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城九月劍歌 第13章 引無數英雄競折腰(一)

    「幸好大小姐平時種的安魂草還剩下兩棵，如今全給她吃下了，應該會恢復得很快！」葉雲看了看對方的神色，如實的稟告。

    然而雖然聽得對方如此說，珞璃的臉上卻並不樂觀，仍然微皺着眉頭，走上前去，小心地查看對方的傷勢。

    軟榻上，藍袍的女子安靜地睡着，臉上仍然保留着睡去前的那一抺笑意。珞璃見自己的妹妹呼吸勻暢，臉上也恢復了紅暈，終於放下心來，然後微微嘆了口氣。「真是不懂這個傢伙啊！」

    身後的大護法葉雲看到對方的表情，卻是輕輕一笑，問自己的同門師兄，「族長真的不懂自己的妹妹麼？」

    「難道雲師弟懂？」珞璃轉過身來，倒是饒有興趣。

    「任性、要強、無理取鬧，所有平常人家的大小姐有的壞毛病她都有了。」葉雲半笑半語，直接說出了女子所有的缺點，然後繼續道：「而優點嘛，請恕屬下無能，至今還沒有發現大小姐身上有什麼優點！」

    「呃……」沒想到對方會當着自己的面如此惡言中傷他的妹妹，珞璃頓時一陣無語，卻也沒有生氣。「呵呵……你小子倒是嘴巴不留情啊！」

    葉雲恭敬地低首，然而繼續嘴角含笑，「倒也不全是這樣，屬下還說漏了最重要的一點。」

    「是什麼？」珞璃有些好奇地問。

    「因為從小就沒了娘，如今老族長也已經死了，大小姐或許因此過於依戀她的哥哥了。」葉雲望向對面的白袍男子，繼續道：「她既不喜歡被別人看不起，因此她一直都想努力地證明她自己很強，但又害怕失去她的哥哥，因為離開了她的哥哥，她找不到一絲的安全感。」青衣的男子平靜地述說，似乎對對方的妹妹了解得非常透徹。

    「說到底她就是一個還沒長大的孩子啊……」珞璃微微苦笑，轉頭看向榻上熟睡的女子，輕嘆。「真不知道要何時她才能真的長大起來。」

    「要等。」青衣的男子低首，淡淡開口。

    「等什麼？」珞璃不解，問對方。

    「等一個人。」葉雲護法收斂了臉上的表情，同樣看向榻上的女子，「等一個能讓大小姐成長起來的人！」

    「…………」

    「報告族長，剛剛抓到了一個私闖山寨的小子！」誰知就在屋內的兩人談話之間，族裏一個負責日常巡邏的守衛闖了進來，單膝跪於地上，大聲地報告。

    門外突然一片吵鬧之聲，像是一群族人在一塊起鬨，其中還有一個少年的聲音喊得特別響亮：「放開我，你們快放開我！我要見你們的族長……我不是什麼奸細。」

    屋內的兩個男子相互對視了一眼，其中葉雲藏在袖中的手在迅速的掐算，然後朝着白袍男子點頭一笑。

    珞璃道：「將那個少年帶進來！」

    「你們放開我，我不是什麼奸細，我要見你們的族長……」少年被族裏的兩個守衛押進了房間，拼命地想掙開對方，嘴裏總是重複着那兩句。

    見對方喊得厲害，珞璃擔心會吵到了此時正在榻上休息的妹妹，不禁微皺起眉頭道：「你們先放開他。」

    「這個孩子居然敢隻身闖入我們寨子，一定是其它山寨里派來擾亂我們的奸細，我們一定要殺死他！」人群中有一個族人明顯上了年紀，嘶啞着聲音向族長建議，神情嚴肅。

    那個少年聽得對方說，驀地心下一驚，攥緊拳頭的手心裏頓時冒起了冷汗。

    ——來之前那個人還叫自己來投奔這裏，沒想到還沒等他弄清楚這裏的狀況就要送了性命嗎？

    然而珞璃卻沒有理會屬下的進言，只是仔細地打量着眼前的少年，許久沒有說話。

    「我看這個少年並不像是奸細啊！」旁邊站立的大護法看了一眼那個少年，然後淡淡開口，「看他這張臉就知道是因為常年居住北方受風沙吹打的結果，哪裏會是那兩個山寨派來的奸細。」

    「對！我從小生活在大漠，根本就不是你們所說的奸細！」那個少年見有人替他說情，連忙插嘴反駁。

    「但即使這樣，我們也不能放過他，他是從外面來的不祥之人，會給我們的族人帶人災難的。」那個老者從人群中站了出來，用手中的木杖指着庭中的那個少年，大聲猶如咒罵。「要把他交給大法師，由大法師主持儀式燒死他！」

    「對！燒死他……燒死他……」顯然那位老者在族裏有一定的號召力，聽得他一開口，所有在場的族人都跟着咐喝起來。

    葉雲在一旁看着，冷冷地盯着那個帶頭起鬨的人，瞳孔陡然收縮。

    ——他記得這張臉，因為當年就是那個擁有這張臉的人要將他置於死地的！

    這個人叫做烏端。

    真是可惡，這些食古不化整天只知道危言聳聽的老傢伙怎麼就沒有死絕？如今居然還想蠱惑這麼多無知的族人！

    葉雲的心底突然怒意十足，他早就看不慣那個老傢伙了。

    「那是否要連我也一起燒死呢？你們不記得當年我也是被你們從外面抓來的嗎？」葉雲冷哼一聲，橫眼掃視着庭內的這群情緒高漲的族人，眼神里閃過一絲殺氣。

    他記得也是這些人，同樣的情景，幾乎與當年一模一樣，唯一不同的是，那時候站在那個下面等待被拉去燒死的不是這個少年，而是他自己。

    那一次若不是當時有個叫珞璃的男孩向他的父親求情，只怕他早就被這群傢伙活活燒死了，怎麼還會坐到如今大護法的位置？

    然而烏端在看到大護法充滿殺氣的眼神後，卻沒有絲毫的恐懼，反而更加大膽起來，眼神變得惡毒。「當年就是因為老族長不聽我們的勸告，執意要留下你和那個妖女，現在災難終於降臨了，連老族長都被那個妖女給害死了！」

    葉雲還未聽得一半，突然瞬間欺近烏端面前，出手便掐住對方的脖子，眉宇間殺氣十足，「再敢對我娘出言不敬，小心你這把骨頭就要交待在這裏！」

    老人枯糙的臉上本就沒有多少血色，現在突然被對方掐住了脖子，更加變得蒼白可怕起來，然而他的眼睛卻仍然死死的盯着青衣的男子，嘴角冷笑。「除了……除了族長，沒有人，咳咳……沒有人可以殺我！」老者的聲音變得斷斷續續，張嘴大口地喘息。

    葉雲同樣冷笑一聲，眼神雪亮，然後一字一字地開口：「那——你——就——去——死——吧！」

    他大喝一聲，伸出另一支手抓住烏端的頭頂，看樣子是要將對方的頭顱生生從他的脖子上扭下來。

    「雲師弟，住手！」突然，有另一隻手探出，快如閃電，死死地握住了男子伸出去的手。珞璃及時趕到，讓一樁血案不至於發生。

    感覺掌心的那隻手在由於極度的憤怒而變得微的顫抖，珞璃心下擔憂，對上大護法充滿殺氣的眼神，許久開口：「不要和這些老古董一般見識。」

    果然，族長的話在男子這裏還是有幾分份量，葉云云輕哼一聲，收斂了殺氣，狠狠地將那個老者甩出。

    烏端被對方甩得踉蹌着後退，險些撞到了那個被抓來的少年。少年看那個老人驀地回過頭來，用惡毒的眼神盯着他，面目猙獰。

    少年被嚇得呆住，發現對方的頸部剛剛被青衣男子掐住的地方赫然現出五個血印！

    「好了，快帶長老回去療傷。」珞璃有些微的煩意，顯然不願再多說什麼。

    珞璃轉身，朝那個少年走來，面容卻轉為微笑。「怎麼樣？沒嚇到你吧？」

    少年看了看來人，卻皺起了眉頭，眼神里充滿了戒備，「你是誰？」

    「我啊？呵呵……我就是你要找的人，這裏的族長！」珞璃說話間依舊略帶笑容，回答了少年的提問。「那麼，你能告訴我你是誰嗎？又為何會來這裏？」

    「我叫平吉，是穆蘭哥哥叫我來這裏的。」

    「穆蘭梟？」珞璃和葉雲同時驚住，相互對視了一眼。兩人剛剛還在擔心帝都那邊的情況，不想這麼快就有了他的消息了。

    「你們是怎麼認識的？穆蘭梟現在怎麼樣了？」珞璃顯得微的急切，追問那個少年。

    「穆蘭哥哥和另外兩個人來我們客棧投宿，半夜我們老闆想打劫穆蘭哥哥，被他發現了，後來穆蘭哥哥就把他們給殺了，只留下我一個人。穆蘭哥哥說他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就叫我來了這裏。」那個叫平吉的少年說話爽朗乾脆，將那邊發生的一切如實的告訴了對方。

    珞璃一邊聽着，一邊不動聲色地觀察着少年說話時的每一個表情變化。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少年說話時的臉部一直是平靜的，讓閱人無數的他看不出有任何破綻。

    「你沒有父母兄弟嗎？為什麼不回家去？」作為一族之長，珞璃不得不小心謹慎，將對方的底細仔細盤問清楚。

    「我沒有兄弟，我的父母也在五年前就死了，就是被客棧的老闆殺死的。」少年一直平靜的臉上突然變得兇猛可怕起來，攥緊了自己的拳頭。

    「哦？」珞璃有微的詫異，終於從這個少年口中聽到了重點。「那裏的老闆殺了你的父母你還去那個客棧幹活？是想找機會報仇嗎？」他笑聲中帶着冷意，用他那雙洞察一切的眼睛盯着眼前的少年道：「你們老闆這次被殺你也有份吧？」

    少年恨恨道：「他們殺了我的父母，本來就該死！」

    「呵呵……是這麼個理。」珞璃微微點頭，對少年的話表示贊同。「只是你來我們山寨準備幹嘛呢？」

    「我來跟你們闖蕩江湖。」少年的回答非常乾脆。

    「哦？」顯然少年的這個答案有點出乎珞璃的意料，他低頭看着那個少年，饒有興趣地道：「就像你以前看到的那樣？殺人或者被殺，整日活在無盡的恐懼與殺戮之中？」

    「壞人就應該被殺掉！」平吉冷冷地回答，黑白分明的眼睛裏看不到半絲情緒的波動。

    「哈哈……說得好！」珞璃突然大笑，聽少年說話的語氣，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一個久歷江湖的俠客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