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一場村會,虎頭蛇尾。
倒是惦記賞金的那些人,都留意桂五的反應,眼見他隨後真的背着褡褳去了杜里正家,才又暗搓搓地盯着李發財家與楊銀柱家。
實在是這兩人打小都混賬,偷雞摸狗的事情沒少干,不懷疑他們兩個都沒地方說理去。
就是楊金柱這個哥哥,對於到底會不會是弟弟盜伐,也心裏沒底,跟着楊銀柱回了家。
兩人是同胞兄弟,早年宅基地都是挨着批的,現在也挨着住着。
楊銀柱吃了李河一拳頭,鼻血雖止住,可臉上也腫的青紅一片。他並不領胞兄的情,反而歪着腦袋道:「怎麼?大哥這是代表桂家來抓賊了?」
楊金柱嚇了一跳:「真的是你不成?那可是二十幾棵十年上的楊樹,加起來值好幾貫錢,夠判大刑了!你快賠了錢出來,我去與桂五好好說。」
楊銀柱被噎得不行,憤憤道:「沒錢,你既認定了我是偷的,就去告密好了,做個人證,我這賊名落實了你還能得五百錢呢!」
楊金柱只當兄弟說的是真的,急的不行:「是不是李發財拐帶的你?你上半年又沒賣木頭,倒是李發財賣了木頭,林地與桂家挨着,運下來也便宜不惹眼!」
即便是不聽話的二流子弟弟也是自家的好,真要是做了壞事,也是別人帶的,這是天下熊孩子家長的普遍認知,老實人楊金柱也不例外。
楊銀柱哭笑不得,臉色這才好些,不耐煩道:「不是我,別跟着瞎擔心了!再沒有旁人,就是李發財那狗卵子!桂家人雖討人厭,可銅板不討人厭,那五百錢我要定了!」
楊金柱猶豫了一下,道:「要不然你還是別跟着參合了……李發財是慫貨,他家老太太潑,大小子又是敢下死手的!」
楊銀柱聽了,頗為意外,打量大哥一眼道:「我還以為你什麼都偏着桂家,難得啊,還曉得我是你弟弟。」
楊金柱皺眉道:「都不是外人,說什麼怪話。」
「哈,不是外人?也就大哥你實在,不將桂家人當外人!親爹親兄弟的仇都不記,一心一意地幫扶桂家十幾年,剩下什麼了?人家有什麼好事,想着一個剛回來的侄子,也不會想着你這個外姓人!我的親大哥哎,你就長點心吧!」楊銀柱搖頭,「恨鐵不成鋼」的口氣道。
楊金柱聽得稀里糊塗的,滿臉迷糊:「小重陽怎麼了?老二你說什麼呢?」
「還能有什麼?就是梅家那孤女,桂五逼着梅童生掏出嫁妝與地,怎麼就沒想着你們家老大還沒說親?寧願便宜了那毛也沒長齊的奶娃子,也沒有想着你這個好親戚!」楊銀柱抱怨道。
因為幫不幫桂家的問題,兄弟兩個這些年也疏遠很多,不過楊金柱家的兩個兒子是自家親侄兒,楊銀柱這個做叔叔的也為大侄子的親事擔心,也就越發不忿桂家「肥水不流外人田」的行為。
「老二你誤會了,那都是村里人瞎說的。梅丫頭就算留在桂家,也不會說給小重陽,還有大春他們兄弟兩個沒說親。」楊金柱十分老實的說道。
至於桂家長輩已經默許了梅朵說給桂春之事,因為不願意節外生枝,桂家人沒有宣揚,楊金柱也不曉得。
同楊銀柱擔心兄長一樣,楊金柱也擔心桂家的兩個外甥。自己家雖窮,可是畢竟有個豆腐坊,上面老人負擔也輕;兩個外甥那邊,還有隔着輩的長輩養老問題,之前說親遙遙無期,不過眼下有了桂五,桂家的日子也要抬頭了,到時候就不成問題,歸根結底還是窮鬧的。
楊銀柱聽得火大:「你就記得你那兩個好外甥,就不知道操心自己的親兒子?以後給你們養老送終的是外甥不成?」
楊金柱摸了摸後腦勺:「老二,那也是你的外甥啊,妹夫沒有了,咱們當舅舅的不管外甥誰管?」
說起這個,楊銀柱越發不忿:「到底是桂家人的種,都是小白眼狼!你這大舅出工出力的拉扯了外甥十幾年,剩下什麼好了?人家親叔叔一回來,立馬就成了好侄子了。想來也是,一個是窮舅舅,一個富叔叔,親近哪個還用得着選?」
楊金柱不解道:「五表弟是長輩,大春一個當侄的就是當聽話啊,這有什麼可挑理的?」
看着長着木頭腦子的大哥,楊銀柱只覺得心累。自己嘴皮子都要磨破了,那邊還是好外甥好表弟呢。
楊銀柱沒了耐心,將大哥推了出去,冷哼道:「大哥覺得桂家人拉屎都是香的,快離我遠些,我可不是大哥這等沒有血性的爺們!」說罷,大門一關,將楊金柱關在外頭。
這十幾年來,兄弟兩個這樣不歡而散的情形不是一次兩次。
楊金柱嘆了口氣,耷拉下肩膀,回隔壁自己家了。
楊家兄弟兩個不歡而散的情景,落到那些暗中盯梢的村民眼中,大家就自然要猜測是不是真的是楊銀柱盜伐,才會使得楊金柱深受打擊模樣。
五百賞錢的誘惑,「大義滅親」一把都值了。
不過楊金柱素來老實敦厚,是村子裏有名的老好人,倒是沒有人會懷疑他「大義滅親」,跟大家搶生意。
只是因多了楊家兄弟這一齣戲,使得盯着李家那邊的人少了不少。
現在大家剩下的,就是搜尋楊銀柱或李發財的盜伐證據。
為了不被其他人搶先,木家村稍稍有些門道的村民都活動開來,一時之間還真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
盯着楊家人覺得有所收穫,盯着李發財的村民則難免糾結。
李發財沒有回家,而是祖孫三代一起去了杜家大宅。
杜家客廳,杜里正坐在主位上,平日裏彌勒似的笑臉收了,端着一盞茶,不知想些什麼。
李氏陪坐在一邊,一會兒看看丈夫,一會兒看看幾個娘家人,神色帶了不安。
李發財本想要開口埋怨,可看着杜里正愛答不理的模樣,摸了摸鼻子,立時不敢開口。
對於比自己還大了十幾歲的妹夫,李發財早年也耍過無賴,想要佔佔便宜,被收拾兩回長了記性,實不敢端大舅哥的譜,可就這樣被撇到一邊,他又不甘心。
李發財擔心,有那一貫錢引着,用不了多久,村里人就能順着蛛絲馬跡查到他頭上,到了那個時候妹夫不護着,桂家真要將自己送官怎麼辦?
桂五「五爺」的名頭可不是虛的,真要趁機收拾自己怎麼辦?
「咳」、「咳」李發財自己慫,就暗示老娘出面。
李老太太的三角眼一耷拉,瞪了兒子一眼,而後抬頭道:「女婿啊,桂家那小子黑心,出了這絕戶計,你大哥該怎麼着,還得你給那個主意!」
杜里正眼皮也不抬:「老太太莫非在說笑話,我能給拿什麼主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沒頭沒尾的我還糊塗着。」
「還能什麼事,不就是家裏缺錢使了?」李老太太理直氣壯道:「你大侄子今年二十了,還沒說上親,那是咱們李家的長孫,總不能就這樣讓孩子打光混啊,有什麼法子呢,誰讓家裏沒幫扶,只能自己兒想摺子找補。」說到最後,三角眼嫖着女兒女婿,竟是帶了怨言。
杜里正氣極反笑,李河說不上親事,那是窮鬧得嗎?
李家有李老太太在,是個守家精,雖說是寡婦失業的,可早年靠着桂家,十幾畝地都保住了;等到後來與杜家結親,杜里正也是送了十畝地做聘禮,如此算下來,李家就有小三十畝地。
換做其他人家,守着這些畝地,好好侍弄,這日子只有過得越來越好的,偏生李老太太能把錢,卻不能教子,兒孫都是混子,抄手不下田,只好將家裏的地佃出去,收入雖說少了一半,可嚼用也夠了。
只是李老太太的彪悍性子名揚在外,娶的兒媳婦錢氏是她的親外甥女,姨甥兩個性子一脈相傳。不說對外與村民起摩擦時,這婆媳兩個的潑辣無賴驚呆多少人;就是李家自己過日子,逼得守寡的小兒媳婦跳河,虐待嫡親骨肉,也讓多少人側目。
這樣的虎狼之窩,誰家捨得將女兒送進去?
李老太太並不覺得是自家名聲嚇退了媒人,只當那些有閨女的人家嫌貧愛富,早就對女兒女婿不滿。
當年桂家是怎麼對李家的,那真是能照顧的都照顧到;反觀杜家這邊,除了當初做聘禮的十畝地,竟是大撒手。老太太卻是不想想,有之前桂家的前車之鑑在,杜里正這個聰明人肯對便宜岳家掏心掏肺才怪。
杜里正懶得與不講理的岳母歪纏,只對李發財道:「真是你偷了桂家的楊樹,在之前賣木頭的時候?總共賣了多少貫錢?」
李發財嘴硬道:「怎麼能叫偷呢?桂家欠着李家一條人命,拿他們家幾棵木頭怎麼了?都是破楊木,真不值幾個錢。」
「既然不算偷,那就沒什麼可操心的,家去吧,今兒就不留飯了。」杜里正放下手中茶碗,淡淡地說道。
李發財立時慫了:「別啊,妹夫,你可不能不管我!桂家老五不是個好的,那是真敢胡來的主兒,真要有個進牢的大舅,這七郎面上也無光不是。」
杜里正面色一寒:「這時候想起七郎的臉面?你偷木頭、賣木頭的時候怎沒有想起七郎的臉面?」
李發財訕訕道:「真不是成心的,那不是正好看見了!他們家那個瘸老頭子侍候樹侍候的精心,一棵一棵的都成材了,明明當年一起栽的,長到今年比我家的樹都粗了不少,那都是錢,我就一時沒忍住!」
「當時還有誰去放的樹,你好好想想,這個賊名你不能背!」杜里正道。
李發財眼睛一轉,道:「那就說是楊銀柱乾的?那天他也正好上山來着!」
桂二爺爺家。
桂重陽皺着小臉對桂五道:「五叔,那個杜里正叫人提着心,不知道還會生什麼事出來。」
桂五眯了眯眼道:「我叫人在鎮上盯了杜七郎,總不能每次都讓人算在頭裏後再見招拆招,也要讓他有所忌憚才會老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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