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清晨,朝陽破曉,晨光灑滿了大地,驅散了濃濃的晨霧,炙烤着晶瑩的露珠。
吳鑫卻被刺骨的寒冷凍醒了,他像嬰兒般蜷縮在床上,雙腿彎曲,雙臂緊緊的環抱在一起,心裏忍不住想到,這才明明剛到九月份,可昨夜真的好冷啊!就像是入冬後的三九天一樣,就連平日溫暖柔和的被窩,都跟凍實的冰疙瘩一般,硬梆梆的,無論裹得多緊,也都感受不到半點熱氣。
吳鑫沒有睜開眼睛,這是他的習慣,如果有可能,總要賴一會兒床,只是腦子裏迷迷糊糊地想着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比如昨夜居然做了一宿破碎的怪夢,吐槽一下鬼天氣,是不是該換床好點的被子,要不要再買張電熱毯什麼的……
想着想着,思緒漸漸清晰,突然,吳鑫像是想到了什麼,猛地坐起來,臉色慘白,額頭冒出細細的一層汗珠……
來不及觀看四周,他的思緒完全沉浸在記憶中,夜晚,馬路,飛馳而來的汽車,一陣驚愕後,然後就只剩下痛,無法言語的痛……
很快,就連那鑽心的痛楚都慢慢消失了,身體漸漸麻木,失去知覺,就好像那副被撞爛的身體,從來都不屬於他自己。
是的,吳鑫很不幸地遭遇了車禍,肇事司機跑路了,他一個人躺在夜深人靜的馬路邊,雙眼無助地看着夜空,隨着時間的推移,漸漸地連眼神都變得空洞,身體冰涼。
吳鑫很不甘,他沒有闖紅燈,也沒有違反任何交通規則,只是因為有點事情,才不得不大晚上的出來一趟,卻遭遇這飛來橫禍,心裏默默地詛咒了那個司機一百遍……
清晨的微風吹過,撩起他臉頰的一縷長發,弄得他的臉上痒痒的,吳鑫打了個冷顫,下意識地想把被子裹在身上。
緊接着,他徹底呆住了,他記得很清楚,出了車禍,身體被撞得******一樣,即便是僥倖不死,也不可能像現在這樣手腳健全。
可現在問題是,他除了渾身酸痛,像是糟了一頓毒打以外,其餘也沒什麼大問題,更讓他迷茫的是,這裏是什麼地方?破舊的被褥,硬梆梆的床榻,貼着薄紙的古老的門窗,屋子裏各種陌生的擺件……
一切都是那樣的陌生。
窗戶上的破紙洞裏仍在呼呼地灌進冷風,吹打在他的臉上,繼續撩撥着他耳邊那縷垂落的長髮,屋外的晨曦中,露珠點綴在小草上,一片晶瑩剔透。
一段既熟悉又陌生的記憶湧現在腦海,熟悉是因為,這似乎就是他昨夜做的那一連串的怪夢,陌生是因為,這根本就不是他的記憶,而是另一個名叫……無心的小道士,雖然名字的諧音相同,但他可以百分之百確定,那絕對不是他的。
吳鑫徹底迷茫了,死後重生?靈魂穿越?還是說平時小說看多了,此時出現了幻覺?又或者是這裏本就是人死之後,該來的世界?
大概一個小時後,吳鑫漸漸鎮定下來,通過一系列的驗證,他確定自己應該算是還活着,只是這副身體是那個名叫無心的小道士的,自己遭遇車禍後,靈魂莫明其妙的來到了這個陌生的異世界,並寄托在同樣是昨夜恰巧死去的小道士的肉身上。
只是不知為何,小道士都已經死了,屍體居然還殘留着一些記憶,不是很多,卻也勉強夠他了解一些這個陌生的世界。
青松觀,坐落在一座小矮山上,地處古滄州南山郡壽張縣,名副其實的窮鄉僻壤之處,附近就只有一個小得可憐的城鎮,以及幾個荒野山村。
此地窮山惡水,民智低下,遠離這個世界的文明中心,生活在這片土地的人們,對外面的世界知之甚少,至少從小道士的記憶里,對外面的世界是既充滿着憧憬,又有着深深地害怕。
「咳……咳咳……」
一陣痛苦的劇烈咳嗽聲,引起了吳鑫的注意力,從小道士的記憶中,吳鑫知道,那是他的師傅,這座破落道觀中的一個老道士。
小道士無心是個孤兒,今年一十六歲,從小被老道士扶養長大,兩人相依為命,在這所祖師爺留下的破舊道觀中艱難度日。
但因為幾個月前,離道觀不遠的小城鎮中,有家大戶人家,姓王,據說王家老祖是個修仙者,在某仙門修行,王家憑藉着他的聲勢,這些年大舉擴張,生意紅紅火火,漸漸的成了小城中最大的家族,乃至在整個壽張縣,都是能排的上號的一大霸主。
王家老祖幾個月前,從仙門中回歸家族養老,不久後一次偶然的機會,王家老祖看上了青松觀這處地勢,說什麼此地乃是風水寶地,很有靈氣,很合適修仙者修行。
於是便提出要收購道觀,改造成山莊,但出的價格,卻低的讓人吐血,擺明了是要強搶,老道士和無心自然不願意。
一番商議無果,雙方發生口角,王家仗着人多勢眾,在昨日率眾暴打了老道士和無心一頓。
王家一個號稱擁有修仙天賦的後輩天才,為了恐嚇老道士和無心,甚至當着他們的面,施展了一個法術,他憑空凝結出了一個拳頭大小的水球,並操控着水球一番耀武揚威。
雖然王家的後輩沒有用法術攻擊無心和老道士,但為了羞辱無心,水球在他的頭頂上炸開,淋了他一身水。
當夜小道士便渾身發抖,像是墜入千年冰窟一般,最後甚至被活活凍死。
「你大爺的,這是在刷我的世界觀嗎?這麼扯淡的事情,居然發生在我身上。」吳鑫低聲咒罵道。
吳鑫本是一個無神論者,活在二十一世紀的他,從小就接受着各種現代化的教育,雖然也愛看各種小說,但僅僅是為了打發閒暇時無聊的時光,從不信世間真的有什麼神鬼妖魔。
科技能讓人類擁有近乎神靈一般的能力,可那並不是個體生命本身擁有的,生命可以進化到更高的此次,但也需要極為漫長的時間,可現在他徹底迷茫了,眼前的一切該怎麼解釋?
「……咳……咳咳……」
隔壁房間裏,老道士的咳嗽更加劇烈,仿佛要把肺都咳出來一般,讓人聽着都一陣揪心。
吳鑫甩甩頭,把滿腦子疑問暫時壓下,他生疏地往身上套着破舊的道袍,準備去老道士的房間看看。
借用了小道士的身體重生,並融合了他的一些殘存記憶,讓吳鑫對老道士有着一種難以言語的特殊感情,這或許和他前世本就缺乏親情有關,也或許是小道士的記憶在作祟。
「無心啊,咳咳……你是不是生病了?怎麼臉色慘白,大熱天的還裹這麼厚?」老道士躺在床上,看見吳鑫進來後,有氣無力地說道。
被老道士這麼一提醒,吳鑫才想起來,在這個世界,現在才六月份,正是酷熱難熬的時候,可他現在冷得要命,里三層外三層的裹得像個粽子一樣。
「王家那小子肯定是心存殺意,絕非單純的示威那麼簡單。」吳鑫心想道。
那個水球雖然沒有打在小道士身上,但澆了他一身水之後,小道士當晚就被凍死了,直到現在,這具身體還怕冷。
「……呃那個我沒事,捂一捂,發發汗就好了,倒是您這麼大年紀了,沒事吧?」吳鑫有些不知所措,就算是對老道士有好感,但還是叫不出師傅這個稱呼。
「哦,你沒事就好,沒事就好,我沒什麼大礙。」老道士嘴上說沒事,但說話喘大氣兒,明眼人一眼都能看出了,他傷得不輕。
吳鑫見他鼻青臉腫,兩隻袖口和嘴角都殘留着一些血跡,想必是昨天被打出了內傷,咳血了。
「您別說話了,好好躺着,我去山下找個醫……呃大夫,給您看看。」吳鑫道。
「咳咳,別……別去了,沒大礙,去後山挖些草藥,煎服了就好了。」老道士制止了吳鑫。
其實不是沒大礙,而是根本就沒錢請大夫,道觀一向就沒什麼香火,老道士和小道士平時都是靠自己,在山上種上幾塊薄地,自給自足。
可老道士這些年年紀大了,沒少看病抓藥,道觀里僅存的一點積蓄都耗盡了,如今連生存都成了問題,哪有錢看大夫?
「好吧!您躺着別亂動,我去去就來。」吳鑫有些無奈,道觀里值錢的東西早就典當完了,現在又發生了這樣的事情,還真有點山窮水盡的感覺。
道觀的廚房裏也是一貧如洗,用僅剩的一點粗米,給老道士熬了一碗稀粥,吳鑫自己只吃了一些煮熟的苦野菜,算是勉強渡過了一餐。
可是接下來該怎麼辦?王家的人昨天下手很重,老道士傷得不輕,就連吳鑫這種年輕的小伙子都吃不消,更何況一把年紀的老道士,不及時醫治怕是熬不了幾天。
老道士見吳鑫一臉心事重重,以為他在擔心王家人還會來鬧事,便說道:「這兩天好好休息休息,過兩天咱們就搬走吧!王家勢大,咱們惹不起。」
「啊?可是這道觀您……」吳鑫驚訝。
從小道士殘留的記憶中,吳鑫知道,老道士是個很古板很固執的人,總認為祖師爺留下的遺產,就算是豁出去性命,也絕不能丟了,不然也不會徹底激怒王家,以至於遭此毒手。
「我一把老骨頭,死了也就死了,可你還年輕,總不能看着你被王家人打殺了性命吧。」老道士說道。
吳鑫聽完後,竟有些莫名感動,不過很可惜,老道士低估了王家人的底線和耐心,真正的小道士無心已經死了。
王家人的耐心可沒那麼好,雖說是給他們三天時間搬出道觀,可事實上,他們暗中下了死手,小道士被弄死後,老道士重傷在身,下不了床,沒人照顧的話,不出意外,三天內必死無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