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宴結束,蔣干與一眾江東將軍各自返回了營房,周瑜也去了校場,觀看將士們操練。
小喬懷中抱着孫昭,與大喬一同回了內室。
屏退了內室中照應着的侍女,屋內再無一人,懷抱孫昭的小喬才向大喬問道:「姊姊這兩年,日子過的如何?」
並沒有回答小喬,大喬只是輕輕嘆息了一聲,臉上流露出了一抹落寞。
&娘!」依偎在小喬懷中,看着大喬發出了一聲嘆息,小孫昭仰臉輕輕喚了小喬一聲。
低頭看了他一眼,小喬愛憐的撫摸着他的小腦袋,也是發出了輕聲的嘆息。
&日伯符兄長南征北討,方有了江東孫氏基業!」凝視着懷中的小孫昭,小喬輕聲說道:「不想如今吳侯竟是這般對待姊姊與昭兒!」
小喬發出嘆息,大喬並沒有吭聲。
孫權得了江東之主的地位,對他們母子二人很是忌憚,將他們安置於別院之中,連前去探訪的人,衛士也要再三盤查。
母子二人每月費用撥發的倒是不少,可衛士與照應二人的一眾僕役從中盤剝剋扣,到了他們手中,也是沒了多少。
地位低下的衛士和僕役,也是敢欺凌母子二人,孫權雖是曉得,卻並沒有做出任何回應。
起初衛士與僕役盤剝大喬母子,心內還是十分的忐忑,孫權並沒有加以責難,反倒是讓他們膽子越來越大。
日子不好過,年幼的孫昭,竟是多日沒有吃過肉食。
因此才會在酒宴上,見了肉食那般失態。
愛憐的摟着孫昭,小喬也是沒有吭聲,只是臉上流露出了一片落寞。
輕輕的嘆息了一聲,小喬只是撫摸着孫昭的頭髮,心內卻像是打翻了個五味瓶,酸甜苦辣匯聚於一處,十分不是滋味。
姐妹二人相向而坐,彼此都沉默着。
大喬雖然什麼也沒說,小喬卻是曉得,她的日子並不好過。
&人!」姐妹二人相對無語,門外傳來了一個婢女的聲音:「大都督請夫人前去,說是有要事與夫人商議!」
酒宴罷了,周瑜就帶着一眾親兵去了校場,沒想到這麼快他就派人請小喬前去,小喬和大喬都是有些納罕。
彼此看了一眼,大喬輕聲對小喬說道:「既是周郎相請,妹子應速往!」
&姊且寬坐,稍後我便來陪你母子!」放開摟在懷中的孫昭,小喬站起身,向大喬福了一福,轉身離開了房間。
看着小喬的背影,大喬心內是一陣悲愴。
以往孫權不許她與小喬相見,無非是對周瑜有所忌憚。
既是要他前來,孫權必定是對掌控周瑜有了把握。
即便是小喬心疼姐姐,周瑜心思縝密,也斷然不會做出悖逆孫權的事來。
離開房間,小喬在婢女的引領下,走過迴廊,朝着盡頭的一間房走去。
&都督,夫人來了!」到了房間門口,婢女朝着房門福了一福,向屋內稟報了一句。
婢女的話音剛落,屋內就傳來了周瑜的聲音:「請夫人入內說話!」
&婢女應了一聲,輕輕推開房門,這才側步站到一旁。
這間房,位於周瑜住處的角落,是平日裏周瑜研習兵法的所在,就連小喬也是從沒進過。
房門推開,小喬抬腳邁過門檻,進入屋內。
周瑜背朝着門口,雙手負於身後,仰臉望着屋內書架上的一排書,就好似那排書里有着什麼特別吸引他的東西。
&郎!」進入屋內,小喬向周瑜福了一福,輕輕的招呼了他一聲。
聽到小喬說話,周瑜轉過身,向她微微一笑問道:「與大夫人相談如何?」
&周郎話!」欠着身,小喬很是恭謹的對周瑜說道:「姊姊好似並無許多話與我說,我們姊妹二人,不過是坐在那裏相對無言罷了!」
&對無言……」雙手負於身後,再度轉過身,周瑜看着書架上的書,若有所思的說道:「大夫人怕是有許多話想對你說!」
垂手立於周瑜身後,小喬並沒有言語。周瑜卻是接着說道:「自打伯符離世,大夫人日子着實是一天比一天難過了!」
&郎……」這些話從周瑜口中說出,小喬輕輕的喚了他一聲,話到了嘴邊,卻又怎麼也說不出口。
&人可是要某將大夫人接到此處,從此由夫人照應?」小喬雖然沒有把話說出口,周瑜卻接過了她的話頭。
低垂着頭,小喬雖說沒有承認,卻也沒有否認。
大喬和孫昭來到此處,從母子二人的情狀,小喬便可看出,他們日子過的並不好。
雖說彼此嫁人之後,姐妹二人就極少相見,可血濃於水,她們終究是嫡親姐妹。
看着姐姐時日難熬,作為妹妹,小喬當然會覺着心痛。
她要對周瑜說的,正是周瑜已經說出口的。
低垂着頭,小喬緊緊的抿着嘴唇,並沒有給周瑜任何的回應。
沒有從小喬那裏得到回應,周瑜也沒回頭,卻是接着說道:「並非某不願遂了夫人心愿,只是如今吳侯乃是江東之主,某若如此,吳侯必定會以為某有不臣之心!」
小喬還是沒有回應。
她也曉得周瑜的難處。
當年孫策領軍返回江東,周瑜前去投效時,小喬尚未出嫁。
待到她嫁給周瑜,周瑜已經成了孫策的心腹。
為表與周瑜親近,孫策特意為周瑜向喬玄提親,將小喬許配給了他。
娶了小喬之後,生性風流的周瑜,竟是一改往日的風流倜儻,整日只與她這位夫人聚於一處。
對周瑜的痴情,小喬心內也是十分欣然。
身為女子,嫁了丈夫,無非是要多得到一些關愛。
周瑜給小喬的關愛,遠遠超過了她出嫁前的預期。
與周瑜成親,小喬還從未向他提過出格的要求。
這次有所表現,還是因大喬母子來到此處,從他們的境遇中,看出他們日子過的很是淒涼,出於血濃於水的情懷,才想到要請周瑜幫他們母子一把。
哪知周瑜早已看出了她心中所想,尚未等她開口便主動向她提起了此事,讓小喬一時之間,也不曉得該如何才好。
&喬!」小喬沒有言語,周瑜轉過身,輕輕喚了她一聲。
周瑜輕輕一喚,小喬抬起了頭,水汪汪的眼睛含情脈脈的凝望着他。
從小喬的眼神中,周瑜看出了一絲哀怨,也看出了一絲期待。
她並沒有放棄將大喬母子接到身邊的打算。
&是要將大夫人母子接至身旁,須知只可接來大夫人,吳侯對昭兒尚且有些忌憚!」走到小喬身前,周瑜的雙手搭在她的肩頭,腦袋抵在她的額頭上,柔聲對她說道:「以你之見,大夫人可會捨棄昭兒,只圖自家過的逍遙?」
周瑜這麼一問,小喬愣了一下。
她只想到要將大喬母子接到這裏,卻沒想過,孫權真正忌憚的,並不是曾作為孫策夫人的大喬,而是孫策的血脈孫昭。
將大喬留在此處,孫昭卻必然要返回江東,沒有了大喬照應,孫昭能不能活到成年,還是未知之數。
想到這一層,小喬徹底的沉默了。
她也曉得,憑着周瑜,恐怕是不可能將大喬留下照應,若是要連孫昭一同留下,孫權心內會做和念想,即便不用腦袋,也能想的明白。
小喬還是沒有言語,周瑜輕輕的拍了拍她的香肩,柔聲對她說道:「你且去陪陪大夫人,不過只有十數日相聚,理當珍惜才是!」
&曉得已是沒了指望,小喬輕輕應了一聲,對周瑜說道:「奴家不耽擱夫君要務,先行退下,陪姊姊去了!」
&吧!」扶着小喬,一直將她送到門口,目送着她離去的背影,周瑜才折返回屋內。
離開房間,小喬心內就像是壓了一塊大石頭般,怎的都覺着不是滋味。
周瑜若是強行要將大喬和孫昭留在此處,也不是不可,但是那樣一來,孫權與周瑜之間便會產生芥蒂。
假若孫權召周瑜前去面見,周瑜去了,恐會遭到戕害,不去,定會引來孫權討伐。
心內很是糾葛,一路走着,小喬的眼圈竟是有些紅了。
小喬面容極美,眼圈泛起薄薄的紅暈,竟是讓她又多了幾分與平日不同的風韻。
帶着兩名隨身婢女,一路回到大喬所在的房間,小喬剛進入屋內,便發覺大喬已經不在房中。
&夫人呢?」沒有見到大喬,小喬眉頭微微一蹙,向守在屋內的婢女問了一句。
&夫人話!」欠身向小喬福了一福,婢女應道:「大夫人覺着屋內憋悶,帶同公子出去了!」
聽說大喬出去了,小喬一愣。
她與周瑜的住處外面不遠就是軍營,軍營中雖說儘是周瑜麾下將士,卻也都是些男人,大喬一個女子,帶同孩兒走在軍營內,也是極不便利。
回頭朝外面望了過去,看着離住處並不算很遠的軍營,小喬幽幽的嘆息了一聲,向一名婢女吩咐道:「前去找尋大夫人,若是她要走走,便請她沿着河岸邊走走罷了,至於軍營,還是莫要進去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