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誰?這是什麼地方?」
江不語有些搞不清狀況,他可不記得自己有長成這樣的老朋友。
「我是誰?」老道笑着搖了搖頭,緊接着又開口說道:「這裏是終南山重陽宮。」
「我為什麼會在這裏?」
「因為她。」
老道指了指江不語的身後,江不語狐疑的扭過頭來,就看見一個一身紅衣,看不清相貌的女子站在自己身後,不過那隻垂下的潔白玉手卻尤為熟悉。
「她是誰?」
「她?」
「你自己問問不就知道了?」
說罷,老道朝着這女子一揮衣袖,下一刻一聲冷哼入耳,那原本靜立不動的女子這時卻是動了起來,面容也清晰了起來,五官精緻卻沒有任何表情,一頭烏髮上綻放着一朵燦爛的桃花,身上散發着凜冽的寒氣,江不語只覺得自己似乎看見了一塊兒萬年不化的寒冰。
「真是可笑,你關了我八百年,卻連我是誰都記不起來了……」
說罷女子面色一冷,一隻纖纖玉手又朝着江不語脖頸掐來,只是手到了江不語面前,卻似乎受了什麼阻礙,再難以前進分毫。
「老東西,你說不插手的!」
「我只是想告訴你,他關了你八百年,只是如今你若殺了他,這世上怕是再也沒有人可以放你出來了。孰輕孰重,你自己抉擇。」老道衝着女子說道,緊接着閉上眼睛不再言語,女子的身體似乎也少了束縛,只是那一隻玉手卻始終不前,許久之後終於有些不甘心的把手收了回去。
「我告訴你,你最好趕緊恢復實力放我出來,否則我會叫你求死都不能。」
女子衝着有些愣神的江不語說道,下一刻轉過身去,步伐優雅,很快消失在了這大殿的黑暗之中,江不語也回過神來,有些疑惑的看了看自己的身後,只有約摸一丈的距離,那女子卻似乎走了很久腳步聲才漸漸消失不見。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江不語看着面前的老道,皺了皺眉,這一切實在太過匪夷所思。
老道不語,而是舉起手來,伸出一根手指向上,指了指天,下一刻江不語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老道的身影、背後坍塌的雕像、整個天地都扭曲了起來,只有老道越來越細弱的聲音仍舊落入了自己耳中:「我在重陽宮中等你。」
江不語凝神望了望終南山巔,他可不覺得如此真實的一切會是一個夢,今天便是重陽宮重新開啟的日子,小石村中已是人頭攢動,所有人都在等待,卻沒有一個人知道它會如何開啟。
人雖然多,但也隱隱分成了數波,第一波為首的是一個身穿杏黃色法衣,兩縷長須的馬臉道士,手上持着一柄白色浮塵,目里精光閃爍。
第二波站在最前面的一共有四人,三男一女,戴着面紗,看不清相貌,身上隱隱有黑氣流轉。
第三波的首領,對於江不語來說可以說是熟人了,正是之前自己家中的那桌客人,江不語一眼望去,一陣驚疑,完全沒有料到這些人竟然會有這樣的背景。
第四波只有寥寥數人,卻擁有着最大的一片地方,之前還有人想要理論,卻被那靠在樹上的男子毫不猶豫的斬掉了一隻手,之後便沒有人再自討沒趣,而其他幾波人的首領也似乎十分忌憚這些人。
最後一波零零散散,卻是人數最多的,江不語也在這群人之中,而隊伍最前邊的是一個女人,輕紗罩面,身材婀娜,手上拿着一根軟鞭。
江不語明白,這些只是明面上的人數,暗地裏還不知道隱藏着多少,比如說那位神秘至極的前輩,此刻便肯定不在這些人當中,他雖然並未見過,但是以那位的性格,怎麼會屈居人後?
眾人等在這裏,很快半日便過了,仍舊沒有什麼變化,人群中已經有了許多細碎的交流,只有那為首的數人,神態坦然,似乎仍舊沒有半分急色。
「聒噪!」
那馬臉道士輕輕一揮浮塵,下一刻那些竊竊私語的人都似被扇了一個耳光,頃刻間便安靜了下來。
「你們覺得那位放出的消息,會是假的嗎?」
馬臉道士接着說道,這一次再沒有任何人說話,即使是那為首的幾人,也轉過頭去,深深地看了一眼馬臉道士。
「快看!」
正在這時不知道誰喊了一句,一瞬間所有人都抬起頭來,江不語也順着這些人的目光望去,只見不遠的地方驀然升起了一道清光,直直射向終南山的方向,江不語看着這清光升起的地方,腦海中卻充滿了疑惑,這不正是自家田裏牧童雕像的方向嗎?
「上清玄光!這是祖師的神通……」
江不語順着聲音看去,發現說話的正是之前那些上清宮的牛鼻子老道之一,只是此時只剩他一人,其他的幾位老道卻是沒有在他旁邊,他的表情也變化的十分快,由自豪很快變為了黯然,嘴中也喃喃自語不知在說着什麼。
「那是什麼?」
旁邊的人小聲嘀咕了一句江不語聞之又抬起頭來,只見清光中有一團巨大的影子,所有人都看不出端倪,只有他的清清楚楚,心神也震驚到了極點,那不正是自家的那座青牛牧童雕像嗎?只是此時那牧童座於青牛之上,正笑吟吟看着自己,江不語見此一陣汗顏,畢竟之前才狠狠敲詐了人家徒子徒孫一番,於是也衝着牧童赧然一笑,牧童見此卻似乎十分開心,隨之仰首大笑了起來,下一刻又拿出一根長笛放在唇邊,輕輕一吹,江不語只覺得仙音入耳,再看周圍之人,卻仍舊是一臉茫然的看着清光,仿佛這牧童,這笛音,只有自己能看到聽到。
笛聲剛響,牧童坐下的青牛私有所感,也低哞一聲,下一刻四足踏雲,朝着終南山巔而去,行之所過積雪頃刻融化,連雲彩都要讓路,七彩之光從九重天起,也落於這青牛足下,仿佛這一牛一人就是這天地間至高的存在。
「怎麼會,不可能……」
「這是……」
「接引神光!」
還在迷茫的數人似乎認出了這七彩光芒的來歷,滿臉都是震驚之色,只是他們始終也不明白這接引神光到底是在接引誰呢?
牧童很快到了終南山之巔,七彩光芒和清光也一齊消散,遠遠看去似乎終南山的積雪少了許多,更重要的是,山脈之中忽然出現了一條階梯,一條直接通往山巔的階梯,而山巔上,目力極好之人,透過雲霞似乎能看見那隱現的宮殿。
所有人看見這條階梯都仿佛瘋了一般,不管不顧的向前擠着,因為他們知道這山巔之上有什麼東西在等着他們,只是他們似乎並沒有看見,那為首的幾人都是眉頭緊皺,如臨大敵的看着這條階梯。
江不語也仍舊站在原地,看着階梯上的眾人,心裏不敢有絲毫怠慢,因為他就這樣看着一個一個的人踏上階梯,然後又一個一個消失,後邊之人卻仍舊前赴後繼,好像並沒有發現這些異常。
過了許久,似乎終於有人察覺到了不對勁,只是這時消失的人也已經佔到了總人數的三分之二。
「大家別上了,這階梯有古怪!」
一名中年男子喊道,餘下還有想踏足的人也趕緊止住了腳步,其實並不是他們想上,而是這階梯仿佛有一種魔力,讓他們難以升起半分抗拒,因為他們看見的這階梯便是七彩鋪成,如那接引神光一摸一樣,而此時再看,卻不知為何好像現出了原形,像極了一條張着口的醜陋巨蛇。
這一下大家卻都是犯了難,沒有人再願意登上這階梯,都是你看看我,我推推你,江不語也東瞧瞧西看看,看着身邊的這些人只覺得好笑,只是還沒有等他笑出聲來,忽然一個冰冷的聲音就在他的心底響起:「你,上去。」
江不語哪裏還認不出,這聲音分明就是之前在重陽宮中說自己關了她八百年的女子的。
「你在哪裏?」
江不語撓了撓頭問道,這神出鬼沒的確實讓他嚇了一跳。
「上去!」
女子並沒有回答,而是加重了語氣又重複了一遍。
「不好吧……」
江不語話才出口,忽然只覺得心臟一緊,仿似被一隻手抓住,而那聲音仍舊冷冷說道:「上去!」
江不語暗嘆一聲,嘴角浮起一抹苦笑,看來這是個並不想理自己的主,於是也不再說話,只能硬着頭皮,一步一步的朝着階梯走去,周圍之人看見他,也是議論紛紛。
「咦,又有人要上去了!」
「這是誰?怎麼面生得很,好像在玄學界沒有見過啊!」
「年輕人,心高氣傲,不自量力啊!」
「這人不是前幾天讓上清宮那群道長吃了鱉的那位嗎?」
「好像真的是他!」
「我估計他又在扮豬吃老虎了!」
「哼!」
眾人的議論隨着一聲冷哼結束,江不語朝着那聲音看去,發現正是之前那上清宮的老道,看着自己的目光就好像在看一個死人。
江不語很快走到階梯之前,看着這滿是青苔的石階,長吸一口氣,然後也不再猶豫,一腳踏了上去,橫豎是個死,還不如痛快一些,只是令他十分意外的是,自己的確是踏踏實實的踏在了階梯之上,並且這階梯已經不是原來鏽滿青苔的樣子,而是變成了七彩。
「怎麼會這樣?」
江不語心裏疑惑,只是還未等他多想,終南山巔,那久久無人的大鐘旁邊,只有一頭孤零零的青牛,牧童不知去了哪裏,這一刻青牛也仿佛感受到了什麼,眼神中一抹人性化的決然,隨之一頭朝着古鐘撞去,牛角斷裂,古鐘也頃刻間化為碎片,而所有人的耳中,都響起了悠揚的鐘聲,只是這鐘聲卻帶着不盡的悲涼,而後所有人都抬起頭來,震驚的看着正在攀爬的江不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