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蒙面大漢帶着二人一路飛行,不一會兒已到了鄂州城外,仍是馬不停蹄。小春嚇得渾身發抖,當下滿嘴胡言亂語,咒罵不休,想逼這大漢放過他二人。程棠這時開了竅,也滿嘴諷刺挖苦,說這人必定是個滿臉麻子的醜八怪,所以才不敢露出真面目。
小春笑道:「何止是滿臉麻子,我看吶,肯定還是大齙牙、翻鼻孔,沒準嘴巴下面還有一顆媒婆痣呢!」
「對對對,你這麼說就說得過去了。難怪他遮着臉,我要是長成這副模樣,只怕早就一脖子吊死了,自己丑點也就算了,就怕要嚇着別人!」
二人一唱一和,早已把這蒙面大漢貶損得體無完膚,可他卻絲毫不為所動,好像什麼都聽不到一般。二人見此計不成,又掙脫不開,當下也無可奈何,悶悶地閉了嘴。
就這麼飛了一日,天黑時,三人已到了一處荒山之中,也不知是何地界。那大漢仍蒙着面,將他二人點了穴丟在地上,便自行離去找吃食。這一夜天空沒有月色,山中一片闃靜,遠處隱隱傳來幾聲狼嚎。二人心中都害怕得緊,倒在地上一動也不能動,之前縱使再怎麼嫌棄,眼下在這荒山之中,千般嫌惡也不復存在了。
程棠小聲道:「你說,那人要把我們抓到哪裏去?」她說這話的時候,遠處的狼嚎又響了起來,嚇得她渾身一震。程棠雖是武林中人,到底是從小被父母呵護長大,何曾經歷過這種場面,早已嚇得面無血色,只是在暗夜之中瞧不出來而已。
小春倒是膽大,此刻卻也十分疑惑,摸不清楚那蒙面大漢的目的。
他初入江湖,誰也沒有得罪過,按理說不應該有仇家。那人費這麼大的功夫將他擄到這裏,必不是隨意而為,心中百思不得其解。想起今日早上的事,小春忽然靈光一閃,便道:「抓到哪裏去我不知道,但是為什麼抓我們,我倒是清清楚楚!」
程棠頗為疑惑:「你知道?」
小春認真道:「之前在大街上,我們倆又打又鬧,好半天也沒人搭理。可你一說自己是什麼點蒼派掌門的女兒,這黑衣人就出現了。不用說,這人肯定跟你爹是仇家,現在是綁架你向你爹要贖金呢!」
程棠正是心裏沒底,聽小春這麼一說,也覺得相當有理,當下十分懊悔自己不該在大庭廣眾之下暴露身份。可是再看小春,程棠又疑惑起來:「不對不對,要說只抓了我一個,還有可能跟我爹有關係,可是這壞蛋連你一起抓了,那就說不過去了!」
小春翻了個白眼,不耐煩道:「你傻呀!當時周圍的人都以為我是你相公,既然抓了你要挾你爹,乾脆一不做二不休,連我這個冒牌女婿一起抓走,贏面豈不是更大?」
程棠本來已經忘了此事,被小春驟然提起,頓時又是羞赧又是憤怒,罵道:「你個小雜種,要不是你在大街上胡言亂語,本姑娘怎會逼得說出身份,以證清白,結果被賊人發現。都怪你,都怪你!」
「喂,你沒搞錯吧?要不是你一路追殺我,我犯得着扯那麼一大堆有的沒的嗎?你以為我願意和你這個小浪貨有關係啊!」
「你……」程棠被氣得頭頂冒煙,咬牙道,「等我逃出去,一定讓我爹殺了你,把你剁成肉泥!」
小春冷笑道:「逃出去?大小姐,你現在是被綁架了,還指望能逃出去?真是不知死活!」
程棠登時氣餒下來,怔怔的半晌不語。想她堂堂點蒼派掌門的獨生女,自小被捧在手心裏長大,從沒有吃過半點苦,現在卻被人劫持丟在這荒山之中,腹中飢,口中渴,身邊還有一個處處與他作對的小賊,這般種種,怎麼不叫她傷心氣悶,當下禁忍不住,哭出聲來。
小春好不耐煩,待要說她,卻有些於心不忍,便安慰道:「你別哭啦。那蒙面人既然有所圖謀,就肯定不會害我們性命。咱們現在靜觀其變,等我一找到機會,一定救你脫險。」
程棠心裏一暖,雖不相信小春有這個能力,卻還是道:「你這小雜種,平時看起來嬉皮笑臉的,沒想到關鍵時候還挺有膽量,沒有嚇得尿褲子!」
小春笑道:「那是自然。」
正說着,那蒙面大漢不知帶了什麼回來,發出「咕咕」的聲響。二人連忙噤聲,不一會兒,大漢生了火,把抓回來的兩隻山雞拔了毛架在火上烤起來。小春餓了一天,被這美食一下子勾得口水泛濫,程棠也是如此。
不多時,雞肉的香味飄了出來,二人更是直咽口水。那大漢倒也沒打算虐待他們,解了穴便將熟食扔了過去,小春程棠早已忘了逃跑,狼吞虎咽起來。飽餐一頓,穴道又被點住,小春和程棠又累又困,也顧不上逞口舌之快,沉沉地睡了過去。
第二天一早,三人吃了些野果,那蒙面大漢又是一手一個,一路飛行。就這麼一連兩日趕路,這日夜間到了貴州境內。三人在一間破廟中歇腳,小春程棠吃了些乾糧,便昏昏沉沉地睡去。連續幾天趕路,二人心中雖然還是害怕,卻也坦然了許多,畢竟知道這蒙面人暫時不會把他們怎麼樣,吃睡倒也安穩。
第二天一早,小春和程棠一起醒來,本以為即刻又要趕路,那蒙面人卻忽然把他們的眼睛給蒙住了,出了破廟施展輕功,卻是左彎右饒,一會兒向東,一會兒向北,一會兒向南,一會兒向西,就這麼耗費了一炷香的時間,才朝一個方向飛去。
小春被轉得暈頭轉向,陡然間卻明白過來,蒙面大漢此舉分明是要叫他二人迷失方向。小春一路不以為意,此時卻驟然湧起一種不好的預感,這蒙面人如此小心謹慎,可見目的地十分隱秘,實非善類所在。
如此心中憂慮,又被那蒙面人拎在手裏飛行,也不知過了多久,小春只覺得肚子早已經餓得咕咕叫,渾身沒有一絲力氣,蒙面人卻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此時已是盛暑天氣,在這夜間,小春只覺得陰風陣陣,吹得人身上起了寒意。又飛了一陣,蒙面人突然停了下來。
過不多時,一個腳步聲急促傳來,有人道:「長老,您回來了!」
蒙面人頓了一頓,道:「把這兩個人關到地牢去!」
那人答應了一聲,不多時有兩三個人上來,將小春和程棠抬了下去。小春方才聽蒙面人說話,只覺得這聲音十分耳熟,現下卻也沒有心思在想。過不多時,二人被帶到一個更陰冷的地方,解了穴。小春連忙把蒙住眼睛的黑布除下,卻見自己身處一間暗牢之中,四五個短衣束腳裝扮的年輕人在牢門外。
程棠嚇得尖叫起來:「你們是誰,快放我出去!」
那幾人一言不發,眼神也不落在二人身上,把牢門鎖好就離開了。頃刻間,偌大的牢房之中只剩下小春和程棠二人。
要說初被綁時,程棠心裏只有驚恐和害怕,此刻被關在這暗無天日的牢房當中,驚恐已經沒了,害怕卻全然成了絕望。程棠鼻子一酸,又落下淚來。
小春倒是十分坦然地接受了眼前局面,攏了攏地上的乾草順勢一躺,不以為意地笑道:「既來之則安之,你哭也沒有用,還是省着點力氣逃跑用吧。」
程棠一聽這話,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又要去解鞭子行兇,誰知鞭子還沒解下來,只覺得一陣頭暈眼花,一個沒站穩便跌進了小春的懷裏。小春也是一愣,隨而便笑開了花,高聲道:「哎喲,我的小娘子,這麼主動投懷送抱啊?難不成是覺得生路渺茫,想在臨死之前和你相公我溫存溫存?」說着,順手一攬,將懷裏的人又擁得更緊了些。
一句話把程棠羞得面色通紅,隨而又是勃然大怒,也不顧頭暈目眩,掙扎着要起身,卻使不出一點力氣。
小春更是得意:「我的小娘子,你可別忙活了,一天沒吃飯,哪兒還有力氣啊!」
程棠如何肯屈服,終於掙扎着坐起身來,卻無論如何提不起力氣打人,便只能瞪圓了眼睛怒道:「小雜種,雖然現在我們倆是拴在一根繩上的螞蚱,但是我警告你,你要是再敢胡說八道,我保證在他們要你的狗命之前,我先送你去見閻王!」
小春見她一臉正色,當下癟了癟嘴,嘟囔道:「說得一本正經,真以為我看得上你呢?這麼潑辣,送給我我都不要!」
這話自然是被程棠給聽去了,當下怒不可支,也顧不得渾身無力,強行抽出鞭子要找小春拼命。小春只冷眼瞧着,沒有半點動作,果然程棠還未近身,又是軟倒在地,竟委屈得哭了起來。
小春不是大惡之人,見狀也是不忍,便道:「行了行了,你是我祖宗行了吧。我保證再也不招你,你可別再哭了!」
程棠也是沒有力氣,哭了一陣便停了下來,二人再沒有一句話說。
(本章完)