顏卻不再理會二人的疑惑,只是沉凝道:「我也不過猜測而已,等明日大房傳來消息,便可知道究竟是好是壞。」說罷,孔顏不再多言,只默默的進食,而後盥洗睡下,卻一閉上眼睛就是那日充斥在耳畔的哀泣之聲,饒是她身子再疲憊不堪,在這樣之下也直至深夜方是昏沉睡下。
然而,第二天一早,一切如她所料一般,大房傳來明日即刻回府的安排——戰事在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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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一更後還沒吃晚飯,所以吃了個飯才寫這更,實在更新的太晚了,鞠躬。會把今日少的再不補出來的。最後,謝謝cherlotte的打賞和書友100110130442856的粉紅支持。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