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艾原本是受到馬超的囑託,要帶着趙昱過府慶祝的。可是趙昱拉住他說了一會兒話,一盆冷水就把鄧艾澆得拔涼拔涼的。
趙昱這是第一次跟鄧艾動怒,他萬萬沒有想到今天早朝馬超提出任命鄧艾擔任兵曹掾的提議是出自於鄧艾的腦袋瓜。
趙昱煩躁的在房間裏轉了幾個圈,鄧艾的目光一直沒有離開過趙昱,對於趙昱方才說的那些卻並沒有太往心裏去,他也沒認為自己的選擇有什麼不妥的地方。
趙昱終於站住了腳步,呼了一口大氣,望着鄧艾問道:「土載,你既然給馬超出了這個主意,你當然知道這意味着什麼了。」
鄧艾點了點頭:「張衛此時已經名存實亡,我看好護國將軍。」
鄧艾給馬超獻的這一策不可謂不高明,雖說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兵曹掾的任命,卻可以試探出各方的反應,而且也正戳中了馬超的癢處。
至於鄧艾的個人得失那更是無足輕重的事情,他此策一出,無論是任命兵曹掾也好,還是任命參軍也罷,哪怕沒有得到任何的封賞,他依舊還是一個小小的軍侯,可是他在馬超心目中的地位只會提高到一個更高的高度,等同於是他對馬超的投名狀。
趙昱凝望了鄧艾片刻,在鄧艾的對面坐了下來:「土載,有一些話我不知道該不該對你說,朝廷之中的權力傾軋不是你想像的那麼簡單,陷入其中很有可能屍骨無存,而且現在漢寧的政局如此混亂,實在不是你我應該攪進去的亂局,我認為,與其在權謀中謀取進身之階,不如你我兄弟馳騁疆場建功立業,到那時無論是誰得了勢,你我兄弟依舊會是中流砥柱。」
鄧艾知道趙昱說的在理,他凝神想了片刻,輕輕的點了點頭:「我知道三哥是為我好,不過護國將軍現在視我為心腹,我想,只要我能夠擁壘他更進一步,這豈不更是一條捷徑?」
「成功沒有捷徑」,趙昱毫不客氣的打斷了鄧艾,沉思了一下開口說道:「四弟,看來玉帶詔的事情你應該是不清楚吧?」
鄧艾茫然的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畢竟他久居深山,出山之後也聽說過一點有關玉帶詔的事情,不過卻不甚了了,他不明白此時趙昱為何要跟他說起玉帶詔的事情,那似乎已經是十幾年前的事情了。
趙昱站起身走到門口,推開房門向外看了看,然後緊閉房門走了回來,依舊坐在鄧艾的對面。
鄧艾見到趙昱如此慎重,也不由得跟着緊張了起來。
如果對面坐着的人不是鄧艾,恐怕有些話趙昱就算是爛在自己的肚子裏也是絕對不會言之於口的。他知道鄧艾的潛力不可限量,此時點撥一下鄧艾,也是為了避免鄧艾年輕氣盛誤入歧途,不過他卻也知道,只要自己這番話講出口,那自己的迴旋餘地可就不大了。
趙昱沉思了一下,壓低了聲音慎重的說道:「四弟,如果不是你,這個話我是絕對不會說出口的。」
鄧艾雖然不知道趙昱要說些什麼,不過也慎重的點了點頭:「三哥放心,話出你口入我耳,絕不會有第三人知道。」
趙昱點了點頭,低聲說道:「當年接受玉帶詔準備推翻曹操的人有董承、種輯、吳子蘭、王子服、馬騰、劉備等人,這些人都是什麼結果我想你也應該有所耳聞,這些人除了劉備狡詐,僥倖逃脫以外,其他的人均被曹操族滅。」
趙昱看到鄧艾輕輕點了點頭,知道他也聽聞過這些,他點了點頭,接着輕聲說道:「當時馬騰一家老少均在鄴城任職,而曹操也並沒有掌握馬騰參與玉帶詔有關的證據,可是這時馬超卻在西涼起兵反曹,揚言要救出父親,你想想會有什麼結果?」
鄧艾眼角抽搐了兩下,眉頭一挑低聲說道:「名為救父,實為弒父。馬騰一家危矣。」
趙昱輕輕的點了點頭:「馬騰上下三代數十口人被曹操族滅,西涼馬家僅剩了馬超一個人。」
鄧艾吸了一口冷氣,連後背也是涼颼颼的,驚出了一身冷汗。
鄧艾雖然聽說過玉帶詔的事情,但是卻對這些細節並不了解,更是不知道馬超的為人如何。
馬超對自己的父母兄弟都如此無情,那他這個所謂的心腹在馬超的眼中豈不是連個屁都不如?
看到鄧艾的表情,趙昱知道他已經明白自己想要說什麼了,他站起身拍了拍鄧艾的肩膀:「四弟,好自為之。我還是那句話,與其尋找捷徑,不如踏踏實實的多立一些戰功。這樣就算萬一哪天變天了,你我兄弟依舊可以走遍天下。是金子到哪兒都會發光,真正的人才無論何時都不會被埋沒。」
鄧艾起身長長一揖:「三哥,愚弟受教了。」
趙昱呵呵一笑,伸手拍了拍鄧艾的肩膀:「四弟,自家兄弟何須說這些。」
鄧艾嘿嘿一笑,趁勢一把拉住了趙昱的胳膊,裝出一臉的哭相說道:「三哥,那小弟現在該怎麼辦?主公可是御口親封我為馬超的參軍。」
現在鄧艾對馬超的稱呼也已經是直呼其名,可見馬超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已經是直線下降。
趙昱伸手在鄧艾的頭上彈了一個暴栗:「如果你連這點事情都解決不了,那你就不是鄧艾了。懶得理你,自己想辦法去。」
鄧艾嘿嘿的笑了起來:「那我先盤桓幾天,等回頭讓二哥在南軍鎮搞出點動靜來,那樣我就可以名正言順的跑回南軍鎮給二哥當別部司馬去了。」
趙昱呵呵一笑,鄧艾這個主意跟他不謀而合,讓羅歡在南軍鎮與毗鄰的曹軍製造點摩擦出來那還不是易如反掌的事情,不過鄧艾這麼快就想出了這個計謀確實是讓他有些意外,暗嘆果然不愧是後世揚名的一代名將,這腦袋瓜轉的就是快。
鄧艾放開了趙昱,笑着問道:「三哥,那馬超那兒你還去麼?他可是讓我專程在這兒等你過府赴宴的。」
「去,為什麼不去。」趙昱笑道。他早就已經拿定了主意,與馬超張衛甚至包括張魯之間都會保持一個適當的距離,不依附任何一方,但是也不會得罪他們任何一方,做一個真正憑自己本事而立足的人,而不是牆頭草。
趙昱和鄧艾兩個人還沒走出客棧,就見一人迎了上來,見到那人,趙昱衝着鄧艾一撇嘴:「得,你回去跟馬超說一聲,我恐怕今天是去不了了。」
那人已經笑着衝着趙昱拱起了手:「破虜將軍,卑職奉皇上的口諭,召你進宮覲見。」
鄧艾也認識這人,正是張魯身邊的貼身近衛之一。
趙昱笑着沖那人點了點頭,伸手拍了鄧艾一下,率先向店外走去。
鄧艾苦笑着看着趙昱的背影,感覺到自己與趙昱之間的距離正在逐漸的拉大,這種距離不是感情上的,當然更不是因為趙昱現在的官職已經遠遠超過了他,這種距離感連鄧艾也說不清楚到底出自於哪裏,在他的意識中,甚至覺得自己根本與趙昱就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其實鄧艾哪裏知道,他真的與趙昱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兩個人之間的代溝跨越了將近兩千年,這兩千年的思想界溝豈能是一朝一夕就能夠填平的。
目送趙昱跟那位中?南?海保鏢的背影消失在了街角,鄧艾也跨上了戰馬,他還要去回復馬超。
現在,馬超在他心中的地位似乎也沒有那麼重要了,一個連自己的父母手足都可以輕易拋棄的人,根本就不值得他去追隨,跟在他屁股後面搖旗吶喊,如果是一帆風順自然是皆大歡喜,可是萬一遇到一點波折的時候,自己也絕對會成為他手中的一顆棄卒,像馬超那種心性的人,絕對不會因為其他一些因素而影響到自己的利益。說起來,馬超也和那位魏國的開國皇帝曹操是同一類人,寧可我負天下人,絕不讓天下人負我。
鄧艾嘆息一聲,如果自己這個三哥要是有逐鹿天下的野心,那他倒是一個絕對可以追隨的人,可惜,三哥似乎並沒有那個雄心壯志,他似乎更懂得明哲保身之道,可是,三哥胸中又怎麼會有那麼多的治國綱領呢?
三哥,你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