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武當接連發生變故。原定為掌門繼承人的葉松波勾結魔教,被逐出師門,四人師父楓亭道長氣急之下,驟然離世。武當頓時陷入群龍無首的狀態,喪事辦完後,項、溫、卓三位大弟子商量繼任掌門事宜,卻誰也不服誰,就此大打出手,一爭就是半年之久,將整個武當山搞得烏煙瘴氣。
那時,武林各派試圖居中調停,卻無一奏效。最後鬧劇停止也十分戲劇。適逢八年一屆的靈雀大會,三人從武當山打到了翠微山,卻在比武台上遇到了當時尚未揚名的裴玉春。
那一屆靈雀大會,至今被視作傳奇,劍聖、拳仙、雷神、酒鬼四大高手橫空出世。劍聖裴玉春那時不過三十出頭,本是項天寒等人的晚輩,聽說武當掌門屍骨未寒,三人卻為了爭奪掌門之位同門相殘,對他們三個極是不屑。比武時,裴玉春故意刁難,對三人百般戲弄,明明一招就能取勝,偏偏打了上百招就是不肯贏,最後逼得三人在滿江湖的豪傑面前低頭認輸。
相比於十年後,項天寒敗在裴玉春第三子的「小劍聖」裴鳳霖手上,這件事更被武當派視為奇恥大辱。經此一役,武當聲名大敗,三人哪還有什麼臉面爭奪掌門之位,項天寒作為師兄得以繼任,溫、卓二人就此退隱江湖,從此再未出過武當山一步。
而經過這番鬧劇後,師兄弟三人便定下鐵則:八卦掌只傳掌門,就是為了防止師兄弟武藝相當,為了掌門之位大打出手。誰知道過了三十年,當年舊事再次上演,甚至比當時更加嚴重。
想起陳年舊事,如今已白髮斑斑的溫、卓二人面色恓惶。
溫風吟道:「朱清能力有限,這是實情。可是再怎麼,你也不該把他……」說着,沉沉地嘆了口氣,哪裏還有半點指責的意思。
「師父,弟子也是實在沒有辦法。若弟子不殺了他,朱清一直念着裴玉春對他的『一字之恩』,如今我搶了神劍山莊流落出來的孤鴻劍,他肯定也不會放過我的!」
「什麼『一字之恩』?」卓山野大喝。
杜陵冷笑,淡定道:「師父師叔可還記得,之前朱清的武藝本在弟子之下,可是掌門師伯過世後,師父師叔挑選繼任掌門,讓我和朱清比試,他的太極劍法卻精進了許多,所以才將我打敗!」
卓山野道:「是有這麼回事。當時,朱清對太極劍法試煉修改,一去之前綿柔有餘威力不足的弊病!師兄還稱讚過他,這與裴玉春有什麼關係?」
杜陵恨道:「師父師叔竟然不知?您二位細想,朱清在武當山幾十年,武藝一向平平,從未勝過弟子。那一次,怎麼突然武藝精進,還把太極劍法改進到師父們都稱讚的地步!」
「你是說……」
「只因他有一次下山,偶遇裴玉春,受了這位『劍聖』前輩的指點才……」
「混賬,混賬!」杜陵話音未落,卓山野便已大喝,「什麼劍聖,道貌岸然之徒,那奸賊與我武當派有不共戴天之仇,誰敢將他視為恩人!」
杜陵早已冷笑連連,卻道:「師叔說的是!」
說了這句話,卻半個字也不再多說,由着這個訊息在兩個老頭心中發酵。不多時,溫風吟冷道:「朱清有錯,卻罪不至死!你如今將他殺了,也是……」
「師兄此言差矣!」卓山野搶道,「那裴玉春在靈雀大會上,當着整個江湖的面戲耍我師兄弟三人,害我武當顏面掃地!後來,他又任由他的兒子戲耍掌門師兄,害師兄心中鬱結,沒多久便撒手人寰……如此深仇大恨,我武當上下自然與他勢不兩立。朱清身為掌門師兄首徒,怎能如此是非不分,實在該死,該死!」
卓山野一番義憤填膺的怒吼,倒叫溫風吟也沉默了下來。
好半天,溫風吟道:「事已至此,多說也是無益。只是……英雄大會在即,如此醜事,該怎麼向各派好漢交代?」
聽到溫風吟終於鬆口,杜陵心中的一根弦終於鬆了下來,當下不以為然道:「師父師叔放心,弟子既然走這步險棋,自然有辦法應對。只是……」
「你想說什麼?」
「師父師叔恕罪,您二位多年未出武當,早已從高手殿上除名,朱清雖然不濟,卻也是武當上下唯一還身居高手殿之人。如今他過世,武當一派聲名下滑,當務之急,還是求師父師叔成全,讓弟子頂上才行!」
一聽這話,溫、卓二人的臉色才嚴肅起來。
「所以,你的意思是……要我們傳你八卦掌?」
「是!」
二人面面相覷,臉色複雜。好半天,卓山野才道:「師兄,我瞧杜陵為了咱們武當派的威名也是殫精竭慮,如今朱清已死,自該另立掌門,杜陵的資質本就在朱清之上,我看再合適不過。」
溫風吟沒有說話。
卓山野又道:「既然立他為掌門,八卦掌自然也該傳他。咱們師兄弟如今已是行將就木,難不成還要把這門絕技帶到土裏去嗎?杜陵有心,自然該叫他將武當派發揚光大,以雪當年之恥!」
杜陵在下面聽着這一番話,心中早已激盪。那溫風吟卻久久沒有開口,杜陵猶疑之際,他卻突然將孤鴻劍往地上一擲,劍尖竟刺破石地立住。
「朱清死了,除了你也沒有其他合適的掌門人選,這新掌門立或者不立,都沒有什麼區別。當務之急,還是要處置好英雄大會的一切事宜。若能成功對付過去,不讓各路英雄好漢起疑,那麼你也算當得起掌門一位。屆時,再傳你八卦掌也不遲!」
溫風吟的話說到最後,杜陵心中已是陰冷,卻不敢多言。那卓山野性情急躁,又要為杜陵說情,話還沒開口卻被溫風吟擋了回去。
杜陵靜默半晌,終於磕下一個頭:「弟子知道了,定不會叫師父師叔失望!」
杜陵說完,拾起孤鴻劍告退出去,溫、卓二人對着恢復空空如也的石室,心中卻久久不能平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